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颂曲—指挥家

……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音乐家，每一个音符、每一根曲线、每一首诗歌，甚至是古老的乐章在他手中都能看到那悠久文明的叹息。无疑，音乐就像是他真正的魔术。曾有多少人为听一曲而甘为俯首。

这就是，爱尔兰·尤斯津兰（Yuszinland Eire）

爱尔兰王室的这位二皇子殿下，天生就具备的这种才能，谁能想到这种才能还能用在“制裁”上呢？

流云舞动，带着蔚蓝的明朗融入了那一轮亘古不变的太阳，天际送去了霞雾。很快，拉下红色帷幕一般，夜色阑珊之中很快升起了那一圆浩瀚皎洁的明月，星稀几许。教会的钟声于漫漫长夜之中熄落，王宫的数盏明灯依次点亮，煤油灯的气息在空中漂泊着。

他靠在窗边，朦胧的银辉散落在他的床头，扰乱着他的思绪，他拾起桌上未完成的乐谱，眉宇间闪过一丝冷静，他放下乐谱，随意的披上外套，再度拾起那未完成的乐谱，轻轻的往门口探过身去。

无暇的月光拂过王宫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光照射物体形成的阴影似乎有意的探出头来。他走过一条条石砖小路，踏过一条条镶嵌着从花的草坪，他有意无意的来到王宫花园中心的一个小广场。他矗立，他仰天长叹，最后，手中的乐谱犹如花瓣散落在地。他伸出右手，手掌张开，一些水流化成分子不断聚集在他的手心之中——花园广场中心的喷泉还是源源不断的利用循环着，水流的声音相互碰撞着，看似激烈却成一种柔和之治愈美。

水流聚合，喷泉的水流流转着、恣意的流转着。

很快，水团之中逐渐浮现出一支长杆……不，这是尤斯津兰的魔术媒介——那是一根通体漆黑高雅的音乐指挥杖。

指挥杖的仗身被勾刻出一圈圈金色的花纹，花纹华美复杂程度犹如宇宙之中璀璨的银河，亦如承载着古老历史的穹顶壁画。尤斯津兰顺势拿住，随即一挥，喷泉的水便随着他的动作而舞动起来。月明星稀，花园的静谧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宁静。

他挥动着，流水宛如游龙扶摇而上，又恰合那翩若惊鸿之感，轻盈、流动，在月光之下演绎起一段悠长而又细腻的乐章。他有序排列、错综的表示一一将那未完成的乐谱的上半部分演奏出来。

他轻唱那乐谱的旋律，他轻踏石头砖……渐渐的，周围的水分子越来越多，它们之间的间隔好似留着一个个音符，音符犹如灵动的鱼儿在水流之中穿梭游走，配合着曲调以演奏着天籁之音。

渐渐的，不知从何处飞来白鸽，月光下影子被拉的悠长又模糊，白鸽们随着水流的滑动轨迹，排列的一层层的，刹那间，王宫花园里被水流、白鸽、音乐构造成一副丰富的乐章世界，银色月光之下，一切显得波澜壮阔又宁静和谐。尤斯津兰指挥着，自然的交响曲就此展开，他轻唱，他慢划，那乐谱的前半部分在纸上显得苍白无力，而他的魔术却给予了它生命一样，他操纵着乐谱纸张，将它们一步一步的改进着……

尤斯津兰虽更钟情于音乐，但家国和利益当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也因此，在后来，即使面对多年好友，他也将其「制裁」。

他非善人，亦非绝对恶人。

癸未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明白，于是他现在才致力于解读这一本魔术摘录。然，今夜是满月。

当镜面翻转时，便是日月交替之际，这一句话反过来同样适用。日月交替莫过于黄昏，莫过于黎明初现，然，此日月非彼日月，它所指代的是两种形似对立的情况交换之时。

月光犹如薄雾在天地弥漫着，万家煤油灯熄灭之刹那，那自王宫传来的音乐覆盖整个王都，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白鸽们往那边聚集，是因为翅膀与羽毛摩擦之中鸟雀的啼鸣，这一场景无疑让一部分睡眠本就浅的人们醒来，不过他们大概不会在意，因为这白鸽的啼鸣被人有序的控制和排列，形成一曲动人的旋律，在这样的曲子之中入眠，想来他们也高兴——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毕竟又有多少人会思考这曲子之中会不会藏着某种催眠的魔术咒语呢？

公爵府高大的玻璃窗毫不保留的将月光挥散在房间内，乐曲一起伴随银辉，丝丝入耳……在人们意识混沌时是最容易被魔术侵入的。癸未在这一片漆黑的潜意识里翻阅着书籍，尽管知道这样容易影响外在的自己的梦境，但这一声乐曲打断了他，他听得，他大概知道这是那首曲子了，是尤斯津兰那惊世魔术——夜之月圆曲。这原本是一位天才艺术家的歌曲，在尤斯津兰手中却变成了一种印象曲，他一听见这个就觉得脑仁疼，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在将来会成为「音乐界的折磨与屠戮」的魔术。

