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梅雨季06

周六早晨，姜雨晴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校门口。她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难得地放下来披在肩上，发尾还微微卷了一下。手里攥着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她为许晏清做的抹茶饼干。

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姜雨晴抬头看了看天色，祈祷雨能晚点再下。她反复检查手机——没有许晏清的消息，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至少他没有取消计划。

九点五十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许晏清今天穿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看起来比平时更蓬松，像是刚洗过。他手里拿着两把伞，看到姜雨晴已经等在门口，明显加快了脚步。

"你来这么早？"许晏清微微喘着气站到她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姜雨晴抿了抿嘴唇："睡不着就...提前出来了。"她不想承认自己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今天的见面，甚至为此失眠了大半夜。

许晏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你头发放下来很好看。"

这句直白的赞美让姜雨晴耳根发烫，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谢谢...我们要去哪里？"

"先保密。"许晏清神秘地笑了笑，眼角下垂成一个温柔的弧度，"走吧，要坐公交车。"

他们并肩走向公交站，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至于碰到对方。姜雨晴偷偷瞄了一眼许晏清的侧脸——阳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鼻梁的线条挺拔而优雅。

公交车来了，许晏清让姜雨晴先上。车厢里人不多，他们选了后排的双人座。姜雨晴靠窗，许晏清坐在外侧，两人的手臂偶尔会因为车子的颠簸而轻轻相碰，每一次接触都像是有微小的电流穿过。

"给你。"姜雨晴把小纸袋递给许晏清，"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吃。"

许晏清惊喜地接过纸袋，打开闻了闻："抹茶味的？我最喜欢了。"他立刻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好吃！甜度刚好。"

姜雨晴看着他满足的表情，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花了一整晚反复试验配方，就为了这一刻。

公交车驶过城市中心，渐渐向郊区开去。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绿树和偶尔闪过的田野。姜雨晴好奇地望着窗外，不知道许晏清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还有三站。"许晏清看了看手机地图，"对了，省艺术学院的报名表你填了吗？"

姜雨晴的手指绞在一起："还没有...我爸爸不同意。"

许晏清的笑容消失了："他怎么说？"

"说学艺术没前途...家里也没钱。"姜雨晴轻声回答，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妈妈看病需要很多钱。"

许晏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轻轻包裹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指："总会有办法的。"

姜雨晴没有抽回手，任由那股温暖从接触的皮肤蔓延到全身。车窗外，第一滴雨落在玻璃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连成一片水幕。

"幸好带了伞。"许晏清笑着说，但眉头却微微皱起，像是担心雨水会打乱他的计划。

他们在终点站下车，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许晏清撑开伞，示意姜雨晴靠近些。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肩膀紧紧相贴。姜雨晴能闻到许晏清身上雨水混合着薄荷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钢琴松香味。

"就是这里。"许晏清在一栋红砖建筑前停下。

姜雨晴抬头看去，建筑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青山福利院"。她疑惑地看向许晏清。

"我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教孩子们弹钢琴。"许晏清解释道，声音里有一丝姜雨晴从未听过的柔软，"今天想带你一起来。"

他们走进福利院，立刻有几个孩子围了上来。"许老师！""许老师今天弹什么曲子？""这个姐姐是谁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道，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许晏清蹲下身，平视着孩子们："这是姜老师，她画画特别厉害，今天和我们一起玩。"

姜雨晴惊讶地看着许晏清和孩子们互动的样子——他那么自然，那么温柔，完全不像在学校里那个完美但有些距离感的学生会副主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住姜雨晴的裙角："老师能教我画小猫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姜雨晴和孩子们一起画画，而许晏清则在一架旧钢琴前教几个大孩子弹简单的旋律。姜雨晴时不时抬头看向钢琴方向，许晏清专注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耐心地纠正孩子们的手指位置，时不时亲自示范，流畅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填满了整个房间。

午休时间，孩子们被带去吃饭。姜雨晴和许晏清坐在福利院后院的走廊上，分享福利院阿姨给他们的三明治。雨已经小了，只剩下细密的水丝从天空飘落。

"你经常来这里？"姜雨晴问。

许晏清点点头："从高二开始。我哥哥...他以前也常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上。

姜雨晴想起那天听到许晏清父亲说的"不要像你哥哥一样让我们失望"，但她不敢多问。

"我哥哥比我大八岁，"许晏清却突然继续说，像是憋了很久，"他是天才钢琴家，十六岁就拿了国际奖项。"

姜雨晴安静地听着，不敢打断。

"但他拒绝去茱莉亚音乐学院，说那不是他想要的。"许晏清苦笑一声，"我爸切断了他的所有经济来源，甚至卖掉了家里的钢琴。他们大吵一架后，哥哥离家出走了...五年没有联系。"

姜雨晴的心揪了起来。她轻轻握住许晏清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去年我才知道他在这座城市，教孤儿院孩子弹琴。"许晏清的声音很轻，"我找到他时，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一滴雨水从屋檐落下，砸在姜雨晴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他最后留给我的是一本琴谱，里面都是他自己创作的曲子。"许晏清抬起头，眼眶发红，"那首《梅雨季的邂逅》，其实是从他的《雨巷》改编的。"

姜雨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许晏清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抱歉，突然说这些沉重的话题。"

"不...谢谢你告诉我。"姜雨晴轻声说，"你哥哥一定很为你骄傲。"

许晏清看着她，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我今天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让他'见见'你。虽然他不在了，但我觉得...他一定会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直接烙在姜雨晴的心脏上。她的眼眶瞬间湿润，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许晏清想让他哥哥"见见"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他心中有特别的位置吗？

