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她眼里的灯火通明

另一边。

　　孙天德办理了出院手续，那晚上是说已经准备好了，把寿宴给补办回来，前前后后安排了不少东西，人也请了几十个。

　　原先说的是要在大酒店包大厅，但尹老太太拒绝了，最后商量得结果还是在农村办，那桌椅板凳都是借来的，大锅饭烧得更是热闹，灶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碗盘。

　　老人家大病一场，明显比以前动作慢了许多，但目光落到小辈们身上，却依旧是慈和的，声音温慢：“哪里要得这样的阵仗，小夏呢，快把这孩子喊来。”

　　孙天德虽然是外孙子，但打小在尹寸英跟头待得时间最长，自然知道这声小夏喊得是谁，是最小的那个孙女。

　　“嗳——奶奶我回来了，祝奶奶生日快乐，寿比南山，岁岁安康。”尹倾夏惯穿的是便衣，脱下护士衣和帽子，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已经上了班的人。

　　尹老太太只把她孩子看，一来就叫她坐下，摸着对方的脑袋：“还没长高个儿呢？和以前一样，矮的嘞——但变漂亮了，好看！”

　　尹倾夏笑得不知道是咋好，毕竟这身高的事，年年都说，真的太欺负人了，不过毕竟是过生日，老人家高兴就好。

　　“这个子年年都涨，肯定涨，只是不起眼罢了，总归是能看出来的，奶奶别老欺负我。”

　　“哈哈哈哈。”尹老太太大笑，尹倾夏又陪着多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回到座位上，毕竟还有其他人要上来交流，总不能一直霸占着不放手。

　　“还是医院的工作享福，那是轻松的，又是铁饭碗，好好干呐，说不定还能当护士长管人呢。”孙天德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说到底是没在医院工作过的人，不知道其中辛苦。

　　“你就嘴上说得轻松吧。”尹倾夏只在那儿待了几个月，浑身上下不舒服，只当药房里有鬼要吸人精气似的，这想法一出来她就憋回去了，还是得记得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不能乱说。

　　过了会儿，樊烟跟在父母后面，一一见过尹家各位长辈，向尹老太太问好，“奶奶看着精神多了，要好好的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才行。”

　　这话说得生分，尹老太太一听啊满眼是心疼，瞧这那脸相，更是看着是比以前瘦多了，赶紧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语气亲切：“好久没看见小烟了，这上学那会儿啊，最喜欢吃我家的糖糕了，我都记得，天德啊快去拿点儿来。”

　　“不用的，今天是您生日，哪能让您破费，我先过去看看阿玉。”樊烟已经是快奔三十的人了，哪里想得到会在尹老太太这儿，被当做一个爱吃糖糕的小孩子看，一时不会说话得很，未到这般景象。

　　“那是得去，嗳把你妹妹也叫过来吧，咱啊一块说说话。”尹老太太哪里记得她还有个妹妹，只不过这么一说，才想着张望起来，但确实是老眼昏花找不着人影儿。

　　“小玉哪能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是个在念书的孩子，我这就叫她过来，您可别像老打这样闹她笑话。”樊振烨今年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起来好不含糊，但却偏偏非要把这话所出来，明眼人都能品出着话里的高低。

　　尹老太太嗤笑，但到底是还给了好脸色的，转而为温和的笑意：“那就把人叫过来吧，什么场面没见过，我这儿多大的事儿能让这伢子怯了场，你就把这个心放肚子里吧。”

　　“嗳，就听着您这话才叫人放心呐。”樊振烨就算是听出来了，但也还以为是老太太特地历练这孩子呢，高高兴兴应和了一声，转头就过去把樊玉带过来了。

　　“奶奶生日快乐，长长久久。”樊玉到了尹存英跟前，只瞧见这坐在高堂的老人精神健硕，一身棕红色大背心搭配黑长裤，脚上踏着一双干净的老年鞋，正笑着回她话，“是个好孩子啊，长得也灵巧，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谢谢奶奶夸奖，也没有的。”樊玉微微抬起眼眸，有些怯生生地抿唇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顶着压力，不敢在樊镇东面前表现得太过自如，所以完全没有和安若萍相处时来得自然。

　　这边正僵持着，得亏孙天德是个会做事的，从房里抓过来的糖果盛了一小碟子，端了上来，这会儿糖糕还没来得及蒸上，也就只剩这点歪瓜裂枣了，“来来吃糖，别光顾着聊天，这东西也尝尝，甜得嘞——嗳喝不喝茶，我让小夏给你们倒点茶水喝喝，刚好解解腻。”

　　“这伢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蒙管她呦，都分分吧，一人拿一半，就是图个吉利，沾沾喜庆。”尹老太太见这几个孩子也不动手接，自己摞了过来一手抓一把，只往这两个人怀里塞，“拿着拿着，这都是在自己家客气什么，拿着吧。”

　　“谢谢奶奶。”樊玉接了下来，樊烟自然也是不好推脱什么，不差这点东西，不过是走了个过场罢了，“谢谢奶奶，那我们先过去了，就不多陪了。”