夜之月圆曲上半部分被称之为「白鸽颂曲」

在未来，他想过研究学习这一种魔术，然而受神域混沌的与航锲混沌不同性质的影响，他没法学会，即使学会了，就自己未来那处境，根本用不了。神域为一种领域概括，航锲为一种探索自然之中无尽力量的概括。

每到这儿时，癸未都不禁感慨隔行如隔山。

思考之际，他听见身侧乍现一玻璃碎裂的声音，癸未猛地转头——却见那镜面完好无损，正当他松懈一口气时，发现……镜子中的模样却变了，依然是自己，不过却成了那异色瞳的模样。

归海癸未：糟了，莫非?!

他低头一见自己的手臂，着装却成了那西焚贵公子的常服。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有那镜子碎裂的声音了。

月光与乐曲交织的弥漫下，他毫无征兆的从床上醒来。

归海癸未：……

果然，意识切换了，emm……或许称为人格更合适。

他醒来，就代表原来的自己现在处于沉睡之时，但是怎么会突然……连意识都沉睡了，平常睡觉还只是身体的休眠，但意识不会完全睡下，此刻完全睡下，以至于唤醒潜在意识人格就不正常了——是因为尤斯津兰的魔术么？听见这悠扬动听的乐谱，他快速下了一个结论，八九不离十和这个魔术有关。

好一个「夜之月圆曲」，过去时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影响，尤斯津兰他自己知道这个魔术的完全价值么？他深表怀疑。不过现在他的「夜之月圆曲」还处于基型阶段，还没法达到那种「音乐界的折磨和屠戮」，尚且还有机会，未来时他已经研究出大半，可惜始终差一点，也不知还缺什么，只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怨恨在心底溶解，关于月圆曲破解的研究被渐渐搁置和遗忘，直到这次回到过去，他才恍然想起，只是不知这次是否能有新的思路。

他起身下床，简单的收拾着装，白色丝蚕一般的衬衣，长而到手腕就成花边的袖口，随意披上一件外套，着靴而起，靠近窗边，月光依然，乐曲有间歇的曲调，想来也是尤斯津兰在调整和试音，不出意外，他的全曲将在之后的两个月里逐渐成型，直到第三个月，他将彻底完成。

不过本来，白鸽在这个王国的寓意就不一样。他们说白鸽是和平的象征，可是他们不知这个国家的有一代君主，因为政斗死于白鸽与血泊之中，因此，有一段时间，国人对白鸽唯恐避之不及。而黑暗府邸那里，曾经是这位君主的私人别邸，这位君王死后，就像化作白鸽，终日带领着其他白鸽萦绕在这别邸之中，直到别邸被人遗忘，被山丛和草木遮蔽起来，荒废、最后成为了乱坟地，积怨而滋生出的「白衍」同白鸽一起萦绕在这里。所以在黑暗府邸那里遇见白鸽是万万不能的，因为必定有成千上万的白衍盘踞在那里。

不过现在，想来人们已经遗忘了这里的故事，白鸽依然成为了和平的象征。直到后来，尤斯津兰的那「夜之月圆曲」宛如嘲笑一般再次让世人想起那位死去多年的君主。

尽管这些是癸未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一种无名又奇妙的联系。

……

那么，现在，意识被这魔术影响到了，继续睡下，反而没有必要了，既然如此，出去看看罢。癸未想着。

不过，夜之月圆曲这魔术再进深一些罢，会成为魔咒，这可就与魔术不在同一个阶级上了。魔术与咒术的结合形成的魔咒，其效力，想来也不会想同一个阶级上。现在要阻止夜之月圆曲的成型么？

癸未披着外套，倚身出门去，白日里华美的走廊，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静谧，月光悠长，乐曲长流，癸未抬头见月色，低头却满地辉光。

偶见月色之中一抹清逦的身影，她徘徊不定的走在那盛满月色的庭院之中。她似在轻叹，只是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在夜风之中又似漾着春色。

漆黑犹如檀墨的丝发，动人而且犹如黑曜石般的瞳孔，她着一身长裙，月光让其显得雪白朦胧。

会是谁呢，思考着，癸未走去那庭院，少女似有察觉一般侧过头来，讶异的表情同月光融合，一切显得那么朦胧又不真实。这是一张他早该遗忘的美丽容颜，但是他再见到的那一刹那，心底有一种无名的情绪漫开。

几乎一瞬间，所有同其相识相知的记忆顷刻涌出……对哦，看这个地方时他就该明白，他现在是因为自己出的一场计策而小住在公爵府之中，而这个少女，是公爵府的千金大小姐——因弗雷斯·爱丽丝·格琳。

