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金针渡毒

江晖踏入寝殿之际，荀公公早已安排宫人将灯盏点亮。柔和的光晕瞬间驱散了殿内的昏暗，给这略显压抑的空间添了几分明亮。江晖绕过屏风走进寝殿，映入眼帘的便是榻前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宫娥。她身姿轻盈，眉眼间透着关切与焦急。

江婉容听到声响，迅速起身，朝着江晖盈盈施了一礼。江晖下意识地颔首回礼，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心中暗自揣测，这小宫娥气质不凡，不知是何来历。

还没等他细想，宫娥们便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各种物品，瞬间将他包围起来。江晖无奈，只能暂时收起思绪，快步来到床边，恭敬地跪了下来。就在这时，一只庞大的黑影突然从床底钻了出来，“喵呜”叫了一声，吓得他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

他慌乱地稳了稳心神，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只猫。这猫胖得离谱，圆滚滚的身子像个小毛球，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一旁的江婉容见状，赶忙将这只胖猫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江晖这才得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床榻之上，只见启云帝容齐紧闭双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痛苦之色让人心疼不已。

江晖自五年前进了太医院，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正式地见到启云帝。此前早有传闻，说启云帝胎中不足，自幼便体弱多病。如今亲眼所见，单看容齐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便知传言非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

江晖小心翼翼地将容齐的手放在脉枕上，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脉象。

片刻之后，他心中猛地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反复又切了几次脉，可心中的惊诧与疑惑却如潮水般，只增不减。

为何启云帝的脉象与中了天命之毒的症状如此相像？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准主意。这天命之毒，向来神秘莫测，若真的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江婉容一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见江晖反复切脉，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等他切完脉，却又见他发起了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焦急地问道：“大人，陛下饮了酒后突然发起烧来，身体可有大碍？”说着，眼中满是祈求，希望江晖能给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

江晖闻声，缓缓回过神来，看了眼满脸担忧的江婉容，轻轻叹了口气，将脉枕收了起来，说道：“我先去给陛下开服退烧的药，先把烧退了再说。”声音中透着沉稳，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忧虑。

“有劳了！”江婉容微微欠身，语气里满是感激。看着江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容齐病情的担忧，又有对未知结果的恐惧。

江晖走出大殿，来到偏殿。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沉思良久，才缓缓提起笔，写下一副方子，交给医童去取药。而后，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脑海中不断思索着。

传闻中启云帝自幼体弱多病，莫非是中毒所致？可到底是谁，竟如此狠心，对一个孩童下手？江晖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声呼喊：“陛下啊！冯尉将军无罪……”随后，吟诗声再次响起：“……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江晖本没在意，可当他听到那个“渡”字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他猛地想起，妻子独孤雪研究天命之毒时，曾在古籍中看到的解法：“怀孕妇人，以金针渡至婴儿体内，天命之毒可解。”

难道是……他的心中一紧，不敢再往下想。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那位心狠手辣的太后，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那些莫名死去的皇族，以及半夜被杀的朝中大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的种种恶行，他虽身处太医院，也有所耳闻。

想到这里，江晖的心中一阵悲凉。他为启云帝的遭遇感到痛心，更为这宫廷的黑暗与残酷感到愤怒。

不久，医童将药熬好，江晖亲自端着药碗来到启云帝的寝殿。他看着宫娥小心翼翼地将药喂给容齐，每一个动作都轻柔无比，眼中满是关切。

江晖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直到容齐出了一身汗，面色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他才再次上前诊脉。

“退烧了，已无大碍。”江晖如释重负地说道。

江婉容闻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可紧接着，她又问道：“陛下为何还不醒？”眼神中依然充满担忧。

江晖偏头看向身旁忧心忡忡的荀公公，问道：“陛下平日里非我诊疗，脉案封存，服的药物我亦不知。敢问公公，陛下可有常服的药物？”

荀公公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为难，说道：“奴已经派人去禀明太后，至于要服用什么药物，奴不便明说。”

江晖心下了然，他基本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看来，这背后的秘密果然与太后脱不了干系。“我在偏殿候着，若有情况可着人来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江婉容见殿内没有其他人，才轻声问荀公公：“陛下的解药没了吗？”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无奈。

荀公公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三日前就没了。”

江婉容听闻，心中一阵酸涩。启云帝此前因反抗苻鸢，本就被断药一个月。后来自己服用了天命后，太后才给了他几天的解药。可如今，启云帝拖着和亲的事，太后便又断了他的药。

江婉容有些恹恹地坐了下来，心中暗自思忖，压制容齐天命之毒的解药在苻鸢手里，而苻鸢对容齐毫无母爱可言，该怎么才能将解药拿到手呢？

一想到容齐毒发时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紧接着，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公主，您没事吧，江太医在外面，不若让他来给您瞧一瞧？”荀公公满脸担忧地问道。

“我可能是没吃晚饭的缘故，让小厨房备些粥吧，待会陛下醒来许是也会饿的。”

江婉容强忍着不适，摆了摆手说道。她此刻满心都是容齐，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诺！”荀公公应了一声，快步退下，去安排小厨房煮粥。

江婉容看着容齐沉睡的面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一定要想办法拿到解药，救容齐于水火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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