　　“去吧去吧，都去玩吧。”尹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放她们过去和同龄人打闹，也不必一直拘谨在这里，樊振烨和宋雅雯陪着絮叨了几句，也很快就回来了，宋竞西自然也在场，但到底不是樊振烨亲生的儿子，待遇要差些。

　　堂厅里人多，自然人跟人打交道的麻烦事也多，反倒是灶台前——只围了四五个妇人在烧菜做饭，大汗淋漓，只有墙头的排风扇在转动着，外面的烟囱沁着一股稻米香冒起烟儿。

　　尹怀姿刚从超市下班回来，父母吩咐要顺手带菜和肉，拎得费劲，好不容易进了厨房，还被人撞了一下，她猛地一抬头，在吃疼中呵斥道：“你干什么！”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菜都掉地上了——啊待会还要洗谁洗呀你洗吗？”一同进来的尹母拽过她手里的东西，分明是只碰到了地面，却大题小做起来，将塑料袋子一把甩在洗菜池子上，水花飞溅。

　　“你……”

　　尹怀姿一股子怒气憋在胸口，想要往上冒，但盯着眼前这虎背熊腰的妇人，剧烈呼吸了好半晌又卸了下去，紧抿起唇，用肩膀别开，大步往前走。

　　“这细伢子哪有不做错事情的，没事噢。”被撞了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带着明显的地中海，戴着眼镜，笑起来说马上时看起来很友善，就像一个很普通的长辈一样和蔼可亲。

　　只是尹母哪里能罢休，听了这话像是助长了火焰一般，冷声一刺：“你看看人家多懂事有礼貌，遇见长辈还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道养你怎么多年是干什么吃的。”

　　“别说了！”尹怀姿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炸裂开了，环住脑袋的手臂放了下来，大臂甩开，想要往外面的空地跑去，但却被忽然进来的一个男人握住手腕，阻挡住，她反抗道：“你干嘛——别拦着我！”

　　“你说干什么？！我就问你……”

　　刘俊青出现得很突然，但不管尹怀姿是什么态度，两人交谈了十几分钟之后，堂厅里的灯光很快就暗了下来，蛋糕车被慢慢推了出来，尹倾夏从父母手里接过纸质王冠，主动走过来给奶奶戴上。

　　“我来我来。”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哪还吃这个，血糖血压啊吃不了吃不了。”尹老太太虽然是在否定，但笑脸没停过。

　　“都是个流程，应该有的。”孙天德弯下腰，将盒子里的小手办取了出来，“外婆你拿着这个，吃不得，看总看得了。”

　　尹老太太戴着眼镜，但这会儿灯黑看不见，手摸着样子像是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张方方的照片。

　　来的人太多了，蛋糕盒子里的塑料纸盘子不够，尹母眼看着自己家孩子不会讨人欢心，马上给了尹怀姿一个眼神，“还搁这儿杵着干什么，快点去拿盘子来，还有勺子！这那么点东西够用。”

　　“什么干什么都要我去，好事净不让我沾！那我这一来一去，哪还有我的份啊？！我不去。”

　　尹怀姿本来龟缩着不想出头，但既然事点到她名字，在不乐意也得扭头出去，尹母这成天被她气得，上赶着撵着去叫她做事就跟杀人一样，“你不去你不去，就恁大点活能把你累死，就急盼着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好要的！”

　　“这说得什么话，大家都有啊，急不来，我去拿我去拿。”

　　孙天德张罗着，这刚一要走，尹母就不同意了，非拦着他不让去不老高兴得笑着，指使责备道：“你拿个什么劲儿，让她去！这大场面一点事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办呢，你能惯着她不成！”

　　“都是小事！”孙天德还想再和和稀泥，但尹怀姿已经落脸色从人群中撇开去了，尹母在后面细细说道：“早晓得早做就好了迈，哪滴有那么多事，做也不做废话一‖大堆！”

　　“你也是个不弃东西的，这日头非要港莫事，就你会港。”尹老太太数落尹母。

　　一时间，尹倾夏都插不进去话，只能看着孙天德在跟前和好几个人来来回回安慰老太太，又是说这又是说那的。

　　说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开始分蛋糕，剩下几个小辈都由尹倾夏带着去端蛋糕，分给在场的各个人，宋竞西临时接到仁爱医院被查封的消息，再想从农村堂厅里出来，被提前到场的人员逮捕了。

　　……

　　江荫一个人站在进门的泥土坡上吹着晚风，只要她一回头，就能能看见、听见这些繁华热闹的景象，在这栋房子里迎着灯火，盛着笑声，在庆祝着和她无关的——可以称得上是所有的事情。

　　本来想打车回去的，但是想到乘坐出租车会晕，所以沿路走了一段距离，即使是直走，但陌生的田垄、稻草和房屋让她觉得不安，大路两旁房屋院子立在不远处，有的有光，有的没有光，即使是这样的路，也会充满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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