022跟家人见面

　　小山村既没有出过官场哪怕一个最基层的人物，也没有通过上大学而在外成功人士，更没有因外出谋求生计而飞黄腾达的大款，所以村里难得见到像样一些的小汽车，平时见到的不是那些拉客的三轮摩托车，就是那些微型载客面包车，坐微型面包车进村的村民通常是逢年过节时在外打工者到镇上后相邀回来，而一般三轮摩托车是拉一些农资。

　　村口停了一辆三菱车，在村民眼里，可以算是大人物的用车了，于是许多村民在议论当中都陆陆续续过来看个究竟。

　　“是刚子回来啦。”

　　“刚子，总算回来了。”

　　“刚子，今年回来过年啦。”

　　“哎呀，刚子，真看不出耶，要么不会来，一回来就坐着这么好的车来，真了不起。”

　　“哇，刚子，你真的发财了，抽这么好的烟，就是我们乡干部都抽不上。”

　　村民们热情地跟杨正刚打着招呼，同时望着这三菱越野车，眼神里自然也流露出羡慕。杨正刚忙拿出柳如嫣为他准备的中华香烟，递给过来打招呼的乡亲。乡亲们眼神已由羡慕变成了崇拜。

　　女人素来喜欢热闹，村里的女人和杨正刚打了声招呼后，自然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牵着杨母的手，站在杨母身边的柳如嫣了。

　　“婶子，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女人们由衷地赞叹柳如嫣的美丽。

　　杨母拉着柳如嫣，见人就介绍：“这是我刚子媳妇。”眼神里的那份心喜，那份得意，那份自豪，是任何人都无法感受得了的。

　　柳如嫣被围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欠身答礼，并根据杨母的介绍一一招呼。

　　走到屋门口，柳如嫣停下脚步，一看眼前的这栋房子，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震撼，她压根也没有想到，杨正刚家里竟是这样的状况，这个景象，她只在电影里见过，没有想到电影里的虚构竟出现在现实当中。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栋低矮地土砖房子，屋顶上还有一半盖的是稻草。

　　杨母见柳如嫣站在屋外怔了一怔，心里也“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媳妇恐怕又留不住了，这时的杨母，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她清楚地记得，一位姑娘在没有看到房子之前，也和眼前这位一样，甜甜叫着她，可一看到这场景，脸色顿时沉下来了，就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就执意要回去，说一刻也在这呆不下去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有一位姑娘刚刚来到房屋前，见此场景，扭头就走。

　　她更清楚地记得，为了儿子的婚事，她到处托人张罗，每每看到这栋房屋，没有人愿意帮她的儿子说亲。

　　眼前这幕，不和当年几个姑娘的表情是一样的吗？

　　善良的杨母心里清楚的很，有哪家姑娘会乐意住在这样破的房子里呀？

　　不行，要解释解释。杨母心想，这次可不能和前几次一样，一场欢喜一场空。

　　想到这，林母颤抖着双手，拉着柳如嫣，开口就叹了口气说：“唉，孩子，我们家太寒碜了，这都怪我这个老太婆，是我造的孽呀，都是我这病造成的，唉，我这把老骨头，死又不早死，留在这世上连累自己的儿子。”说着说着，眼泪就蒙住了那双失神的眼睛。

　　柳如嫣一听，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让杨母误会了，慌忙扶着杨母，帮杨母擦干眼泪：“妈，您说哪里话来？您老的健康就是我们做儿女的幸福，正刚挣钱给您治病，是正刚的义务，更是他的责任，他如果不是对妈您孝顺，我还看不上他呢，其实我妈就是因为我的疏忽，没有及时帮她检查身体，成了我一辈子的痛，只要身体好，就比什么都好。”　“哎，哎。”杨母一边点头，一边挽着柳如嫣进屋，听到这样的话，杨母心里的一块石头稍微放下了。

　　坐了一会儿，尚悦梅和李远征起身告辞，杨父极力挽留他们吃了中饭再走。尚悦梅婉言辞谢说：“不了，大叔，我爸妈也踮着脚望我们回去呢。柔柔，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我走了。”

　　尚悦梅走后，柳如嫣打开旅行包，拿出两套衣服，对二老说：“爸、妈，来，试试我们给您二老买的衣服。”

　　杨母怔了怔，看看儿子，又看看柳如嫣，觉得这不可思议，按理来说是自己要给未过门的儿媳见面礼的，现在反过来了，未来儿媳竟给自己买衣服。

　　“妈，这是柔柔专门到商场给您挑选的，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六百多块，这都是柔柔用自己的工资买的，看我这身西装，也是柔柔买的，一千多块。”杨正刚见母亲愣在那里，就上前向母亲解释，他在进屋的时候，也看到了柳如嫣的表情，心里也出现了一些忐忑，随后听到柳如嫣对母亲说的那些话，眼泪也差点出来了，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位女神。　“六百多块呀？”杨母听了儿子的话，惊讶地说，随后高兴地对柳如嫣说：“崽呀，我们有衣服穿，给我们买衣服干什么哟？你们自己多买点，看见你们穿得体面，我就高兴。”

