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江婉容与容齐共进午餐,殿内并无他人侍奉。摇曳的烛光在桌面上跳跃,为这顿饭添了几分浪漫,江婉容称之为“烛光午餐” 。
如此氛围,江婉容却总想起容齐弹奏《小叮当》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容齐见她这样,也跟着露出笑意。
突然,容齐开口:“你宫里此前有个叫泠月的宫女,现下在何处?”
江婉容端茶的手一顿,回道:“昨个夜里,她掉湖里染了风寒,现下养着呢!”
“她可能与一桩旧案有关,回头让萧煞将人押走提审。”容齐神色平静。
江婉容心里一紧,暗自思忖:泠月难道还有别的身份?原著里她可是死在萧煞手里,这两人后来貌似还有私情,不能让他们过多接触,以免悲剧重演。
于是,江婉容试探着说:“可以换个人来提审吗?萧煞,我还有用呢!”
容齐垂首饮了口茶,像是心不在焉,应道:“也好,回头我会安排人。”
饭后,容齐匆匆去忙政务了。大理寺没能请到释放冯尉的圣旨,冯尉旧部跪在大殿不肯离去;大军即将开拔,两位将军却下了大狱;大臣们在宣政殿等候议事,朝中诸多空缺亟待补上,否则诸事难行。
江婉容哼着小曲回宫殿,把自己关在书房,掏出怀中揣了许久的奏折。想到苻鸢的冷厉,她一阵后怕:“还好我临场改了主意,不然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她将奏折扔进火盆,边唱边写起字来:“小叮当……昂昂昂……离离是……青云小雨……”
雾清在外面听着这奇怪的曲调,虽像两首歌,节奏却都欢快,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直到贺卓来提泠月,告知她冯尉之事,雾清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她沉思片刻,端着一盏茶敲响书房门。
“请进!”江婉容的声音传来。
雾清一怔,哪有主子说“请”的?
见没动静,江婉容又说:“进来吧!”雾清才回过神,推门进去。
江婉容正在写字,眉眼带笑。写完字,她下意识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想起穿越守则:和过去划清界限,不能太与众不同,不然就是异类。
江婉容喝完茶递茶杯给雾清,却见她走神没接。“那个贺卓,需要我帮忙吗?”江婉容问。
雾清回神,接过茶盏放回托盘:“谢公主,此事奴先处理,实在不行再请公主出面。”
江婉容想着,这事拖下去自己就插不上手了,况且去不去北临还不确定。又想到冯尉快出狱了,到时有他护着,雾清应该也没人敢动,便应道:“也好。”
这时,雾清突然跪下:“奴另有一事相求。”
江婉容看她一脸郑重,放下刚执起的笔:“说来听听。”
“奴的父亲冯尉被奸人陷害入狱,今日陛下说要释放,大理寺请旨却被拒。奴恐生变故,不求公主为父进言,若父亲无法出狱,只求让奴见他一面。”雾清言辞恳切。
容齐说放却没给旨意?江婉容心想,领导说做事却不签字,要么反悔,要么有人阻拦。容齐想放冯尉应是为了应对宸国大军,不放又是为何?
书里女主最终去和亲,冯尉自始至终没出现,看来他与和亲有关,那便是跟太后有关。
江婉容努力回想,这个时候太后做了什么?
老弱病残的兵摆在百官面前,又在大殿放了鸩酒。
江婉容猜测,老弱病残是给女主看的,女孩子心软,见容齐兵力弱,便会为大局去和亲;鸩酒则是给容齐和大臣看的,古代以孝治国,谋反之人都顾及孝道,比如永乐皇帝谋得皇位后先祭拜皇陵才登基。
太后这两步棋,让女主没了脾气。容齐敢冒着不孝之名送女主走,定是有应对太后的办法,只是不知是什么。
这位太后实在心狠,竟派刺客暗杀容齐,最终女主为容齐治伤,不得不回宫,坐上前往北临的花轿。
“你先起来。陛下上朝,太后都会去吗?”江婉容问。
雾清谢恩起身,回复道:“据奴所知,太后并未临朝听政。”
没临朝听政,苻鸢靠什么掌权,还让朝臣听命?江婉容想到,苻鸢靠解药控制容齐,不听话就断药,甚至杀他身边的人。
对了!太后有个爪牙林申,背后有杀手组织,所以是靠暗杀威逼朝臣!可这招太冒险,逼急了朝臣岂不是要反?
“陛下登基多久了?”江婉容又问。
雾清想了想:“到明日刚好俩月。”
才俩月?刚登基就派出和亲公主,岂不是要被后世骂懦弱无能?若真和亲,容齐定会背上亡国骂名。
虽然这是原著的世界,可对容齐而言却是真实的。太后真的一点不为容齐考虑吗?
