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无尽夏
超小超大

第十四章

改卷子的速度不慢不快,三天后便有同学把成绩分单发送到,每个班两份,大大的一张数字鲜活。

“你好同学……” “ 出成绩了卧槽!!!”

一石惊起千只鸟。讲台纷纷凑满了人。

如果等慢慢传指不定哪个坏心眼的自己私藏当废纸,大家都催促着看快一点。

最纯恨的那一年,周沐悦先看了季翊的名次。

全班第4,年级23。

英语成绩127分,全年级第一,创造断层直超出第二20多分。物理82,年级第8。地理历史没出年级40。

语文稍微弱,只有92。

如果不往死里面作的话,一直这个排名985没问题。

“啧。”无名的怒火席卷上心头。

吴越意大喜过望,作为英语老师,她着重表扬了季翊的卷面,特地把答题卡提前挖出来,拍照在白板上展示。

流畅的语法,工整的字迹,漂亮的复杂句式,帅气的脸庞(划掉)……

天知道她晓得教室插座着火的时候人都吓麻了。

教师的平均寿命只有59.3岁,低于我国平均寿命75岁,属于高危职业,望周知。

如果是班主任,那每个月200块打发叫花子的绩效更像是远远不够的精神损失费。因为扣分,还亏出去60,吴越意心脏作痛。

李浩一愁眉苦脸地盯着卷面,93分是他的最后算分,特意多扣了10分,就为了在出成绩时给自己一个惊艳。

成绩单上残酷地打出:67。

像是做梦没醒一般。噩梦。

旁边有男生和他交流成绩,于是他苦笑着丢开卷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看我就说我没学吧……”

这么炸裂的分,属于吴越意的重点关注对象了。课间,班主任慈爱地拍着他的头,像个篮球一般上上下下:

“小李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阿?”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 ”“那你每天多写两篇英语阅读交给我吧。”

“老师我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太好了,顺便再加三篇英语范文抄写,要衡水体的。”

吴越意微笑着走了,后面跟着提着试卷袋和保温杯的课代表。

李浩一呆呆的,抬起手掌,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

对面的教室中,马尾辫女生激动地摇着卜碧:“卧槽,你得请吃饭!你必须请吃饭!”卜碧当即拍出那20元巨款,表示某雪奶茶店今日任选饮品。

375班属于普通班,常年位居倒数第一的名次。

卜碧这次的名次为年级113,班级第一,比起入学考的976名,上次月考的652名,进步很大。

而她已经一直卡在600多名快一年了。

英语96,数学91两科中等偏上,语文117年级第三, 文综三科年级前五,生物年级第六,化学年级16。

亮眼的是物理10分,年级1000名。

翻开物理试卷,其中的一道情景大题是这样的:M国进行飞行器实验,在n米时候会到达失重条件,已知火箭飞行的高度为2300米,初速度为……,加速度为……,火箭升空后开始降落,降落了60秒,请问最后火箭距离地面多少米?

卜碧在考场中算出来的答案是,火箭降落了2800米。

这火箭真猛,砸下去还能再地心探险600米。

最后强行编造了至少看似合理的数字添上去,默写了许多公式。

再看多选题,只对了一个,还是蒙的。

偏科到一定境界时候,就不需要再纠结。

吴越意又把季翊叫了一次办公室,物理学的好的好苗子,去学文,多少让人觉得可惜。

季翊表示喜欢文科,季嘉明那边慷慨地表示家里是民主作风,孩子想要就好。吴越意也不再插手,只是嘱咐他到新班级也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搞好人际关系云云。

李浩一和张化泽坚定选理,陈哲游移不定下选了理科。

王家苗成绩不大好,周沐悦和她的小姐妹们考虑文科班比较松散,选了文科。

季翊没有来得及去失物招领处,所有人在大课间留在原班听通知。

送高三活动即将开始。

根据赤鹤实验中学的优良传统,高一高二的同学以原班为单位在足球场集合,围观高三年级出征前最后一次跑操。

围观期间大家自发创新加油形式,或举着写着美好祝福粉笔字的多块小黑板,或抛洒鲜花,或送上气球。整片草坪在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中变成沸腾的海:

“高考必胜。高三必胜。”

然后各个班级分派任务,负责帮忙搬书的,打扫高三喊楼撕书后战场的, 搬宿舍的,废品回收再利用的,征集旧物的……

369负责清扫喊楼战场。

陈哲他们抬着大纸箱,里面装着许多彩色卡纸,气球,可以弄响的塑料小手掌。

每人自愿折纸,随便爱心或是千纸鹤。

王家苗会好几种折纸,季翊和她学了最简单的爱心。

到了宿舍,李浩一翻出珍藏多时的啤酒和白酒。

白酒很便宜,张化泽才喝了一口就全部喷出来,漱了好几遍口。

今晚的纪律监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503宿舍里,大家打着小夜灯,喝着啤酒,开始畅谈人生。

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太大声。

酒后吐真言。

原来粗犷的李浩一有很喜欢的姑娘,名字里有“月”。据他描述,那姑娘温温柔柔,像个仙女。有次他皮,姑娘和他开玩笑踹了他一脚,没收住力度,人和单车一起翻到干燥的水沟里。

“疼不疼?”

“没注意,当时她担心我得很过来扶,穿的又是白裙子,我说哪舍得给她弄脏了。她边骂我我白痴边下来扶我了。”

陈哲说,那正符合一首小诗,李浩一竖起耳朵

“你本将心向明月,明月踹你入沟渠”

陈哲被狠狠锤了一拳。”

李浩一狡黠一笑:“其实那天她根本没用力。”

脸红中,他偷偷摸摸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绝版的徽章。

原来李浩一的梦想是天下为公。

他把盒子一提,

徽章下面仔仔细细压着一张纸条,那是姑娘给他写的祝福。虽然这祝福全班有份,但是李浩一还是仔仔细细地收好了。

他说自己英语太差,等考上了,他定要送姑娘一大束白色的洋桔梗,用单车载着她去看赤鹤最大的向日葵花田。

张化泽喝着喝着流下眼泪来。

他家在赤鹤的小县城,世代务农,家里爷爷奶奶生病,父母都外出打工,过年偶尔回一两次。

去年过年期间母亲闲不住,去碎石场上做工,不想石头崩开砸到了眼睛,赤鹤医疗水平不够先进,左眼没有保住。现在父亲也老了,

少年把眼镜摘下,擦一把脸:“我有次去工地上给他送饭,半天没找到人。原来一两百斤的水泥他一个人扛,灰扑扑的看不清脸。饭盒里面,只有我不爱吃的肥肉和白菜。”

“我家有时候比较穷,但是我没羡慕过别人,我还能写字,我还能动脑子,我爹妈还在,我家就还在。他们老是让我考出去,考出去不要再在大山里面。”

“但是我想着,我要考出去,再回来。赤鹤人不孬,一分一分攒也好,我要回来,我们要富裕起来。”

季翊想起来。在赤鹤人方言中,谋生叫做“苦钱。”一分一毫都是心血。

陈哲眼眶也红了:

“你们看我喜欢动漫吧。其实我已经构思了一个特别宏大的世界观,等毕业我就写小说,画画,然后我想学编程,让我喜欢的人物活出来。”

“然后,我要考北方工业大学,这辈子,哥们别的不说,就一腔热血,我要报效祖国!”

“我一定会考北方工业大学,在计算机这一块,我希望让咱们的国家在世界一流!”

…………………

狭窄的宿舍里面,最便宜的绿啤,幽暗的灯光,四个少年挤在一起交织着思想的涌流。

过去与未来,梦想与现实,都在昏暗中撒一把少年轻狂发酵,酿一种名为理想的高度纯酒。

季翊安静地听着,听着。

直到凌晨大家才上床。

小狐狸手镯没有找到,就像脱离魔咒一般,季翊又睡着了。

梦中,他提上那把宝剑,从千尺高楼一跃而下竟没有受伤,快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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