　　柳如嫣没有接应杨母的话，只是将林母拉到跟前，帮她脱下身上的旧外套，将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给她穿上，扣上扣子后，边拉拉衣角，边对杨正刚说：“正刚你看，妈穿上这身衣服多精神啊！快给爸换上。”

　　待杨父也换上新衣服后，柳如嫣看到二老穿着新衣服，精神一下子就焕发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就笑着对杨正刚说：“看，正刚，我的眼光不错吧，爸妈穿了这身衣服，都年轻了，唉，不记得多买一套，那样就可以换洗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买了，有这套就足够了。”二老笑的合不拢嘴，不是因为柳如嫣给他们买了新衣服，而是他们都放心了，这个儿媳不会嫌弃自己的这个贫穷的破家。

　　欢喜地欣赏了一会，杨母雨脱下新衣服。

　　“脱下干嘛，就这样穿呗，大过年的，也该穿衣穿新衣服了。”柳如嫣见杨母要脱衣服，就劝道。

　　“我要到园里去弄菜，怕弄脏了。”杨母解释说。

　　“就这样穿着去，小心一点就是了，闺女给你买的衣服。”杨父制止道，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老板穿出去，宣扬一下儿媳的孝顺。

　　杨母拿起竹篮，柳如嫣说：“崽呀，你先坐，我到菜园里去弄点菜回来。”

　　柳如嫣站起身，望了望杨正刚刚，对杨母说：“妈，我也去吧。”

　　“崽呀，菜园里的路好难走，你不习惯的，就在家里坐，我去去很快就回来的。”杨母疼爱地拍拍柳如嫣的手说。

　　杨母刚出门，就有村民和她打招呼：“婶子，今天穿上新衣服了，恭喜呀。”

　　杨母赶忙拍拍身上，应道：“是啊是啊，同喜同喜，这是我刚子他媳妇买的，好贵哟。”

　　柳如嫣听了，望着杨正刚微微一笑，心里却一阵酸酸的，听村民的口气和眼前的家境，不难想象杨家二老平时是过着一种怎样的贫苦生活。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这位母亲一样，一生操劳，自己却省吃俭用，和这位母亲是何等的相象啊！眼前的这位母亲，平时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今天穿了一件好一点衣服，竟如此的满足，还把功劳记在这个儿媳妇头上，一味地向村民宣传儿媳的好，可爱！可敬！

　　这时，大姐杨春桃带着丈夫和儿子来到家门口，杨正刚忙迎上去，递了一根中华烟给姐夫，接着就把他们迎进屋。听说十几年都没有回家过年的弟弟今年回家过年了，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赶到家里来。

　　杨春桃惊喜地走到柳如嫣身边，拉着柳如嫣的手，问：“刚子，这是你媳妇啊？”林刚点点头，并向柳如嫣介绍姐姐姐夫。

　　“舅母好漂亮啊！”十岁的外甥站在杨正刚身边，望着柳如嫣说。

　　柳如嫣的脸“腾”递下红了。

　　待他们坐下后，柳如嫣又从包里拿出两套衣服，一套给杨春桃，然后走到小外甥身边说：“姐，试试我们给你买的衣服吧。”随后就蹲下来给小外甥换上。

　　杨春桃接过衣服，眼里也闪出了泪花，拉着柳如嫣说：“妹子，按理说，姐要给你们见面礼，姐家穷，没有给你们买点礼物，你还给姐买衣服，姐哪里过意得去呢？”

　　柳如嫣微笑着对杨春桃说：“姐，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你是姐，我们理应尊敬你们，不要见外了，啊，把衣服换上试试吧。”

　　“哎哎，姐不说，姐换上。”杨春桃连声答应。

　　“姐夫，给，买了一条烟给你。”杨正刚见柳如嫣在给杨春桃母子俩试衣服，忙从包里拿出一条高档烟递给姐夫。　姐夫看了看烟，惊讶地说：“刚子，你发财了，买这么好的烟？”

　　杨正刚摇摇头解释说：“我哪有钱买这么多东西呀，我挣得钱全给妈治病用掉了，这些都是柔柔买的。”

　　杨春桃听弟弟这么一说，更是感动，拉住柳如嫣的手说：“妹子，姐太感谢你了，我们家穷，刚子三十来岁了，我们心里急呀，可又无可奈何，你是我们家的福星呀。”

　　这时杨母也提着菜篮回来了，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正刚，你不是说还有个大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他们一家来？”柳如嫣见只来了大姐一家，大哥一家没有看见，觉得奇怪。

　　“我没有那个儿子，不要良心兜的东西。”杨父一听柳如嫣问起大儿子杨正强，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柳如嫣是第一次进家门，甩口就是这句。

