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的思绪陷入了短暂的昏暗,好像年久失修的机器,其中的齿轮一时无法转动,僵硬又生涩地卡在一处,再也没有动作。
直到他走到门边,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边伯贤:“外面冷。”
他的声音仿佛从飘渺幽深的远古森林悠悠传来,落在虞欢的耳朵里有些不太真切。
边伯贤敛着眸,恍惚间生出几分脆弱。
他将果盘推到虞欢面前,指尖温度冰凉。
边伯贤:“我看了日期,开始的时间早于我的活动轨迹。”
他兀自开口,努力平稳的声线下是克制颤抖的倔强和自尊。
边伯贤:“里面的内容和我之后的行径毫无二致。”
虞欢:“伯贤,我——”
虞欢急着开口,未出口的话语却被他突然的抬眸截断,他眼底泛红,声音里似乎挟着无尽的疲累,像是百年老钟的最后一声响铃。
边伯贤:“我到底是谁?”
虞欢僵在原地,她张了张口。
虞欢:“你是…你是边伯贤啊。”
边伯贤:“书里的边伯贤是反派,会为了朴灿烈接近温偿,会和温偿在一起,会爱上温偿。”
他的情绪快要压抑不住,边伯贤死死地摁着桌角。
边伯贤:“如果我是他,那我现在的感情算什么?”
边伯贤:“是废纸一张,还是空口承诺?”
边伯贤逼近虞欢,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侵入姿态将她逼至沙发一隅,腿弯冷不丁地撞上沙发,虞欢朝后坐下。
边伯贤:“如果我是他,我会爱上温偿,会用我从未付出过的爱意追求她。”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边伯贤旋即压下,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紧紧盯着虞欢的眼睛。
边伯贤:“那你和我,现在算什么。”
边伯贤不知道这个问题到底是在问谁。他明白自己固执,甚至有些时候称得上是偏执,所以在前半生中,边伯贤遵循的信条不算太多,除却客观的真理与千万次前人尝试得出的规律,其他的边伯贤始终秉持着宽泛又模糊的定义。
可是对于自己的人生轨道,边伯贤却认死理地认为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而偶尔的插曲也只不过是命运之笔描摹时极少时刻的走神,更多充斥着的是隐晦写下的一个又一个伏笔,只等他经历一件又一件事,回过头,然后发觉。
他并非信徒,不愿去相信那些大多世人供奉的神明,属于边伯贤的绝对信仰少之又少,浪里淘沙似乎也就那么零星几点。
他的爱意算一个。命运轨迹算一个。
边伯贤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相信既定的轨道,又无法接受自己将会爱上温偿的事实。
他不擅长爱人,但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心意。
他只是无法接受今天看见温偿时心底浮现的那抹熟悉感,只是那一个模糊念头,只是那几秒的愣神,现在想来却仿佛要将他的感情判为死刑。
他忽然有些迷茫,是前二十几年人生里都从未出现过的迷惑,像是在夜晚充满云雾的大海上行驶的船只,四周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种异样的感觉与强烈的自我怀疑快要将他的情绪撕裂。
这样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猛烈的冲击如同暴雨倾袭,将他的自以为是冲刷洗净,徒留一片贫瘠又空芜的土地。
边伯贤:“今天很晚了,我让管家送你回去。”
边伯贤扶着额角,全身的力气都靠吧台支撑着,大理石冰凉入骨,边伯贤只觉得指尖被冻得发抖。
虞欢上前几步,想要抓住边伯贤的手,却被他轻轻躲开。
落空的瞬间心脏仿佛也被捏了一把,虞欢愣在原地,鼻子忽然一酸。
边伯贤:“虞欢,我现在情绪很糟糕。”
边伯贤额前的碎发系数散落,遮掩住他一半的眉眼,余下的被笼在阴影里。
他的身形有些狼狈,像是永不停歇的潮湿雨季。
边伯贤:“我不想因为我的口不择言伤害你。”
边伯贤转过身,没有再看虞欢。
边伯贤:“你让我自己待一待。”
一旁的管家从门外的花园进来,察觉到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正欲开口询问边伯贤,转而就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管家:“虞小姐…”
虞欢紧紧握着手机,神思仿佛又穿越回一开始的那幕,不知疲惫地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的对峙。
她似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坐上了车,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开出了几百米。
管家:“虞小姐…恕我多嘴,少爷他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没法开口,但只要您去哄两句,他一定就没脾气了。”
管家小心地开口,试探地透过后视镜看向一直低着头的虞欢。
虞欢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她大概才是最无法开口安慰的人。
虞欢:“伯贤他…”
半晌,虞欢才试图开口询问,可是话刚出口她又失了语。
她应该问什么呢,又要怎么问呢。
管家等了几秒,又见她沉默不语,轻轻叹气,旋即自顾自地开口回答。
管家:“少爷其实自从夫人走了后就性格大变,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
管家:“那段时间他总想着逃离边宅,光是离家出走,大大小小都有几十次,最大的一次闹到边总准备全国寻人,甚至连国际刑警都联系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管家的眼神灰暗一瞬。
管家:“边总对少爷也不好,以前还有夫人关心他,夫人去世后边总还是忙着管理公司,对少爷多半都是忽视,少数几次关心也都是因为他突然失踪。”
如果说边伯贤的少年生活是雨林里下不停的瓢泼大雨,那么边浦和就是他头顶终年不散、令人喘不过气的厚重阴云。
冷雨如针,将他的十七八岁扎得艰涩又灰暗。
寂静一瞬,管家找补一般地又开口,
管家:“其实少爷也不是一个这样执着又冷漠的人,只是他那时候没有权力,才会觉得自己永远都冲不出边家这座牢笼。”
虞欢又怎会不知,边伯贤那副冷漠疏离的表象下藏着怎样的温柔软意,看似冷硬的躯壳里,实则包裹着滚烫的热忱。
冰面之下藏着一泓温泉,就像一只收起利爪、翻露肚皮的小狗,那些所谓的铜墙铁壁,从来都是面对敌人时的利刃。
管家:“在最后一次被找回来时,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锁了两天,可边总回来第一句话还是——哎…之后少爷就不再想着离开,而是接受边总给他安排的一切。”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虞欢打开车门下了车,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管家落下车车窗,过半百的年纪早就让鬓边生出白发。
他看着虞欢,眼底带着一点恳切,不是佣人对雇主的好奇或感激,而是老者对晚辈的关心。
他抿了抿唇,唤住虞欢。
管家:“虞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此失望。”
管家:“我看着少爷长大,他和你在一起时展露的开心和愉悦——这样的毫无保留我只在他少年时见过。”
虞欢鼻尖又开始发酸,眼前的景色渐渐被水雾包裹,从四周开始一点点连成片的模糊,最后全部变成了粗糙又滚圆的色块,糅合到一起。
唯一清晰的只有管家带着无奈的叹息。
他的声音轻淡如风,却砸入虞欢心底。
管家:“虞小姐,和你在一起时——”
管家:“边伯贤或许才真正开始他的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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