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遗憾的,即使站在贡嘎雪山之上,发生雪崩的那一天,我也不会为了活下去而杀害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将我的尸体搬走。”
……
明携如打通电话很容易,习惯性先问了问她在做什么,那边住的情况怎么样之类的话题,道:“荫荫呐,睡了没呀?”
“没有,刚租到的房子还有点不太适应,睡不着。”江荫电话这端的背景音很安静,她掀开被子但又掀回去,捯饬了一下凳子,应该原本是坐在凳子上的,而且所处空间不是很大的样子。
两人最后又多聊了几句,江荫回答道:“什么时候?要是不影响补考时间,应该会去吧,不过我跟老人家非亲非故的,会不会去了比较尴尬?”
“那有什么好尴尬的,你就一天到晚待在家里怎么行喏,肯定要多出来走走,那好歹也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到时候你就跟着你三伯去。”
虽然逢年过节不是怎么太来往就是了,但好歹也是个高枝的关系,现在好的亲戚没剩到几个了,能有出院饭、寿宴之类的好事,明携如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行。”
江荫挂断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携如那边那么安静,秦问琴和江致远没有插话,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花店楼上占地面积有二十多平米,除了阳台之外还有两个房间,都有单独卫生间,靠里侧的房间门被打开,江荫打开灯,在狭小的过道中找到一张桌子,将身后的背包放在上面。
她还在火车上的时候,看着窗户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在想火车外面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在想会不会有人还停留在火车外,在火车已经驶过的地方等着她。
随后翻开素描本,将其中的某一页平整撕下,橘黄色的落日笔调下,画的是一间农村小院,炊烟在烟囱上飘得很远,彩铅特有的细腻质感将温柔铺满画面。
却又在光影分割处刻画了一个人物,哪怕只是一小点轮廓,却也让彷徨、失意和犹豫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小孩最终沉默在黑暗中,走向绝望。
“……”
电话铃声响过了很多遍,因为声音太轻很难吵醒正在睡觉的人,沈之蕲被迫醒来时,并不是因为电话铃声,他抬眸看向面前的画架,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上面的素描纸,给丢进了垃圾桶里,甚至走的时候,想放火烧了这里,但考虑到没有打火机就算了。
“沈哥。”
魏也进来,表明外面的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但看沈之蕲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目光一点点略过整个房间,靠满两面墙的柜子两米多高,摆满了各种装裱好的画作,几厘米厚的侧脊朝外,只能靠记忆去分辨画的内容是什么,从零二年开始来宁城,到现在零六年,四年时间大概留了几百副,有卖不出去的,也有不卖的。
转过身时洗笔的水槽,然后是支在正中间的画板,地上放着凌乱的单个颜料罐子,然后是靠墙的矮桌,双色布搭在上面,原先插花的塑料瓶里放着十几只大小不一的笔,另外又还有一个宽口花瓶,里面正放着一大束永生花。
“拿梯子过来。”
沈之蕲原本只想搬走两副画,但极度的压抑之下,在矮桌前撕了张纸,趁魏也拿梯子这会儿功夫,明确写清楚不同油画画框的尺寸和各个尺寸下画框的数量,并在结尾处写了小货车司机的车牌号、联系方式以及目的地,然后交给了魏也。
“纸盒子在仓库,全部拿过来,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我会全部包装好,你负责跟车,上下车要清点尺寸和数量,少了多了任何东西都给我打电话。”
魏也接下纸条,没想过要问,为什么跑两趟仓库的问题,但刚准备走,忽然觉得有个问题很重要,于是谨慎问道:“那我到了地方,是回去还是到哪里?”
“看我行程安排,你去拿纸盒子。”沈之蕲出去打了个电话,再回来已经有一部分堆积在矮桌旁,等魏也运到云省之后,便没有打算再管了。
……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却又在凌晨光刚亮起的一刻,火光漫天,被烧焦的工厂里墙面在倒塌,压住无数的人死于滚滚浓烟中,惊悚的表情在画布上被一一记录下来,同时也将其一同丢弃于火海之中。
当天上午,阿泰将吉普车开了过来,卸了一箱货,副驾驶坐了个带胡子渣男人下车,叫董三贵,亲自打开来验货。
“东西都在这里了,荣先生。”
沈之蕲身上还是刚到磨江的那件衣服,也没换,上面沾了血和泥灰,站起身来目光略过董三贵和另外一个眼熟的黄毛,看向对方后面的跟班,眼底有露出些不善,问道:“看着脸生,是你身边的?”