　　柳如嫣不解地望着大家，大姐杨春桃就坐在柳如嫣身边，就向她解释说：“我这个大弟呀，生性懦弱，弟媳妇麻辣又不讲人情，这些年，就是靠刚子一个人赚钱养家，他们不但不给父母的口粮，连过年都不准父母过去，我们又要到初二才回来，可怜父母和刚子。”说完，就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杨母没有吱声，也偷偷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柳如嫣起初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儿，就望着二老说：“爸、妈，我和正刚远在省城，大姐也不方便，我们虽然可以拿钱过来，可以让您们生活的好一些，可您们这么大年纪，随时要有人照料，大哥不管怎么行呢？这样吧。”柳如嫣转身对杨正刚，“正刚，大哥也是住在村里吗？我们不是给他们也买了礼物吗？我们俩到他家走一趟，俗话说‘雷也不打送礼之人’，总不至于将我们也赶出来吧？”

　　杨父把眼一瞪，叫道：“还给他们买东西，有钱作泼呀？送给狗吃还会摇摇尾巴，你把东西送给他，就像丢在水里，响都不响。”

　　“爸，人家柔柔这样做，还不是为我们家好，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杨春桃拉住杨父，转身就对柳如嫣说：“妹子，爸是老糊涂了，别听他的，你们还是去一趟吧，毕竟我们只有三姐弟，他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兄弟呀。”

　　杨正刚和柳如嫣带着一条高档烟，一套女装和两套小孩子的衣服，起身来到大哥杨正强家里。

　　杨正强正坐在屋檐下，拼命地抽着劣质香烟，他心里也憋屈的很，明明知道弟弟回家过年，却不敢去看一下。大嫂万杏花在房里咒咒骂骂，说什么杨正刚在外面逍遥自在，而你杨正强却守着家里有点薄田，还有脸去那家什么的，反正骂出来的话，说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习惯了咒骂的杨正强一声不哼，心里盘算着怎么偷偷地见一见弟弟。

　　杨正刚带着柳如嫣踏进杨正强家门口，见杨正强蹲在屋檐下，房里大嫂骂骂咧咧，不好意思地望了柳如嫣一眼，叫了声“哥”。

　　杨正强抬起头来，见弟弟领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来了，尴尬地干笑两声，说道：“刚子回来了。”

　　屋里的咒骂声嘎然停止了。

　　杨正强见屋里没有动静了，就招呼两人进屋。

　　柳如嫣看看大哥的房子虽然比老屋要好一些，但也算不上很好，心里的纠结也多多少少解开了一些，心想也可能是家庭贫困导致了大哥不赡养老人的缘故吧。

　　两个小孩站在一旁，怯怯地叫了一声叔叔，女孩子好奇地望着柳如嫣，男孩子就躲在杨正强的身后，手指放在嘴里，有些慌乱地望着柳如嫣。

　　柳如嫣走到女孩子面前蹲下来，拿着手里衣服对女孩子孩说：“你是叶子吧？看，阿姨给你们买了新衣服，喜欢啵？”接着，柳如嫣就把新衣服展开，“你看漂亮吗？来，阿姨给你换上。”

　　女孩子孩子胆怯地望了房里一眼，再望望父亲，不敢应声。男孩子被洗衣服吸引，慢慢地走到柳如嫣身边。

　　柳如嫣微笑着对男孩子说：“你叫墩子，是吧，你等会儿啊，阿姨阿姨也给你买了，先给姐姐换上，然后给你换上。”男孩乖巧地点点头。

　　在内屋的万杏花听柳如嫣给小孩买了衣服，这才跑出来招呼：“刚子回来了。”

　　柳如嫣给孩子们换好衣服后，起身对万杏花说：“嫂子，你也试试这身衣服。”

　　万杏花顿感不好意思，红着脸问：“这是给我买的？”眼光却已经落到衣服上久久不想移开。

　　杨正强嘿嘿地笑了两声，对着万杏花说：“你看，刚子还买了一条这么好的烟给我抽呢。”

　　万杏花狠狠地瞪了杨正强一眼，杨正强又把后面的话吞进去了，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

　　柳如嫣将衣服交给万杏花：“嫂子，进去换衣服吧，换好衣服我们就一起到爸妈那里吃饭。”随后就对孩子们说：“去，到公公婆婆那里去，阿姨买了好多好吃的。”

　　叶子和墩子望着万杏花，那种乞求的目光，让柳如嫣一阵心揪，就转身对万杏花说：“嫂子，你看，我第一次回家过年，大家在一起乐呵呵的，不好吗？”

　　万杏花见这个弟媳妇给自己和两个小孩子都买了衣服，心里本来就一阵窃喜，听姚柔这样一讲，心想说不定还有好处呢，不去，还不让杨春桃全占去。于是就冲着杨正强喊道：“还愣着那里干嘛？人家弟媳妇请我们过去，你还摆格子不成？”说完，就拉着柳如嫣的手，有说有笑地快步来到老屋里。

　　万杏花来到老屋，见杨春桃和外甥也穿着新衣服，知道也是柳如嫣买的，本来她就是个小心眼的人，见此情景，无端中就产生了醋意，赶忙上前拉着外甥的衣服仔细观看，然后又仔细瞧看自己的两个孩子的衣服。

　　“看什么看？难道老二家里的心里还有什么偏差不成？”杨父见万杏花那副德行，没好气地喝道。柳如嫣望了杨正刚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席间，大家你敬我，我敬你，久违的全家福重现在今日，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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