记得原著中,女主被喂毒药快死了,容齐为救她不顾一切,苻鸢趁机救女主,又给她服了天命。
书里容齐登基后发现女主是妹妹,拖了几个月,女主中毒修养许久,约莫半年后宸国攻西启,当时因内乱未平才和亲。
内乱?看来原著中有人不堪苻鸢压迫谋反了。为何现在没有内乱,才俩月就要和亲?想必是前面哪里变了,主线才变动。
不知容齐现在何处?“可知荀公公在何处?本宫找他有些事。”江婉容问。
“刚才提泠月的侍卫说,大臣们已散去,陛下回了宣室殿,想必荀公公也在。”雾清回道。
江婉容暗自欣喜,曲线问到了容齐的位置,可不能让雾清觉得自己总盯着他。
“你的事我记着了,给我找身宫娥服,我去找下荀公公。”
出去前,江婉容又找到萧煞问朝堂之事。
萧煞起先低头不语,江婉容咬牙道:“本宫无心干政,就想听故事。”
心里还想着,泠月怎么会喜欢这个木头,又笨又不会说话。
全剧就他知道容齐是容乐的初恋,牙关扣那么紧,还害容齐受过伤,早晚找个借口揍他一顿。
萧煞闷声回道:“惠王谋反,丞相也参与了……御史大夫回老家了……平河郡王……家产充国库……”
江婉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人语言组织能力太差,好在自己理解能力强。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笑嘻嘻问:“萧煞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萧煞一愣,吞吞吐吐:“公,公……”
“公什么公?莫不是你喜欢?”江婉容故意逗他,“你喜欢哪个公公?”
“属下不敢!”萧煞猛地单膝跪地。
江婉容看他脸一会红,一会白的,笑道:“好好干,回头公主给你找媳妇。”
“属下,是!”萧煞结结巴巴。
江婉容再次迈步,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正色道:“让人盯着林申,他进宫就及时告诉我。”
“是。”萧煞应道。
这次,江婉容真的走了。
可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她问一个过路的小太监,小太监昂着头,打量她一番,捏着嗓子问:“你哪个宫的呀?去宣室殿做什么去?”
“奴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去陛下宫中传话,刚来不熟路,烦请公公告知。”江婉容客气地说。
小太监态度收敛了些,指了方向。江婉容道谢离开,路过墙根时,一声猫叫吸引了她。
低头一看,好大一只圆滚滚的猫。“小可爱,谁把你当猪养了?”江婉容笑眯眯地说。猫“喵”了一声,她听不懂。
抬眼看到不远处是御膳房,难怪猫养得这么胖。江婉容纠结片刻,见四下无人,决定先抱去撸,回来再放。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把猫“借走”,边吸边走。
宣室殿从外面看一片漆黑,走近能看到殿内昏暗灯光,若不是有一排排宫人,江婉容差点以为是空殿。
殿门外跪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声音嘶哑,不断喊着:“请陛下释放冯尉,冯尉将军无罪……”
江婉容心想,冯尉此前被构陷有罪,先帝默许,肯定是功高震主。
如今这人来这一出,要是先帝还在,冯尉必死无疑。她不知容齐怎么想,反正自己忍不了。
见没人注意,江婉容上前对那人说:“大人请回吧!陛下身体不适早已休息了。”
那人看都不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声音放大了些:“臣,就算跪死也不走,陛下啊……冯尉无罪,他是忠臣……陛下不能做昏君……”
荀公公看过来,犹豫一下走了过来。
靠近了,认出是江婉容,正要行礼被她止住。江婉容穿宫娥服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公公借一步说话!”江婉容把荀公公拉到角落,“此人不能在这跪着,得弄走他。”
她担心继续让他跪,放了冯尉会助长这种风气,有人效仿的话,容齐日后会很烦恼,这大概就是有些臣子没大罪,有人求情反而被杀的原因。
荀公公看看江婉容怀里的猫,无奈地说:“公主,奴赶了他几次,他都不走,这……”
这事难办,直接扔出去,他要是跪在宫门外,或者以死铭志,事情就闹大了。
“找几个人,把他抬到偏殿,我跟他聊几句。”江婉容吩咐。
“是!”荀公公应道。
“等等!他怎么进来的?”江婉容突然问。
“这位大人名左佣,官居左中郎将,办公地在宫禁中。”荀公公解释。
江婉容一惊,宫禁之内官员和外界有联系,随便说几句就能透出重要消息。
冯尉关系网真广,难怪先帝防着他,简直像猛虎,用好了杀敌,用不好……江婉容突然迟疑,这跪着的人不会是谁的棋子吧?
“陛下呢?”她问。
“奴正担心呢!陛下在殿内饮酒,许是醉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荀公公着急地说。
江婉容也担心起来:“把那位大人抬进来,关屋里,我先去看看陛下。”
荀公公吩咐人抬左佣,左佣一个文臣,四个小太监竟抬不动,他一使劲把小太监们掀翻。荀公公只好叫来禁卫军,把人擒住关在偏殿。
江婉容看看殿外的宫人,决定爬窗户进去。她把猫放窗台上,轻松爬上窗户,小心翼翼落地,再抱起懒猫。夜色渐凉,顺手关上窗。
看着昏暗空荡的大殿,她嘀咕:“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齐哥哥安全意识有点弱,不是有隐卫吗?没人发现我进来?”刚说完走了几步,一个黑影冒出来:“参见公主!”