回程的公交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思绪中。雨又下大了，敲打着车窗，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姜雨晴偷偷看着许晏清的侧脸——他的睫毛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还沉浸在关于哥哥的回忆中。

姜雨晴鼓起勇气，轻轻把头靠在许晏清肩上。他愣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让她的重量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

"谢谢你今天带我去那里。"姜雨晴小声说。

许晏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们的手指在阴影中交缠，像两株在雨中相互依偎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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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姜雨晴刚走进校门，就感觉到校园里的气氛不对劲。几个学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时立刻停止了交谈，投来奇怪的目光。

陈悦急匆匆地跑过来："雨晴！出大事了！"她压低声音，"许晏清爸爸刚才来学校了，在校长办公室大吵大闹，说要让许晏清退出所有社团活动，专心备考！"

姜雨晴的心一沉："现在呢？"

"不知道，许晏清被叫去办公室了。"陈悦拉着她往教室走，"林晓萱那个大嘴巴到处说，许晏清是因为沉迷艺术节筹备才被他爸骂的，还说你..."

"说我什么？"姜雨晴停下脚步。

陈悦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他分心的原因...说他最近成绩下滑都是因为老往美术室跑..."

姜雨晴的手脚突然冰凉。她想起许晏清说过，他父母对他的未来有严格的规划。难道他最近的成绩真的下滑了？是因为她吗？

整个上午，许晏清都没有出现在教室。姜雨晴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门口，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午休时，她终于忍不住，向物理老师打听了许晏清的情况。

"他请假回家了。"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家里有些事要处理。"

姜雨晴失落地回到座位，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她本想趁没人时塞进许晏清的课桌，但现在...

下午第一节课前，姜雨晴路过教师办公楼，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半开的窗户传出。

"你以为你的成绩很好了吗？上次模拟考掉了三名！"一个严厉的男声吼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你还在搞什么钢琴、什么艺术节？"

"那只是偶尔的放松..."许晏清的声音很低，但姜雨晴还是认出来了。

"放松？你哥哥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看看他现在什么下场！"男人的声音更加愤怒，"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这样下去，高考结束立刻送你去美国，省得你在这里分心！"

"爸..."

"别叫我！那个经常跟你在一起的女生是谁？是不是她影响你？我查过了，她成绩一般，家里条件也不好..."

姜雨晴的腿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她应该离开的，偷听别人谈话不对，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不关她的事！"许晏清突然提高了声音，"是我自己喜欢画画和音乐！我不是哥哥，但我也不是你的傀儡！"

一阵沉默。然后是"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收拾你的东西，回家反省三天。"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分心，尤其是和那个女生来往，你知道后果。"

姜雨晴终于找回了行动能力，踉踉跄跄地逃离了现场。她的心脏跳得厉害，耳边回响着许晏清父亲的话。"那个女生"...说的就是她吧？她真的影响了许晏清的成绩吗？

放学后，姜雨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许晏清的课桌前。她轻轻抚过桌面，然后打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课本和笔记。她小心翼翼地把准备好的纸条和一个手工缝制的晴天娃娃放进去，正要关上抽屉，突然发现抽屉深处有一张照片的边角。

姜雨晴不应该看的，但她还是轻轻抽出了那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许晏清和一个面容相似的男子，两人站在钢琴前，许晏清笑得很开心，而那个男子（想必就是他哥哥）的手搭在他肩上，眼神温柔。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给小清，永远不要停止演奏。——哥哥"

姜雨晴的眼眶湿润了。她小心地把照片放回原处，关上抽屉，悄悄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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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许晏清回来了。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右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打过的痕迹。他安静地走进教室，没有看任何人，包括姜雨晴。

午休时，姜雨晴在图书馆角落找到了许晏清。他面前摊着一本物理题集，但目光空洞，根本没有在看。

"许晏清..."姜雨晴轻声唤道。

他抬起头，看到是姜雨晴，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看到我抽屉里的东西了？"

姜雨晴点点头："只看了照片...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许晏清的声音很疲惫，"谢谢你留的纸条和晴天娃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图书馆的钟表滴答作响，像是倒数计时。

"我爸爸..."许晏清终于开口，"他对我期望很高。自从哥哥...离开后，他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身上。"

姜雨晴的心揪了起来："他说你成绩下滑..."

"只是从年级第二掉到了第五。"许晏清苦笑一声，"对他来说就是世界末日。"

"那...我们..."姜雨晴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是不是应该..."

许晏清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应该什么？保持距离？"他摇摇头，"不。我不会让他控制我的全部生活。"

姜雨晴既感动又害怕。她不想影响许晏清的前途，但又无法想象主动疏远他。

放学时，天空又下起了雨。姜雨晴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幕发呆。突然，一把熟悉的黑伞出现在她头顶。

"走吧，我送你。"许晏清站在她身旁，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坚定。

他们沉默地走在雨中，伞面向姜雨晴这边倾斜，许晏清的右肩很快就湿透了。

"许晏清..."姜雨晴突然停下脚步，"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许晏清转身面对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你不是负担。你是我..."他的声音哽住了，眼眶发红，"你是我这段时间里，唯一感到真实的东西。"

姜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混合着雨水流下面颊。她想说"我也是"，想说"我喜欢你"，想说"不要走"，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抽泣。

许晏清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手却在发抖："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在雨中相对而立，眼泪与雨水交织，两颗心靠得那么近，却又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最终，许晏清轻轻拉起姜雨晴的手："走吧，雨越来越大了。"

姜雨晴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向公交站。他的手心那么暖，而雨那么冷，就像他们即将面临的未来——高考后的分离，家长的反对，不同的人生轨迹...所有这些现实问题像一堵高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但此刻，在这雨中，他们至少还拥有这一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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