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梅雨季05

艺术节当天，天空放晴了。阳光穿透云层，将校园里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姜雨晴站在礼堂后台，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布料已经被她捏出了几道难看的褶皱。

"下面有请本届艺术节海报设计者，高三(5)班姜雨晴同学为大家讲解创作理念！"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姜雨晴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台下坐着全校师生，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双眼睛正等待着她的出现。

"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雨晴转头，许晏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今天穿着整洁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阳光从侧面打过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少年。

"我...我不行..."姜雨晴的嘴唇颤抖着，声音细如蚊蚋。

许晏清没有说鼓励的话，只是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又迅速放开。他的手掌温暖干燥，那一瞬的触碰像是一股电流，从指尖一直窜到心脏。

"想想你的画。"他低声说，然后推了她一把，"去吧。"

姜雨晴踉跄着走上舞台，刺眼的聚光灯让她一时睁不开眼。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窃窃私语。她站在麦克风前，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我..."她的声音在颤抖，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许晏清。他不知何时从后台溜到了前排，就站在正中央，仰头看着她。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许晏清做了个夸张的深呼吸动作，然后无声地用口型说："像对我说话那样。"

姜雨晴下意识地模仿他的动作，深深吸了一口气。奇迹般地，氧气涌入肺部，让她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四季..."她的声音仍然很小，但至少能听清了，"春夏秋冬，就像我们的高中三年..."

随着讲解的深入，姜雨晴渐渐忘记了紧张。她谈到桑贝的画风，谈到如何用简单的线条捕捉生活中的美好瞬间，谈到每个季节独有的色彩和情感。当她说到"冬季的那对背影其实代表着我们每个人高中时代最珍贵的友谊"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许晏清。

他站在那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亮得惊人。那一刻，姜雨晴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怦然心动"——那种胸腔里仿佛有蝴蝶振翅的感觉，那种想要微笑又想哭的冲动。

掌声响起时，姜雨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讲完了。她匆匆鞠躬，逃也似地跑下舞台，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你表现得很好。"许晏清在后台等她，递给她一瓶水，"我就知道你能行。"

姜雨晴接过水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那一小块接触的皮肤像是被烫到。"谢谢你...在台下..."

许晏清摇摇头，像是这根本不值得感谢："接下来是我的表演，你会看吗？"

姜雨晴点点头。她当然会看。许晏清的钢琴独奏是艺术节的重头戏，节目单上写着他将演奏一首自创曲目。

"那待会见。"许晏清笑了笑，转身向准备区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白衬衫在腰际收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姜雨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舞台上，各个班级的表演轮番上演——合唱、舞蹈、小品...但她几乎什么都没看进去，脑海里全是许晏清在后台看她的眼神。

"下面请欢迎高三(1)班许晏清同学，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梅雨季的邂逅》！"

听到这个曲名，姜雨晴猛地坐直了身体。梅雨季的邂逅？是他们初遇的那个雨天吗？她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许晏清从容地走上舞台，在钢琴前坐下。他没有穿正装，依然是那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聚光灯下，他的侧脸像是被精心雕刻过，下颌线的弧度完美得令人屏息。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整个礼堂安静下来。那是一段轻柔的旋律，像是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渐渐汇聚成溪流。姜雨晴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图书馆的窗户上蜿蜒的水痕，潮湿的空气，还有她素描本上匆匆勾勒的身影。

曲子渐渐变得明亮，像是阳光穿透云层。姜雨晴知道，那是他们一起做实验的日子，是许晏清帮她修复海报的夜晚，是被锁在美术室后分享的那碗关东煮。旋律中有温暖，有欢快，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眼眶发热的情感。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余韵悠长。礼堂里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晏清站起身，向观众鞠躬，目光却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角落里的姜雨晴。

他微微一笑，右眼下方那颗小痣随之移动，像是专属于他们的秘密记号。姜雨晴知道，这首曲子是写给她的。全校师生听到了动人的音乐，只有她听懂了其中的故事。

艺术节结束后，校园里到处是兴奋的学生，讨论着刚才的表演。姜雨晴收拾着自己的画具，小心翼翼地卷起展示过的海报。她打算把它送给许晏清，作为纪念。

"姜雨晴同学？"一个陌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姜雨晴转身，看到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我是省艺术学院的林教授，今天看了你的作品，非常欣赏。"女士递给她一张名片，"我们学院正在招收有潜力的年轻艺术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特招考试？"

