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既定的轨道

出生前的人生轨道是否就已被确定，是否你的每一次选择和最终结局早就被写好，早就被一只无形的墨笔刻下在你的命运之书中。

虞欢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看着面前低头为她切水果的边伯贤，他的嘴角翘着平和又愉悦的弧度。

这样的表情在虞欢的记忆里少有，或许在他的人生里也罕见。

虞欢低头，又点开那个不知是无意忘记还是刻意回避的软件，一时间陷入沉思。

和爱沾边的感情总是带着占有欲，带着隐秘的醋意。

无法掩饰的失落在意，难以忽视的微妙嫉妒，这些都是感情的副作用。

屏幕上依然是她熟悉的操作界面，上一次的更新停留在近乎一年以前。

自从文字变成现实的那一刻，虞欢便再也没有胆量去继续书写书中情节。

她不喜欢强迫，也不喜欢做无用功。

可并不代表她会认同所有人都有固定好的、无法逾越的轨道与界限。

如果真的有，那她便会想尽一切方法冲破它。

如果他们的结局早就被注定，如果他们的轨道早就被划定为是仅仅相交于一点的直线，如果最后的走向直指分别，那么她便打破界限，脱离情节。

从小的经历告诉她，她要拿到剧本的主导权，拿到那只无形的墨笔，然后重新书写二人的结局。

边伯贤：“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了。”

不远处传来声音，虞欢抽回神思，望向不远处站在岛台边的边伯贤。

她先是摇头，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虞欢：“伯贤，你觉得世上会存在着既定的轨道吗？”

边伯贤切着水果的手一顿，又转过头。

边伯贤：“什么意思？”

虞欢：“就是，你有没有觉得人生中其实存在着既定的轨道，一切都有它原本应该发展的路线。”

边伯贤歪了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开口，带着一点不知名的落寞。

边伯贤：“应该吧，起码我觉得是有的。”

边伯贤：“从中学到大学，我无数次都想着要逃离边家，想要让边浦和看见我内心的感受，为此我付出过不知道多少的代价。”

边伯贤沉下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边伯贤：“最后我还是没有成功，即使我认为万无一失，可是在最后关头还是会回到原定的轨道。”

边伯贤：“从大学接受了这个现实后，我的学业和事业就好像没有遇见过什么太大的坎坷。”

边伯贤语气沉静，少年时期最渴望最期盼的愿望就这么被他重重拿起，最后轻轻放下，磨灭在日复一日的现实中。

边伯贤：“我从不抗拒命运的神来之手，因为我觉得或许那就是最后的定局，即使我在这之前绕过千万条小道，最后还是会被它推向有且仅有一条的路。”

虞欢的手随着边伯贤的陈述越握越紧，她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来源于什么理由。

边伯贤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就传来响动。他点开接听，说了几句后，就看向沙发上愣神的虞欢，开口叫她。

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虞欢注意到屏幕上是一个视频通话界面。

边伯贤：“边然找你。”

虞欢忙不迭将手机放在沙发一边，直接起身朝着边伯贤的方向走去。

边伯贤：“我切了橙子，还洗了车厘子，你打完视频过来吃。”

边伯贤说着，便先将一颗沾着水珠的车厘子喂入虞欢嘴里，看见她脸上满足的笑容后才端着果盘缓缓走向沙发。

边然一听说边伯贤带着虞欢回了家就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在虞欢拿过边伯贤手机的瞬间，边然就跟放连环炮似的抛出许多问题。

虞欢赶忙端着手机跑到露台上和边然私聊起来，路过客厅时又被边伯贤叫住。

边伯贤：“我有点事，借你手机和管家打个电话。”

虞欢点了点头，正要向他报出锁屏密码，就看见边伯贤伸手拿过手机，看也没看地朝自己晃了晃。

边伯贤：“不用，你屏幕没灭。”

虞欢没有多想，一溜烟直接跑到了阳台上，关上玻璃门，和边然解释起今晚的事儿。

露台的玻璃门隔音极好，推开门时虞欢才发觉窗外的雨声这么响，她站在门外，和边然絮絮叨叨聊了小半个钟头，直到有些口干舌燥，边然才朝她摆了摆手。

边然：“哎呀不说了，我的画还没画完，过两天找你玩！”

虞欢笑着和她说了再见，挂断电话后就转身重新推开露台连接客厅的玻璃门。

门内灯火通明，暖色的灯光映衬的屋内更加温暖，和屋外因为下着雨而有些寒冷的天气形成对比。

虞欢手指覆上门的瞬间，抬眼就看见边伯贤正拿着自己的手机，神色晦暗不明。

他脸上的神色再不见前几分钟的愉悦满足，转而是漠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眉间的冷峻不禁让虞欢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突然，虞欢想到被自己直接放在一旁的手机和还未来得及退出的小说界面。

寒气侵骨，淅沥的雨仿佛变成了极地严寒的冰，散发着幽幽冷意，从脚底向上攀岩，漫过她的五脏六腑，透入她的每个毛孔。

虞欢感觉自己似乎突然失去了力气，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再也无法填入任何内容，只剩下苍白的画面和空洞的字句。

好像温室的花朵瞬间被暴露在炎热沙漠地带，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汽不断蒸发，刻骨体会着花瓣枯萎凋败。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全力又拼命地砸在地上。

她的心也仿佛要被砸出一个洞。

蓦地，边伯贤抬起头，精准又无误的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双令她情绪有过无数起伏的眼睛此刻漆黑幽邃，如同废弃园子里阒寂无人的曲径小道。

他的眼神失去了斑斓光彩，又或许是因为玻璃的刻意格挡才让虞欢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好像失去了和他对视的勇气，却又仿佛被什么控制着一般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看着他。

看着他一同下雨的、沉寂的、蒙雾的双眸。

虞欢的手紧了又松，指尖的温度逐渐降低，变得和室外温度相差无几——

而直到失去感觉，她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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