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是。”琅嬅惊讶于她的玲珑心，可是代入她的视角想一想，也不难猜测。

“我就知道，我为嫔都恨极了杀我孩子的仇人，为此和皇上对着干。你身为皇后，又如何肯放过我这个蝼蚁？”

白蕊姬把声音放得缥缈，好像接下来这些话分量太重，如果广而告之会搅乱整个紫禁城:“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有了前世的记忆的吗？就在海兰发疯，就在仪嫔建议我向你求助的那一刻。无数记忆蜂拥而至，将我的脑袋填得严实，钻得生疼。我只能闭上眼睛，来掩饰我的异状。”

该如何形容她当时的心情？重生了，以为可以拨乱反正。可是一切都过去了，都太晚了，想要平安度日也做不到，因为曾被她夺去幼子生命的皇后也重生了——端坐凤位，大权在握，那绝不是前世的琅嬅能做得到的，这样的她想捏死自己有一千个由头可以找，比捏死蚂蚁还要容易。

如果这是她背了人命要偿还的罪孽，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想，老天做到了，她心中的绝望与苦痛，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其万一。

死局，解不开的死局，她活过来。

只是为了再死一次。

这下连琅嬅都不得不感叹一句，的确是造化弄人。设想一下，若是宜修重生在王钦为她端来鸩酒的时候，自己重生于东巡的船舫，刚和弘历撕破脸皮，已然气息奄奄的时候……不，以她们的地位和聪慧，这不是死局，她们都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的，而白蕊姬此时和即将要被弓弦勒断的余莺儿有什么区别？

“所以。”琅嬅静静的，“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选择自己决定自己的归处。”

白蕊姬一脸又哭又笑的表情:“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不是么？还是说你为我安排了更好的死法？”

琅嬅也不瞒她:“在我为你编写的剧本里，你因为大仇得报无所依恋，又自知冤枉了待你如亲妹妹的仪嫔和皇后，自尽谢罪。”

“冠冕堂皇的借口，虚伪至极。”白蕊姬撇嘴，“还不如直接说我去陪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琅嬅对她口中的尖刺视而不见，她本来就是来解惑的，当下便发问:“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要选择要在皇上面前揭发？你既活了两世，应该更明白他的无情，不会因为你的惨烈遭遇施以半分同情。”

“你又为什么要亲自送上那碗汤，你很喜欢被扇巴掌？这一切本可以有更体面的解决方式，只要把决定权交给我。”

白蕊姬站累了，便转身落座于她正殿的主位上，缓缓抚摸身侧那把往日她常抱着的凤颈琵琶，不时弹拨两下:“是啊，他的同情是给死人的，不然，你上辈子害得他心爱的如懿在冷宫蹉跎，给她和高晞月送避孕镯子，害得莲心被王钦糟蹋，他怎么还舍得把贤的名号送给你呢？”

白蕊姬加重了心爱的咬字。而听到避孕镯子四个字的琅嬅手紧了紧:“我不否认我曾经的作为，也真心想要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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