“就这小子是新人,叫阿泰,靠谱得很,荣先生你放心吧。”董三贵长着刀疤脸,古铜色的皮肤黑糙糙的,横眉看了看阿泰,多介绍了几句。
“验货吧。”
沈蕲之看向阿泰的眼神带着几分蔑视,紧绷着脸,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魏也假笑了几声,主动去查收货物,等董三贵验完没有问题之后,就该张罗着换车搬货了。
前排都是些负责开车和戒备的,双方各派了一个人,其余的坐在后面,车厢仓里有铁长凳。
车厢里的灯泡不是很亮,只是一旦靠近了,还是会觉得刺得眼睛疼,沈蕲之换了座位,坐得远些了,在木箱中翻出一副古茶色镜片的墨镜,戴上。
刚收起的刀上还残留着血迹的斑驳,心情不是很好,洗不干净,灰白色的眼睛微抬,滑轨微刺出锋芒,但这已经不是原先的那柄美工刀了,很新,就连刀壳的颜色也不一样,是最老款式的那柄颜色。
董三贵见坐着对面的男人不说话,一时间被盯的有点发怵,因为提早知道对方精神有点问题,慢慢地不敢说话了,也就没有人再说话了,货车在路上行驶的颠簸声盖过一切嘈杂,除了沈之蕲接过一通电话以外,没有任何交流的声音出现。
下了一点小雨。
货车从早上开到晚上,又开到白天,整整一天,第二天晚上终于下车不开了,但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从树林穿过去,走了四五十分钟,终于有小路看见了。
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瘆人得慌,风吹得树叶子哗哗叫像鬼声,好在是有人在前面带路,密实实的树林里出现了一栋红屋顶灰白墙的屋子,周围全是拉着电网,好几米高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吓人,门口有锁,沈之蕲开了门。
沈之蕲手中的枪被随意扔在一边,他拿起一张有些旧的片子,缓缓侧过身来,然后脚边将装着碟片的飞机盒踢进去,放回到电视机柜台下面,才抬起灰白色的眼眸,声音漠然。
“有些事情,有劳暂歇一晚了。”
还没等董三贵和钱谦有什么反应,只听见那张碟子“哐当”一声掉下来,却没想到是他指尖没用上力气,所以只觉得又附身捡起来的动作有些奇怪。
随后又去找零件不齐全的电视播放器,似乎是想听着什么、看见什么,但是却只能一步步按照说明书来,完成所有既定的,已经被指定好的步骤。
一个人坐在客厅,片子看到一半就关了,那些奇怪的声音刺得耳朵痛,但是还是站起身来,去把碟子拿了出来,紧紧盯着那张正面照的图案,忽然又跑进了房间里面。
沈之蕲拉开抽屉又关上,地上散落了一大片剩下的刀片,声音闹得也不算小,但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只回到了客厅,将那个碟子上面的图案刮花。
好在刀片是单开刃的,只是印子留得深,如果用力的话,但还是弄不坏,索性摔在了地上,紧紧盯着那个完整无损的东西,又捡起来再次丢出去。
那一刻看见了长长的橡胶带子哗啦出来,上面的盖也破碎得像玻璃一样,一块又一块的。
“呵呵——荣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董三贵想越货杀人,钱谦拦住他,沈之蕲恰好回头,手上还拿着那个碟子,平静的目光刚好对上那两个人滑稽的表演。
沈之蕲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走到长廊另外一边去了,再次出来时拿了一个纸箱子,将能找到的几个碟子碟子全都放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照常还是在货车上,除了中途在焚尸场停过,就没有再做任何休整,石子路摇摇晃晃地有些头晕。
周遭很安静,但是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他觉得极其反感,反感到想要让那些人的鲜血洒满整个货箱,好在没过多久就下车了,货车被扣押在磨江外进不去。
磨江离边境线远,基本上大部分村庄镇子都还是比较封闭落后的状态,据说是一些附近府邦的驻地,再加上连年火拼严重,外人不仅没办法插足当地势力,进去了连活着出来都难,必然只能从妥那绕路。
董三贵进了赌场,一眼就能看见不少穿着暴露的女人,那扭着细腰在旁边站着,那双虎眼里,收拢了几分好色之心,还念着正事,对沈蕲之问道:“这赶得不是个好时候,别说东西入境,在这几块不大的地方兜兜转转都难得死,那扣押下来的货车是不是还得找关系去拿?东西还在里面呢……”
里面的灯光昏暗,沈蕲之将眼镜摘了下来折叠好,缓缓抬起眼,露出灰白色的眼白化症特征:“董老板放心就好。”
董三贵眼看着自己要过来的货,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本来就有些焦急,只是得藏着不能显露出来。
他和钱谦对视了一眼,看那混孽没有什么反应给他,就只好自己打着哈哈回答了,那张凶残的脸上,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不知道是哪儿的木头渣子,飞溅过来戳到了他手臂上。
“靠!谁特……”
当时一疼,刚想张口叫骂,只看见大夏天还穿着件登亮西装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眼睛型是标准的下三白,看见手底下的打手回头一个侧翻横踢,摁住了那个男人脑门,手青筋暴起,却习以为常般,只是对到来的客人笑了笑:“荣老板,怎么有兴致到我这里来走走?”
比起童洲略显正式的西装,沈之蕲随意靠在台桌上,穿的是版型偏松的白色衬衫,衣袖半揽到小臂处,手掌搭在桌面边沿上,指尖扣住古茶色墨镜框。
“看日期了?”
在最里边的位置坐下的人动作随意,翻看了一下小桌上的台历,丝毫不在意的笑出声,随后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这么啊——人都带来了?”
“呵呵,是童老板吗,童老板好,鄙姓董。”董三贵在钱谦的透露之下,第一个向坐在正中间位置的人打招呼。
“行嘛。”童洲上下打量了几眼董三贵、钱谦、阿泰等人,语气软绵绵的道:“明早就跟人打好招呼,不急,多歇歇。”
董三贵等人出去之后,赌场内有人引着消费,玩了几局输输赢赢,最后清盘时还赚了一些钱,最后又跟着介绍的人吃饭、喝酒,过了晚上十二点才安排下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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