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梅雨季08

姜雨晴在海边民宿的窗前坐了一整天。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给许晏清发了十七条信息，打了九个电话，全部石沉大海。窗外的雨时下时停，像是反复无常的情绪。

"小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民宿老板娘敲开门，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海鲜炒饭，"你这样发呆一整天了，身体会垮的。"

姜雨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我不饿。"她的声音沙哑，眼睛因为长时间哭泣而红肿不堪。

老板娘叹了口气，放下盘子："刚才有个小伙子来问有没有一个叫姜雨晴的住在这里..."

姜雨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什么时候？他长什么样？"

"就一小时前吧，高高瘦瘦的，穿白衬衫，右眼下有颗小痣..."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姜雨晴已经冲出了房门。

她赤着脚跑下楼梯，穿过民宿的小花园，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外面的小路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海鸥在低空盘旋。姜雨晴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但四下无人，只有咸湿的海风拂过她的脸颊。

"许晏清！"她对着大海的方向喊道，声音破碎在风里。

没有回应。

姜雨晴慢慢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也许老板娘看错了，也许只是她的幻觉。许晏清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

"姜雨晴？"

这个声音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姜雨晴猛地抬头，许晏清就站在小路尽头，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来，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的脸色苍白，右脸颊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的。

"你真的来了..."许晏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姜雨晴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发麻，但她顾不上这些。她踉跄着向许晏清跑去，在距离他一步之遥时又突然停下，不敢置信地伸手触碰他的脸，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梦境。

"你的脸..."

许晏清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我逃出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姜雨晴从未听过的颤抖，"我爸把我锁在房间里...我爬窗户下来的。"

姜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许晏清的掌心有新鲜的擦伤，手腕上有一圈淤青，像是被什么束缚过。她轻轻抚摸那些伤痕，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我不能用手机，他们没收了所有通讯工具。"许晏清用拇指擦去姜雨晴脸上的泪水，"但我记得你说过想住这家民宿...我坐了最早的大巴..."

姜雨晴扑进许晏清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许晏清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混合着海风的咸味和一丝血腥气。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快而有力。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姜雨晴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许晏清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我答应过你的，记得吗？高考结束，一起来海边。"

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直到海风渐渐转凉，夕阳西沉。许晏清拉着姜雨晴的手回到民宿，老板娘了然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问，只是多送来一份晚餐和一套干净的男式睡衣。

"你爸妈知道你在这里吗？"姜雨晴小声问，他们坐在房间的小阳台上，分享一盘新鲜的海鲜。

许晏清摇摇头："他们以为我去张毅家复习大学课程了。"他苦笑一声，"我爸安排了暑假两个月的'预备教育'，为大学生活做准备。"

姜雨晴的心揪了起来。两个月...那时候她已经去大学报到了，而许晏清会在北京。他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看这个。"许晏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车票，"我买了和你同一班回程的车，明天下午四点。"

姜雨晴接过车票，指尖轻轻擦过许晏清的手指。这张小小的纸片像是某种承诺，证明他不会再突然消失。

晚饭后，他们来到民宿的公共休息室。这里有一面墙，住客们可以在上面留言。许晏清拿起一支笔，在墙角处写下一行小字，然后迅速用掌心遮住，不让姜雨晴看到。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姜雨晴假装生气，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许晏清笑着躲闪，两人像孩子一样打闹起来，最后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书架，几本书哗啦啦掉在地上。老板娘闻声而来，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

"抱歉！"许晏清连忙道歉，弯腰捡书。姜雨晴也蹲下来帮忙，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许晏清刚才写的那行字：

"你是我最美好的梅雨季。——X"

姜雨晴抬起头，正好对上许晏清的目光。他的耳朵尖红了，但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光。他们就这样蹲在书架旁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房间后，姜雨晴坐在床边，紧张地绞着手指。许晏清在浴室洗漱，水声哗啦啦地响着。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虽然不小，但...姜雨晴的脸烧了起来，她赶紧摇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许晏清出来了，穿着老板娘给的睡衣，稍微有点短，露出纤细的脚踝。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有几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姜雨晴慌忙移开视线，抓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冲进浴室。

等她磨蹭了半天出来时，许晏清已经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他靠在床的一侧，留出了大半空间给姜雨晴。

"睡吧，明天早起看日出。"许晏清的声音带着困意，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姜雨晴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碰到他。床不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许晏清的体温，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夜灯的光线很暗，但她还是能看到许晏清侧脸的轮廓，那道伤痕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疼吗？"她轻声问，手指悬在空中，想触碰又不敢。

许晏清摇摇头，突然转身面对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姜雨晴紧张的脸。

"我爸爸撕掉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许晏清突然说，"因为我坚持要来见你。"

姜雨晴倒吸一口冷气："什么？那...你的大学..."

