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灯光很微弱,火车站的铁轨站台上,一个又一个匆忙而又疲劳的身影在嬉笑着,她穿过重重人群,只觉得冷空气在喉咙里燃烧,难受至极,但却也不敢回头或者是停下,很累,很狼狈。
车厢的尽头似乎看见了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挥手,转瞬间消失不见,像晕车,但又伴随着疼痛和烦躁。
直到滚烫的汤面被慢慢吃完,回到花店楼上的人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向黑,从窗户往外望去街边的灯光正亮着,四周树声翻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很安静的感觉。
江荫下楼,向花店里面望了一眼,没看见什么人,但台面上散开的包花纸明显能看出来,离开的人走得突然。
从外面进来的小姑娘将台面收拾好,江荫走出去,看见店外面的摊子上正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红黑色格子的短外衫,正是租下商铺的年轻女人,这一块的人都叫她鄢红姐。
江荫没打算听直接出门了,路上有电话打过来,正巧遇到下班的人,陌生的街道慢慢人多了起来,漆黑的地平线上车流不息,无数亮起的灯光在不断变换着,在街道的那一头传来这一头,还没来得及接通又消失。
时间一点点往下沉,夜色会所的温柔乡里陶醉了数不清的人,走到哪都躲不开吵耳朵的朋克风乐,劣质的香水味伴随着汗味在封闭而又狭小的地方弥漫,但即使是这样,也照样有一群人能在里面喝酒玩乐。
其中一个穿着黑背心的壮硕花臂咽了咽口水,心意不定道:“小安总,毕竟我和迟啊也是兄弟一场,您这闹得是哪出呢?”
被称作小安总的男人也有那么大岁数了,只是因为上头一直舍不得放权,看起来像个公子哥一样没什么手段和心思,实际里心机是最多的。
此刻笑着道:“那兄弟也是会为了一点利益而争破头、闹掰天的,你要是想坐稳,充其量就是手底下养的一批弟兄罢了,有些人看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就要把事情做到位,不然等到他翅膀硬了,到时候折的就是你的人手了。”
龙大洪和安鸿业心照不宣的都笑了笑,搭配上包厢里乱七八糟的背景,刹那间,是昏暗和卑劣在两人的身上涌现。
两人一个正在往外拨打电话,一个在接通另一边的电话,已经可以预想到庆祝时的场面了,但却没有想到安鸿业的电话刚挂断,又打进来一个电话,而龙大洪的电话也迟迟没有打通。
“小安总,您看今天晚上要不先玩,明个儿我一定给您安排好。”龙大洪就算是习惯了霍迟打电话不秒接,但这次没由得的心虚,奉承着笑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什么时候能把事办好,再想着开香槟吧。”
安鸿业离开得很果断,但其实原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玩得挺好的,非要和安总那批人里面去应酬,一时间抬手拉扯了下衬衫领口。
但还是不得不将最上面的扣子扣上,然后随从的人系上领带、递上外套,直到电话再度响起时,直接将穿到一边的西服外套丢在一边:“你他馬怎么不早说,热死了,也不知道你们这群人怎么穿得住。”
“还不是因为我晓得你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在人面前,给老子穿点像样的!不是应酬也不能随便来,毕竟有好几个道上的老板在,叫老刘看着点!”
“真他馬的烦人。”安鸿业嫌再回去找衣服麻烦,索性将刚才扔在托盘上的外套又穿回来,在身边人的指示下换了包厢,那里面空气要干净许多,烟味都少得出奇。
但偏偏龙大洪打不通电话的人会在里面,再加上老安总只是递给消息,人不会在里面参与这种小档次的生日宴,哪还管得上是谁的场子,直接叫人拽着霍迟衣领子就要拖出来。
“慢着。”
场子是余百泉组的,即使只穿了件茉莉白的中山装,站起身时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也能压得住气场,温润、但是不藏锋芒。
“小安总今天说进来就进来,说出去就出来,仗得就是这儿是安省,但你敢说是一定能在安省盘得住根吗?”
包厢里的重要人物不多,含解殊在内,大多都是些付依依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加再上余百泉负责照看安全带的几个人,以及唯一要谈合作的一个人。
“你威胁我?”
安鸿业没说松手,下面那批人自然不会松开霍迟,但奈何余百泉身边的棕色西服男人直接给了对方好几拳,瞬间打的不得不松开手,随即是要耍阴招的架势,但耐不住霍迟的动作更快,压了下来。
“余老板懂得给我撑场子,心意我是明白的,但总归不能坏了付小姐的生日宴,不如小安总陪我出去聊聊吧?”
安鸿业自然不会同意,但霍迟只是慢慢笑了一下,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慢条斯理道:“小安总看不管我这种人也很正常,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我不想遇见你,就能不遇见你,地球不会围绕着我转,你也一样,什么都不是。”
“那你想怎么办?”
安鸿业向来欺压人惯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报复是什么样的场面,因为不会有人能舞到他面前,第一次是在四年前被他捅了一刀,第二次是现在。
即使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但霍迟向余百泉询问时,已经证明了接下来不会再回来,“出去聊聊而已,余老板不介意我出去一会儿吧?”
“没关系,刚好事情都已经谈妥当了,就等你安全回来。”余百泉将洒拨了的酒杯扶起,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向另一个人身上时,刚好倒了杯酒,慢候着。
“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吗?整个云省我都能横着走,就算是安省的买卖出了事,但你今天要是动我一下,我就找人把你剁碎,扔到境外的河里,你继续敢呐?”
“你可以放你走。”
霍迟什么都没有做,直接将安鸿业放走了,包厢外面比先前要安静些,但没有什么光亮,他在最外边的栏杆处靠着,外面的日天苍凉的白,嗓音有些沙哑,“江荫。”
其实很多时候,江荫并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远比她理智、思维清晰的人,也会有一天什么都看不穿,如同在黑夜中的大海上,于迷雾中一遍遍祈求着希望,亦或者是最后的良知陪他坚守下去,但却又要固执着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
“你觉得,你会和我说吗?”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千万重山,他无法在电话中告诉她,只有不断响起的呼吸声,在无声记录着没有挂断的电话,每一副画面从他脑海里经过,气息都沉重杂乱一分,最后道:“我去找你,可以吗?”
“嗯。”江荫轻轻应了一声,看着天色一点点往下沉,最后归为漆黑,目光间慢慢缓和下来,道:“如果有一天能回到那个小镇。”
“我还是想滑着滑板,慢慢溜过小镇,黄昏的时候顺手买两份吃食,晚上可以喝酒的话,就坐在店门口,对着花微微喝着酒,看见上面的露珠和着晚风凉……我在等我们一起慢慢长大,一起生活。”
“好。”
霍迟能听到彼此的哽咽声,但在这一刻,却又同样的知道,彼此的内心有多么平静,他轻轻道:“我会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身后的生日颂歌还在继续,一旦离远了什么也听不见,也暂时无法得知龙大洪在夜色会所被捕、夜色会所被查封的事情,只有街道上簌簌的行人脚步声,天已经黑了下去,他将租房门打开,旋即又关上。
十六中的教学楼过道上,有风铃声在响起,不远处的红色横幅打印着白色的字,即使已经看不清晰了,但她会记得,周遭的声音嘈杂,而手上的红绳解下来时随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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