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以疼痛还击世界·其上

榆鑫没有回应，他赶忙观察了一番环境，发现身后有一个窗户。他立刻转身跑了过去，将玻璃一拳击碎。

但就在他还在努力扒开窗框上的玻璃碎片时，屋外的人已经决定破门而入。他们用工具凿破了大门的锁，然后用力地将其推开。榆鑫眼看已经来不及，便把手又收了回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他们身穿紫黑色的袍子，其中一人手持着一块湛蓝色的石头。那块石头有一道白色的亮光，明显是朝向着榆鑫。

手持石头的人率先开口道：“站着别动！”

他们眼看目标竟是一个小孩，便不知不觉地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但眼前的三具尸体实在太过显眼，他们仅仅是瞥了一眼，就又恢复了严肃的眼神。

那人继续道：“这三个人是你杀的吗？”

榆鑫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余光试图搜索到其他逃跑的路线，但这里实在过于封闭，似乎只有身后的那个窗户是唯一的希望。

他没有回答那个人的话，反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另一个人顿了顿，道：“我们是本地的缚魔人，如果你愿意坦白情况，我们会尽量从良处理。”

榆鑫松了口气，如同找到救赎般大声道：“是他们想要杀了我！如果我不反击，我就要死了！”

拿着石头的人冷冷道：“哦？你的意思是，毫发无伤的你差点要被他们杀了，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部杀了？”

榆鑫扔下了刀子，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是他们先抓走的我！我当时都要被打死了，是这把刀让我恢复的，我发誓！”

拿着石头的人转头朝着身边那人小声道：“情报没错，是嗜血结晶感染者。”接着，他又看向了榆鑫，“你为什么要接触那块石头？”

榆鑫愈发紧张，不停地咳嗽着，他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是无面！我被无面带到了一个森林，那里面有一只黑色的怪物，我是被迫触摸那块石头的！对，是那块石头叫我接触它的！”

“无面……那个鬼为什么会盯上你，为什么当时那块石头恰巧就在你的身边？”

“它说我是特殊的人，我明明早就已经摆脱它了……它杀了我们全村的人，我是被贝子聪救出来的，晚上我就到了皓月教派，我醒来前还在那儿，醒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那个森林！一切肯定都是它安排的！”

门外的两人互相交流了一番，最终拿着石头的人回应道：“行，你把刀子踢开，然后你的人走到我们这边。我们会仔细处理这件事。”

“能带我回皓月教派吗？”榆鑫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他们。

“不。”

拿着石头的人无情地答复道，他握紧了手中的石头，缓缓靠近了榆鑫。

榆鑫愣了神，脚步就此停住。

“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交代了，为什么不能带我回去？”

“你所说的话目前难以证实，我们看见的只是一个杀了三个成年人的杀人犯小孩，况且这个小孩还是被血魔感染的人。”

“你带我去！李尧爷爷会帮我证明的，还有贝子聪，刘愿鑫！他们都能证明！”

“怎么，你想败坏他们的名声吗？难道要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接纳了一个血魔感染者？而且这个地方离那非常远，就凭你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从那跑到这里？”

“我就是跑过来的啊！而且我是刚才在森林里接触的那块石头，不是我自己要接触那块石头，是他们逼我的！”

“无面的作风从来都是把人玩弄致死，怎么可能会专门给你准备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啊！我都说了它盯上了我，它说我是特殊的人！”

“究竟是怎么样的特殊？再说无论怎样特殊，让你变成这样对它又有何利益？”

“我不知道啊——！”

“既然这样，就服从我们的安排。”

“你们想要做什么？”

“把那块石头处理了。”

“把石头处理了……我就能恢复原样了吗？”

拿着石头的人冷笑一声，停在了榆鑫的面前。

“被嗜血结晶感染的人，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那我会怎么样？”

“死。”

榆鑫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心中的疑惑和恐慌汇聚成了愤怒。他向后伸出了右手，于是那把刀化为了一滩鲜血，即将冲向他的手心。

但眼前之人将那块石头按在了榆鑫的手掌里，鲜血复原成刀的模样落在了地上。之后无论榆鑫无论怎样用力，那把刀都纹丝不动。

他愤怒地看向了男人，攥紧了左拳打在男人的胸口。男人朝身后大喊道：“快去拿走石头！”

