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淫雨霏霏,天色昏暗如墨。
凤念艺身着素色常服,静坐在窗台茶榻上,凝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幕。想来真是,人若不如意,连天公都要来添几分愁绪 。
“娘娘,虽正值夏日,然您身怀六甲,又逢连日阴雨,天气微凉,还望您多添件衣裳才是。”一个小宫女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关切。
凤念艺回过神来,问道:“云燕,飞花呢?”
小宫女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君上下令恢复婉妃协理六宫之权,命她协同李司正调查一事,云……云燕姐姐和飞……飞花姐姐被……被婉妃派人抓走,关……关进司正司了。”
凤念艺心中一惊,追问:“何时之事?”
小宫女忙答:“今早您未起身之时。”
凤念艺眉头微蹙,又问:“为何不告知于我?”
小宫女低头,轻声道:“为了您腹中孩儿,恐您伤心。”
凤念艺心中愈发焦急,再问:“贤贵妃姐姐呢?云姐姐呢?”
小宫女面露忧色,答道:“殿上为您说话的此二人,凝妃认定你们乃一伙,婉妃便请太后娘娘下令,将她们二人一同禁足了。”
凤念艺暗自思忖,太后素日礼佛,对后宫之事向来不闻不问。
她不禁冷笑,此番“陷害夺回权力,一石三鸟”之计,着实高明。然令她生疑的是,整个晚宴中,跳将出来的总是凝贵嫔与婉妃,还有自家姐姐,而当事人帝后娘娘却缄口不言,如此看来,此事定是婉妃与帝后联手所为。
蓦地,她想起君上赠予的金牌,决意拿着金牌求见君上。心念及此,她立刻从茶榻上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一旁小宫女见状,焦急不已,忙道:“娘娘,娘娘,您要寻何物?奴婢帮您找,小心您腹中胎儿。”
正翻找间,一个扎着银针的小娃娃竟与金牌一同从盒中翻出,凤念艺与小宫女皆惊住。
凤念艺眼神一凛,道:“我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
凤念艺吩咐道:“你拿着这块金牌去明华宫,替我将凝贵嫔请来,你与外面侍卫言说,见金牌如同见君上,他们便不敢阻拦于你。”
小宫女虽心有胆怯,却也依言照做。
小宫女离去后,凤念艺于自己宫殿正室静待凝贵嫔。
凝贵嫔踏入凤云宫东偏殿正堂,乍见凤念艺,面露惊愕,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不是传言你畏罪自杀了吗?”
凤念艺挑眉,反问:“你听谁所言?”
凝贵嫔瞥了眼身旁大宫女,大宫女忙答:“奴婢从凤央宫返回时,听一小宫女如此说。”
凝贵嫔嗤笑:“愚蠢,满宫唯你轻信。”
凤念艺挑眉道:“姐姐,你不也信了吗?”
凝贵嫔冷笑:“本宫不过是想来瞧瞧你如何个死法。”
凤念艺戏谑:“好奇害死猫,凝贵嫔姐姐,你不知吗?”
凝贵嫔支走大宫女,质问凤念艺:“是你故意引我来此?找本宫何事?”
凤念艺一脸无辜:“妹妹我只想问问姐姐为何要害我,你我无冤无仇啊。”
凝贵嫔轻蔑道:“就为此?本宫今日大发慈悲告诉你,君上待你这般好,后宫无人能及,可若威胁到我姐姐,本宫定不放过。”
凤念艺目光锐利:“所以你偷换我的画,害我禁足,还行巫蛊之术,欲害我腹中胎儿?”
凝贵嫔怒喊:“巫蛊之术?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时行此术?就你,也配本宫大费周章。”
“那这是什么,上面的字可是出自你之手?”我拿出一个扎着针的木偶对着凝妃晃了晃说。
凤念艺拿出扎针木偶晃了晃:“那这是什么,上面字迹可是你手书?”
凝贵嫔大喊:“是你模仿本宫字迹,想嫁祸于我。”
凤念艺轻声问道:“姐姐,觉得我会用腹中胎儿做为代价吗?”
突然,她又大喊大叫:“求凝贵嫔……高抬贵手,放过我和我腹中胎儿。”言罢,上前抓住凝妃衣袖祈求。
凝妃面露厌恶,猛地甩开,凤念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霎时腹痛难忍,痛苦呻吟。恰此时,小宫女送茶入内,撞见此景,惊得端盘与茶杯掉落,赶忙上前欲扶起凤念艺,却见一滩鲜血渗出地面,凝妃亦吓得跌坐于地。
小宫女惊慌失措,吞吞吐吐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啊,已……已经见红了,怎……怎么办?”
凝贵嫔大宫女闻声赶来,见状慌张道:“奴……奴婢去请……请太医过来。”
午后,凤念艺悠悠转醒,见君上殷墨初坐于床边,满眼心疼,帝后及其他嫔妃皆围于床畔,而凝贵嫔与其奴婢一前一后跪于床前。
凤念艺起身投入帝君怀中,痛哭流涕:“臣妾的孩子没了是不是?”