姜雨晴接过名片，手指微微发抖。省艺术学院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机会被特招。

"我...我的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她小声说。

林教授笑了笑："特招看重的是专业能力。你的画有一种特别的灵气，技法可以培养，但灵气是与生俱来的。"她看了看手表，"考虑一下吧，报名截止到下周五。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姜雨晴呆呆地看着林教授离去的背影，名片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省艺术学院的学费不菲，而父亲微薄的工资还要支付母亲的医药费...这个梦想太奢侈了。

"好消息？"许晏清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身上还带着舞台上的那股淡淡的光环。

姜雨晴把名片递给他看："省艺术学院的教授...邀请我参加特招考试。"

许晏清的眼睛亮了起来："太棒了！这是你应得的。"他接过名片仔细看了看，"你一定会通过的。"

姜雨晴咬了咬下唇："但是学费..."

许晏清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总会有办法的。奖学金，助学贷款...先通过考试再说。"

姜雨晴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知道许晏清不明白——助学贷款需要担保人，而父亲绝不会同意她学艺术这种"没前途"的专业。

"对了，"许晏清突然转移话题，"我爸妈看了艺术节的直播...他们很'高兴'。"他的语气有些讽刺。

姜雨晴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命令我报考北京的大学。"许晏清苦笑一声，"'不要再浪费时间去去什么艺术节了'，原话如此。"

姜雨晴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北京。那么远。她早该想到的，像许晏清这样的学生，怎么可能留在本地？

"什么时候走？"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吧。"许晏清低头看着地面，"他们已经在联系那边的导师了。"

两人沉默地走在校园小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姜雨晴突然意识到，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到三个月，高考就要来临，然后...然后就是各奔东西。

"周末有空吗？"许晏清突然问，"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姜雨晴抬头看他，许晏清的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色，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有空。"她轻声回答。

"那周六上午十点，校门口见。"许晏清微笑着说，眼角下垂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们在校门口分别，许晏清向左，姜雨晴向右。走出几步后，姜雨晴忍不住回头，恰好看到许晏清也在回头看她。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

那天晚上，姜雨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交替浮现省艺术学院的名片和许晏清说要离开时落寞的表情。她起身打开素描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开始画今天舞台上弹钢琴的许晏清——微蹙的眉头，专注的眼神，还有那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舞的样子。

画到一半，她的笔突然停了。如果...如果他们都离开了这座城市，这些画会变成什么？回忆的碎片？青春的遗物？

姜雨晴轻轻合上素描本，将它塞到枕头底下。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床头，像是无声的叹息。

接下来的几天，许晏清开始每天"偶遇"姜雨晴。早晨在校门口，午休时在食堂，放学时在图书馆。每次他都装作是巧合，但姜雨晴知道他是故意的。这种小心翼翼的靠近，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暖流。

作为回应，姜雨晴开始为许晏清准备复习笔记。她的文化课成绩一般，但英语很好。她精心整理了高频词汇和语法要点，用彩色便签标注重点，还在空白处画了些小插画——一只打瞌睡的猫，一把雨中倾斜的伞，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周五放学后，姜雨晴把笔记塞进许晏清的课桌。她刚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是给我的吗？"许晏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姜雨晴转身，看到许晏清拿着那本笔记，嘴角微微上扬。

"嗯...就是一些重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对你没什么用..."

许晏清翻开笔记，看到扉页上画着一把伞和一朵茉莉花。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很有用。谢谢你。"

他们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西下，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许晏清突然停下脚步："明天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姜雨晴点点头："不会忘的。"

"十点，校门口。"许晏清强调了一遍，好像生怕她不来似的。

"十点，校门口。"姜雨晴重复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们在公交站分别，姜雨晴上了回家的车，透过车窗看着许晏清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公交车拐弯，消失在视线中。

姜雨晴靠在车窗上，心跳仍然因为刚才的对话而微微加速。明天。他们有一个明天。至于后天，大后天...那些太遥远的日子，她不敢去想。

回到家，姜雨晴发现父亲难得地早早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爸，省艺术学院的教授看了我的画..."

父亲头也不抬："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画画能当饭吃吗？"

姜雨晴攥紧了书包带："可是..."

"没有可是。"父亲翻了一页报纸，"你妈妈看病要花钱，我供不起你学那些没用的东西。"

姜雨晴沉默地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她坐在床边，从枕头下抽出素描本，一页页翻过那些许晏清的侧脸、背影、微笑。最后停在一张空白页上，她拿起笔，却不知道该画什么。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姜雨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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