榆鑫用力推开了男人，将蓝色石头扔在了地上。

“这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就应该去死？你们不愿意处理问题本身，反而要弄死我这个受害者！我杀死的那三个人想要弄死我，拿走我的器官，我是被迫杀了他们，为什么我有错？难道我就活该被他们打死？”

男人站在了那儿，没有言语。

“你们不是管理这里的人吗？为什么这里有坏人你们没有来处理他们，我一出现就立刻来处理我了？”

男人开口道：“这不归我们管。”

榆鑫彻底被惹怒，近乎歇斯底里地喝道：“那到底他妈的归谁管？我要是真死了难道一切就都不了了之了吗？你们他妈的都是畜生！”

榆鑫大口喘着气，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知觉。他摸索着麻痹的部位，居然摸到了一根注射完毕的针管。他将其拔了出来，质问道：“这是什么？”

“麻痹针。”

榆鑫踉跄地退了几步，头脑渐渐昏沉。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他经历了实在太多事情，精神早已经变得低沉。他无助地倒在了地上，看见另一个人已经拿到了那把刀。

他握紧了拳头，却无能为力。他始终凝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走到了同伴的身边，悄声道：“他还是个小孩……”

“我们不能留情。”

榆鑫渐渐接受了这一切。他缓缓闭上双眼，思绪游荡在了黑暗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村子内外的人都是一样的冷酷，为什么自己会想要离开村子。一切明明早已经变了，就算他选择了和浩林一起生活，又或是成为了皓月教派的一员，一切都回不去当初的模样了。

毒雾中的学校大概早已经腐朽不堪，村内承载着无数记忆的房子现在也浸泡在了痛苦与沉默之中。榆鑫早已经变了心智，无论他未来是否过上了好的生活，也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心早就死在了那个悬崖之下。

黑暗中，他和男孩对视着。他从男孩的脸上看见了记忆，它们淌过男孩的身体，蔓延到了整个空间之中。

“原来是我的自私困住了你。”

榆鑫轻声道。

“那现在就由你来做选择吧。”

他闭上了双眼，黑暗的空间渐渐冒出了一道白色的亮光。男孩瞪大双眼，朝着那道光冲了过去。

屋内的二人正在记录和处理着尸体，那把刀子被放置在了身边的一张桌子上。榆鑫突然睁开了双眼，和身体的麻痹奋力对抗着。

他颤抖着坐了起来，看见二人还没察觉异样，于是他用左手将右臂划出几道伤口，让鲜血流了出来。那些血液渐渐汇聚成了一团，而桌上的刀则化为一滩黑血，洒满了整张桌子。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那把刀又重新回到了榆鑫的手里。他箭步上前，将其中一人捅穿之后，又顺势将其身体撕扯划开。那人的身体顷刻间一分为二，上半身砸落在了地上。

石头立刻将鲜血吸收，发出了红光。榆鑫的七窍流出些许黑色血液，缓缓滴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他身上的麻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存活的一人道：“怎么可能……”

他连忙冲向了蓝色石头的位置，但为时已晚。他的后背被追上来的榆鑫用力刺穿，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体内的鲜血被疯狂地抽了出来，全部都被石头占为己有。榆鑫痛苦地呻吟了几声，紧闭着双眼，将刀子收回体内，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许久之后，他笔直地站在了原地，又将双手放了下来。他仰面呼吸着，缓缓睁开了眼。他的双眼流出了许多黑色血液，瞳孔变成了血红而尖锐的模样，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于是冷冷地笑了起来。

室内恢复了安静。他低头看向了眼前的几具干尸，自言自语道：“榆鑫，你越来越像我了……”

他将蓝色石头藏在了某个尸体下，退到身后的某个角落坐了下去。虽然身体依然兴奋，但吸收的血液没法为他补充精神。他最后看了那些尸体一眼，然后闭上了双眼。

——————

帕维斯镇上，四名缚魔人忧心忡忡，正慌忙地赶往西边的一块郊区。他们骑着马匹穿梭于黑夜，紫色袍子随风舞动着。

根据天都青颜昊的通知，在凌晨四点左右，一个嗜血结晶的魔法源突然出现在了那块地区的最末端。那里靠近黑暗密林，又没有水源，所以向来人烟稀少，只有大量的稻草人被弃置于此。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前去调查此事的两位缚魔人已经没了生命迹象，于是颜昊紧急派遣了四人前往那里，尽可能地捕捉到感染者。