"他还是会让我去的，只是..."许晏清苦笑一声，"代价是我不能再联系你。他说已经联系好了美国的学校，如果我不听话，就立刻送我出国。"

姜雨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美国...比北京还要远得多，隔着整个太平洋。

"我不会去的。"许晏清的声音坚定起来，"不管他们怎么威胁，我都要去北大。至少...至少我们还在同一个国家。"

姜雨晴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许晏清有多重视家人的期望，知道他哥哥的事对他影响有多大。现在他为了她反抗父亲，这份心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珍贵。

"睡吧。"她轻声说，伸手擦去自己的泪水，"明天还要看日出呢。"

许晏清点点头，但没有闭上眼睛。他就这样看着姜雨晴，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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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姜雨晴被轻轻摇醒。许晏清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两件民宿提供的厚外套。

"日出还有一小时，"他小声说，"我们得快点。"

他们悄悄离开民宿，沿着漆黑的小路向海滩走去。许晏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姜雨晴，生怕她摔倒。夜风很凉，带着海特有的咸腥味，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海滩上空无一人，只有几艘渔船在远处随着波浪轻轻摇晃。许晏清找了一处干燥的沙地，铺开带来的毯子，两人并肩坐下，裹在同一件外套里等待日出。

"冷吗？"许晏清问，手臂自然地环住姜雨晴的肩膀。

姜雨晴摇摇头，实际上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发麻，但她不想破坏这一刻。靠在许晏清怀里，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合着海风的气息。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亲密，却带着即将失去的苦涩。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海平面上的云层被染成淡粉色。许晏清突然站起来，向姜雨晴伸出手："来，带你看个地方。"

他们沿着海滩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处隐蔽的小海湾。这里礁石嶙峋，海浪拍打在岩石上，溅起雪白的泡沫。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有人用贝壳和海藻拼出了一行字：

"姜雨晴，我喜欢你。"

姜雨晴呆立在原地，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那些贝壳在晨光中闪着微光，像是散落的星辰。

"我昨天傍晚来弄的，"许晏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涨潮时会被冲走...就像我们的时间一样短暂。"

姜雨晴转向他，发现许晏清的眼睛里也有泪光闪烁。东方的天空渐渐变成金红色，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像是铺了一条金光大道。

"我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许晏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现在我只想说...姜雨晴，我喜欢你。从你在图书馆画雨景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

姜雨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是许晏清第一次明确地说"喜欢"，不是隐晦的暗示，不是暧昧的举动，而是直白的心意表白。

"我也喜欢你，"她哽咽着说，"一直一直喜欢你。"

许晏清慢慢靠近，在初升的太阳下，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他的嘴唇轻轻贴上姜雨晴的，这个吻带着海风的咸味和泪水的苦涩，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足以在心上留下永恒的印记。

"不管多远，我们都要在一起。"分开时，许晏清低声说，额头抵着姜雨晴的，"答应我。"

姜雨晴点点头，说不出话来。阳光已经完全跃出海面，将两人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许晏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贝壳手链，戴在姜雨晴手腕上。

"这样即使我不在身边，你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他轻声说。

姜雨晴则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她准备已久的小盒子，里面是茉莉干花做的书签："这样...你看书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他们再次拥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清晨，在世界的尽头，在时间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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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巴士上，姜雨晴靠在许晏清肩头睡着了。他们十指相扣，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和口袋里茉莉书签成为这段感情的见证。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当巴士驶入车站，姜雨晴看到站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晏清的父亲，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许晏清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怎么..."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许父已经大步走上巴士，一把抓住许晏清的手臂："跟我回家。"他的声音冰冷刺骨，目光扫过姜雨晴时像刀片一样锋利。

"爸！你干什么！"许晏清挣扎着，但不敢太用力。

周围的乘客投来好奇的目光。姜雨晴僵在原地，恐惧像冰水一样漫过全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把戏？"许父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许晏清的手机，"张毅全都说了。你借他手机订的车票。"

许晏清脸色煞白："这不关张毅的事！是我..."

"闭嘴！"许父厉声打断他，然后转向姜雨晴，"小姑娘，请你离我儿子远一点。他已经有婚约在身，对方是哈佛教授的女儿。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姜雨晴脸上。她看向许晏清，希望他能立刻否认，但许晏清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愤怒。

"你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许晏清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姜雨晴，别听他瞎说！"

许父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照片："这是上周和史密斯教授一家吃饭时拍的。你以为只是普通聚餐？那是双方家长见面！"

照片上，许晏清确实坐在餐桌前，对面是一个金发女孩，两人中间是笑容满面的父母们。姜雨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那是...那是..."许晏清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那是..."

"够了。"许父打断他，"现在跟我回家，否则你永远别想进这个家门。"

许晏清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姜雨晴，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最终，他轻轻捏了捏姜雨晴的手，低声说："等我电话。"

然后，他跟着父亲下了车，没有回头。

姜雨晴独自坐在返程的巴士上，窗外开始下雨。她摸着手腕上的贝壳手链，眼泪无声地滑落。许晏清最后说的"等我电话"，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但电话始终没有来。

一周后，姜雨晴从陈悦那里听说，许家已经搬走了，连毕业证书都是托人代领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北京还是美国。

那天晚上，姜雨晴坐在书桌前，翻看着素描本里一张张许晏清的侧脸、背影、微笑。每一笔线条都倾注了她的感情，每一处阴影都藏着她的思念。最后，她拿起打火机，来到浴室，一页页点燃那些画作，看着它们在火焰中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只有一张画她舍不得烧——那幅未完成的许晏清侧脸，右眼下方的小痣清晰可见。这是他们初遇时，她在物理课上偷偷画的，笔触生涩却真挚。

姜雨晴把这张画对折两次，塞进一本旧书的夹页里，然后冲走了所有灰烬。就像冲走那段短暂却美好的梅雨季回忆。

窗外，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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