帝君殷墨初轻轻搂着她,轻拍后背安抚,凤念艺哭诉道:“是凝姐姐杀了臣妾的孩子。”
殷墨初紧拥凤念艺,冷眼望向凝妃,霎时龙颜震怒,厉声喝道:“凝贵嫔。”
在场众人皆惶恐跪下,帝后娘娘忙道:“臣妾相信妹妹不会做此等事。”
凤念艺哭诉:“她都说是她命人偷换了臣妾送给帝后娘娘的画,害臣妾禁足,而后行巫蛊之术诅咒臣妾腹中胎儿。”
这时,一个小宫女将巫蛊之术的木偶呈上来,帝君看了一眼,一把手抓起那个娃娃用力扔给委任芸,砸到了委任芸盘好的头发上,一支凤簪掉落,随后她的一缕青丝便掉落下来耷拉着。
殷墨初随即道:“看看是否你亲妹妹的字迹。”
凝妃大喊:“元婕妤你好手段,是你引本宫来此,然后拿腹中胎儿设计本宫。”
“你是在开玩笑吗?一个母亲怎么会拿自己的孩子作为代价呢?”帝君指责凝妃。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如问问在场的两个宫女,”婉妃说。
“你给朕如实回答,”殷墨初指了指那个小宫女说。
殷墨初指向小宫女,沉声令道:“你给朕如实回答。”
小宫女面露惧色,哭诉道:“回君上,奴婢……奴婢端茶进来,就看到元婕妤已倒在地上了,其他奴婢不知。”
殷墨初又问凝贵嫔的宫女,那宫女回道:“回君上,奴婢听到两位娘娘在争吵,但不敢进来,后来听闻宫女喊见红了,便担心地跑进来,看到元婕妤倒在地上已经见红了,奴婢就去请太医了。”
婉妃追问:“她们在吵什么?”
“只听见元昭仪说让娘娘不要伤害她腹中胎儿的话。”
宫女颤抖着身子,缓缓回答:“只听见元婕妤求娘娘不要伤害她腹中胎儿的话。”
宫女话音刚落,凝妃怒扇其一巴掌,斥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胳膊往外拐,你该帮谁说话,不明白吗?”
殷墨初冷冷看向凝妃,问道:“凝贵嫔,你还有何话要说?”
帝后淡然道:“君上,不可完全听信两位宫女之言呀!也有可能是别人模仿了妹妹字迹。”
殷墨初当即下令:“临安,派人去明华宫给朕搜宫,发现任何异常都如实汇报。”
马公公领命而去,许久之后,派人来报,于明华宫上锁的箱子中发现了银针与巫蛊之术的木偶,木偶无字,似为剩余之物。
帝君质问凝妃:“凝贵嫔,你还有何话可说?”
凝贵嫔忙不迭地喊冤:“臣妾冤枉,臣妾未曾行巫蛊之术,更无伤害元婕妤腹中胎儿之意。”
帝君:“皇后,这就是你的好妹妹。”
皇后惶恐道:“臣妾作为姐姐,管教不严,请君上责罚。只是这行巫蛊之术所用器具,可能是他人为栽赃陷害偷偷放入。”
帝君驳斥:“除了她自己有钥匙,难不成别人还能撬开她的箱子放入这些东西,且锁还完好无损?莫不是她做了此事,怕东窗事发,便将其藏匿起来?”
凝妃辩解:“若是臣妾,定会销毁,怎会留下把柄,还藏匿于此?”
帝君反诘:“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凝贵嫔仍喊:“臣妾冤枉。”
帝君不再听其辩解,厉声道:“来人,凝妃谋害皇嗣,祸乱后宫,今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囚禁明华宫,非死不得出,朕看在委家饶你一命。”
帝君惩处之令一出,凝妃原本跪着,霎时瘫倒在地,而后癫狂大笑,嘶声道:“君上,你不能忘恩负义,你有今日之位全靠我们委家,你这般行事,定会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哈哈哈。”
帝君只当她疯言疯语,冷声吩咐:“来人,凝贵嫔疯了,即刻将她拉走。”
凝贵嫔恢复冷静忙向帝后求救:“姐姐,救我。”
帝后佯装惶恐,正欲跪下为其求情,帝君却一声怒吼:“谁敢求情,与之同罪。”
帝后闻此,不敢妄动。她本也无真心相救之意,不过此番见帝君勃然大怒,方知帝君当真怜惜凤念艺,再看向床上伤心的凤念艺,心中顿时妒火中烧。
凝妃恶狠狠瞪着床上的凤念艺,不许士兵近身,咬牙道:“本宫自会走。”临走之际,仍不忘诅咒:“凤念艺,你这贱人,定不得好死。”
凝妃走后,帝后委任芸终究还是跪下哀求:“君上,臣妾仅这一个亲妹妹,求君上饶她一回!”
帝君冷然道:“去向朕那未出世的孩子求饶吧!”
帝后凄声唤道:“君上!”