他们脖间佩戴着对讲机，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频频传出。

“仍然停留……”对讲机内的声音道。

队伍最前端的一名青年握紧了手中的蓝色石头，那只手同时也在抵着口袋的某处，感受着其中一个物品带来的触感。随着他们渐渐奔驰进入了郊区，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

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块区域。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曲折的水泥路段，他们沿着向上的那条道路前进，掠过了许多荒废的建筑，最终见到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木屋。

“正确……”

四人下了马，看见木屋左侧还停留着先前二人的马匹。青年将内心的忐忑摆到了脸上，不禁咬紧牙关，想要率先推开虚掩着的木门。

一个比他健壮的缚魔人拦住了他，示意所有人站定之后，等待着对讲机再次传来声音。

“仍然停留……”

闻言后，那名缚魔人将手向前一挥，青年赶在所有人之前推开了木门。他们看见了一个男孩蜷缩着身子躲在木屋的右侧，从门口直到他的位置共躺着五具形如枯骨的尸体。

左侧的桌子上覆盖着不明物体，看上去像是墨水，而桌子靠右的一侧有一具一分为二的尸体，身穿的紫袍已经被撕裂得难以分辨，却没有染上一丝血迹。

青年很快认出了那具尸体，堵塞在胸腔的焦虑感一瞬间便释放开来。他快速走到了尸体前，将其上半身翻了个面，露出了皮包骨头的脸。

于是，青年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强忍着情绪放下尸体后，转身便冲向了角落的男孩。

榆鑫听见了声音，警觉地抬起了头，看见有人正在冲向他后，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你杀了我的哥哥！我要你偿命！”

榆鑫茫然地看向了他，没等他开口，青年便用握着蓝色石头的左手抵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张开手掌将其死死握住。

一人道：“沃亚，干得好！”

“目标正确……”对讲的声音同时传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青年加大了力气，缓缓将他提了起来。榆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双手试图抵抗，但身体因为饥饿完全使不上力气——嗜血结晶给予的体力仿佛是暂时的，只要那时间一过，劲头便会完全消失。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这个恶魔！”

榆鑫不停地咳嗽，试图吐出些话来，却始终出不来气。沃亚将他放了下来，左手仍然压制着他，但已经勉强可以说出些话。

“咳咳咳……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只是想活着……”

“你怎么得到嗜血结晶的！”

“是无面，无面干的啊……我已经和他们说得很明白了，他们却不能救我，也不愿意放我走，想要把我杀了……”

“其他三个尸体呢！你究竟做了什么，目的是什么？说啊！”

“妈的……”榆鑫被逼得流出了泪水，“为什么就不愿意听我把话说清楚呢……”

榆鑫瞪着沃亚，令沃亚看清了他的瞳孔。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这个蛆虫！败类！畜生！”

“沃亚，冷静！让他呼吸，他现在没有还手的能力！”

沃亚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三人，嘁了一声，然后转头把手放松了一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

榆鑫干呕了几次，直到喉咙不再那么干燥之后，他果断开了口：“巨树村被无面屠杀了，就在两天前，我是从那逃出来的，但我被无面盯上了，我几个小时前还在皓月教派，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就到了一个森林里，那块石头叫我接触它，然后我带着它一路跑到了这里……”

沃亚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一边道：“不不不……无面又出现了……”

“我只是想活着，为什么他们都要逼我！只要我能回到皓月教派，我什么也不会做……”

“你想回去吗？”

沃亚彻底松开了手，和榆鑫平平坐着。他的眼神缓和了不少，嘴唇微微颤抖着。身边的一位缚魔人道：“我确实听说了关于巨树村屠杀的事件，是狩魂组那边传来的。”

榆鑫连连点头，道：“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很抱歉动手杀了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我谁也不想碰……”

“嗯……”沃亚和他对视着，“我理解你的感受。”

他从左侧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套戴在了右手上，然后把右手伸进了口袋里摸索着。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吧。”

他在里面摸索了片刻，时而低头，时而抬眼看向榆鑫。榆鑫终于放下了戒备，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此时，沃亚突然又将心中压抑着的怒火暴露了出来。他立刻伸出左手扣住榆鑫的脑袋，然后将右手的东西掏了出来。那是一把极短的小刀，刀柄比暗紫色的刀片厚上不少，而那刀片仅仅只是露出了不到两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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