“唔!”江婉容吓得怀里的猫炸毛逃窜,她倒退几步,脚上一阵剧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隐卫从哪冒出来的,吓着自己脚不说,猫也跑没影了。
就在江婉容爬窗户时,两名隐卫在角落对话。
“猜?”毋固说。
“公主!”毋我说。
“你?”毋固又问。
“猜!”毋我答。
两人同时出手势,一个剪刀,一个锤。
“切!”毋固无奈。
“愿赌服输!”毋我得意。
江婉容看着隐卫问:“陛下呢?”隐卫手朝一个方向一指:“醉了!”
江婉容顺着方向跑去,看到一棵小树,容齐靠在树上背对她,似是睡着了。
走近酒气浓重,地上扔着几个酒瓶子,还有个带血手绢。
容齐右手握着刻刀,头发散开,发丝凌乱搭在脸上,脸色异样潮红,眉间紧蹙,眼尾泛红,嘴唇发白微抿,嘴角有血迹,表情痛苦。
“齐哥哥!齐哥哥?”江婉容声音哽咽带着崩溃,晃了晃容齐,他却闭着眼没反应。
她颤抖着手,小心取出容齐握着的刻刀,拨开他脸上的头发,摸向额头,滚烫——他发烧了!江婉容对着殿外急呼:“宣太医,宣太医!”
殿外荀公公应了声,传来阵阵脚步声。容齐眼皮颤了颤,半睁着眼,眼神涣散,看清是江婉容后,眼睛睁大些,伸手摸向她的脸,声音干哑破碎:“漫儿,漫……”
江婉容鼻头一酸,泪水滑落,落在容齐手上。
容齐的手颤了颤,似要缩回去,被江婉容一把抓住:“齐哥哥,我是漫儿,我是漫儿!”
容齐神志又迷糊了,盯着江婉容,眼眶越发红,泪水滚落,断续呢喃:“漫儿……我好累……”
江婉容心想,容齐是不是常独自忍着痛苦,次日又若无其事,含笑面对众人?
她心里难过极了,哽咽着说:“我扶你去床上休息。”起身要扶容齐,却被他猛然抱住,箍进怀里。
“漫儿……别走……别走……”容齐喃喃。
“不走,不走,我扶齐哥哥去休息,哪也不去,一直陪着你,再也不分开,好吗?”江婉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容齐的怀抱又紧了紧:“好……漫儿……不分开……”却突然松开,扣住江婉容肩膀,把她推远些。
“不,不行,朕得放你走,母后会杀了你,她会杀你,朕得安排你去和亲……看着别人爱上你,看着你像梦境里一样爱上别人……老天待我何其残忍,漫儿,我好难过……”容齐声音悲戚,伸手捂住心脏,痛苦地喊,“我好疼……我好疼……”
容齐情绪激动,引发阵阵咳嗽。
江婉容一边为他拍背,一边坚定地说:“齐哥哥,我不会的,不会爱上别人,一定不会!”
容齐咳嗽止住,意识仍迷离,呓语不断。
江婉容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更烫了:“走,我扶你先去床上躺着。”
容齐满口胡话:“漫儿……容乐……去和亲,去和亲你就能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我可以背负一切骂名,这条命够烂了,我不在意了,拿我这条烂命换你余生安乐,我亦知足……”
“不许胡说!”江婉容急得捂住他的嘴,哭着断断续续说,“不许你再胡说,活下去,你给我好好活着,这天命对抗不得,我偏偏不信,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对抗命运,好不好?”
江婉容趴在容齐怀里,嗓间哽咽,声音可怜兮兮,“别把我推开,别让我一个人离开,别让我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存活……”
“漫儿……”容齐腰间的手臂将江婉容箍紧,低喃一声后没了动静。
大殿外荀公公焦急踱步,太医江晖一脸不解,为何让自己来却不让进?
这是他来太医院几年,第一次为陛下诊治,以往都是刘太医负责。
今日刘太医家中有事和他调班,他才有机会。江晖没敢多问,继续等候。荀公公更急,他进去过一次,容齐满口胡话,他哪敢放人。
容齐向来情绪内敛,酒醉也很少说胡话,许是酒后发烧又见到公主,才克制不住。
殿内江婉容喊人,荀公公先进去,见容齐不再胡言乱语,躺在床上闭目睡着,可两人抱在一起,这……该如何是好?
江婉容试过掰开容齐的手臂,无果,只好唤荀公公进来帮忙。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分开。荀公公走出大殿,传唤江晖进来。
江婉容看着容齐紧闭的双眼、不安的眉宇,有些走神。
是她让容齐抱紧自己,可救他时又狠狠掰开他的手臂。
书里的容齐又何尝不是,一次次想靠近,却又不得不远离。
江婉容握着容齐的手,不由紧了紧: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你有多苦、有多难、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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