帝君又道:“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展......展芳仪。”
帝君当即下令:“来人,皇后身体不适,送她回宫,即日起禁足于凤央宫,无朕允准,不得踏出宫中半步。”
帝君于凤朝宫陪伴凤念艺半日,她因滑胎之痛,哭至昏睡。此番打击过重,待她醒来,已是三日后黄昏时分。其间,帝君前前后后来探望无数次,贤贵妃、云婉仪、良嫔亦来过多次,皆未见她苏醒。
小宫女见凤念艺醒来,欣喜问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继而禀报道:“凝贵嫔的大宫女已招供,两位姐姐当日便被放回来了,只是受了刑,回房养伤去了,兰芝姑姑在照顾她们。”
凤念艺忙问:“凝贵嫔呢?”
小宫女答:“娘娘你还问她作甚?凝……凝贵嫔好好地待在她的明华宫,不过君上今日下令赐了她白绫,因她回宫后大骂君上昏君……忘恩负义等话,奴婢这也是听马公公说的。”
凤念艺决然道:“你陪本宫去一趟明华宫!”
“娘娘,您刚......应该好好休息,不宜下床走动,为何要去那明华宫呢?”
凤念艺神色坚定:“无妨,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知晓。”
凤念艺乔装改扮,在宫女陪伴下,悄然踏入明华宫。此地三日无人打理,满目凄凉,遍地狼藉。
二人步入正殿,只见昔日骄横的委任凝,嘴被布堵,双手双脚皆被铁链牢牢缚于身后桌案之上,狼狈不堪。
委任凝瞧见凤念艺,眼神如刃,口中不断发出“唔唔唔”的声响。凤念艺使个眼色,小宫女赶忙上前,取下堵嘴布,而后坐于委任凝对面。
委任凝恶狠狠道:“凤念艺,你这贱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凤念艺平静问道:“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
委任凝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凤念艺淡然一笑:“错了,你以为是本宫要刻意害你?本宫不过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罢了。”
委任凝一惊,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凤念艺缓缓道:“若仅因我,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她早该来救你了。实则她才是幕后黑手,与婉妃早有勾结,连亲妹妹都不放过,当真心狠手辣!不过我也是见到木偶后,才后知后觉,此计着实高明,将我们所有人都算计其中。”
委任凝满脸不信,嚷道:“你骗我,我不信。”
凤念艺继续道:“你可知那木偶上是谁的字迹?正是你亲姐姐当今帝后委任芸模仿你的笔迹。”
委任凝怒喝:“你胡说。”
凤念艺不慌不忙:“模仿得惟妙惟肖,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破绽,本宫也是端详许久,若非见过娘娘真迹,亦难察觉。可你以为君上看不出来吗?他亦不想让你活着,杀了你如同拔除委相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之一。”
委任凝仍固执己见:“你说的本宫都不信,他说过了中秋就封本宫为妃。”
凤念艺轻叹:“你不信,那你宫中的银针和剩余木偶是如何到你宫里的?你不会以为是我放的吧?我尚在禁足,无此能耐。她与你最亲近,料定你不会有所防备,至于如何放入,她自有手段。”
委任凝仍执拗道:“我是她亲妹妹,她没有理由这般行事。”
凤念艺轻叹道:“她贵为帝后,倚仗的是背后委氏势力,自幼便被当作一国之后培养,其间定吃了不少苦头。然因她多年无宠且无子,这颗棋子便失了效用。委相不舍送你入宫,却送她入宫,你想她焉能无怨?故而将这些年的怨怼皆转嫁于你身。”
委任凝仍执拗道:“我想见她,除非她亲口告知,否则我绝不相信。”
凤念艺又道:“你可知她为何多年无宠且无所出?”
委任凝疑惑:“为何?”
凤念艺缓缓道:“你觉得谁会愿立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为后?又怎会让她诞下自己的子嗣?”
委任凝震惊:“我不知道,这怎可能。”
凤念艺继续道:“其实婉妃与帝后不止一次联手,惠兰皇贵妃之死亦与委娄两家有关,此乃你姐姐亲口所言。君上当初那般宠爱惠兰皇贵妃,怎会不恨帝后。”
委任凝听罢,忆起姐姐曾不慎吐露却未言尽之语,霎时明白了凤念艺所言之事。虽彼时自己已不小,然尚在待嫁闺中,故而仅略有耳闻。
凤念艺又道:“如今木偶已被设法销毁,无人再去深究上面字迹所属,一切皆成定局。”
委任凝反问道:“那你又为何要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还不是扳不倒她?”
凤念艺轻笑:“本宫并未怀孕,你岂不知有一种药可使人仿若怀孕?”
委任凝急切道:“本宫要见君上。”
凤念艺淡然道:“君上已知晓,暗卫早已来报,只是不知她们究竟意欲何为,本宫亦是走一步看一步。你为你姐姐奔走卖命,行事龌龊,你觉得君上还会见你吗?”言罢,便转身离去。
翌日,便听闻委任凝服毒自尽,那鹤顶红一整罐服下,早已回天乏术。药瓶应是从其手中滑落,滚至桌底,婢女们打扫时方才发现。凤念艺心中疑惑,如此高傲之人,怎会甘愿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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