大概是看见阔别许久的故人，他不自主的抬起手臂，想触摸那美丽的容颜，想明白这一切是否是不是只是黄粱一梦，虚幻而无实，然——

湘江芸葵：癸未（声音并不大）……不，塞易曼德少爷，你……

归海癸未：……

也是，现在自己并非「归海癸未」，而是「因特斯坦·塞易曼德」

归海癸未：睡不着而已，而且格琳小姐你也听得见这魔术之中潜藏的混沌力量罢。呵，尤斯津兰殿下确实不愧为「天才」

湘葵原本不会被这音乐惊醒，只是君宿姐姐突然叫醒了她，等她再次尝试呼唤君宿时，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只感觉天星现在有一点焦躁不安，导致她也被迫睡不了，为了静心，她来这花园走走。却好巧不巧遇见了癸未。

癸未不在说什么，他依着月光在花园喷泉的边沿上坐着，似乎丝毫不在意水花飞溅在自己的衣服上，他于喷泉之中就近舀起一手冷水，水流从他指间滑过，满载着星辉，他似念念有词，很快，原本从他指尖滑落的水滴突然奇迹般的悬浮起来，尔后，他的左手食指于空中一划，水流聚合了又散，最终连贯成丝线，编织着像是五线谱一样的东西，这是西焚族的一个小魔术，控物而变其形。五线谱上的音符跳动着一般，这是一篇名为「海之夜莺」的乐谱，算是他研究破解「夜之月圆曲」的一个小的成果，此乐谱以魔术演绎出来，能有效吸收「夜之月圆曲」一部分的魔术，不过力量终究有限，此乐谱虽全篇欢快雀跃，但也不敌「夜之月圆曲」那抒情又悠长的哀怨仿徨曲，不过能建立一个小的屏障是完全可以的。

水流蜿蜒曲折一般以喷泉为中心丝线缠绕，围出一个小圈。

归海癸未：现在……可安静了些。

他的语气有些许柔和。

对于癸未的魔术施展，湘葵已经不会像原先那样错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诚一样的好奇。

湘江芸葵：还真是……

说来也神奇，短短几天，她就看到了她从未想过想要探究的癸未的过去，救赎和残忍、净化和祷告，这原本是四组完全相对的词语，在癸未身上却成为了一种平衡，他也像个孩子一般亦正亦邪，再次回想那天宴会的惨状，她依然心有余悸，但是在最后看见他在金色的辉光之中，虔诚的祷告送那些逝者前去远方，又忽而觉得，她对癸未的了解太少了。

归海癸未：这几天阅读的那些书籍，你可收获匪浅?

湘葵原本正想回答，转念一想，他怎么知道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看书?!

湘江芸葵：确实知道了许多……对于这里有个大概印象了。塞易曼德先生……白日里去王宫时有没有发生什么?

归海癸未：无聊小事而已。

言罢，癸未垂眸，爱尔兰·威尼斯殿下的订婚宴闹的沸沸扬扬，教会也以此作文章，不出意外，明天他就会被教会叫去谈话，一面大肆宣扬教会的功勋，一面对他这个执事一顿说教，想着后面的发展就烦。

湘江芸葵：是么……?

归海癸未：倒是你，神室那边好像已经知道了你的处境，你应该不久后就会被带回樊阁……不要紧么？

湘江芸葵：他们对于我这届「神女」松懈的很，能有……

湘葵欲言又止，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看见癸未那铅灰色的瞳孔似胧着一层晶亮的水花，无神却有神……就这般温和柔曦的看着自己——这不像是平常的他，不像是平常的塞易曼德。

湘江芸葵：癸未……先生……?

湘葵不由自主一样念起这个名字。

归海癸未：怎么了？

他漫不经心一般回答着，却又作认真之模样，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却又有一种深藏不住的温润。

湘江芸葵：没……没事。

一瞬间，她似看见了那个短卷发，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少年。不过这里是癸未的过去，他这般模样倒也合理，只是没想到，白天里他那般诙谐纨绔，还喜欢挑逗别人，对于什么事都持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晚上却变成了这样……

湘江芸葵：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塞易曼德先生的清净魔术。

言罢，湘葵逃也似的提起裙摆即刻离开，月光追随着她的脚步，癸未望着那个背影，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好似也在心底生长着。

他仍在原地，由流水搭建的屏障吸收了不少夜之月圆曲的效力，忽而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他晃了晃头脑，预备回到房间拿来纸笔，将一些之后的计划写下来。能让他再次见一面曾经喜欢的一个少女，他已经知足了，何况，人总不可能停滞不前。

即使他自己都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格琳小姐……他想，也许喜欢一词大概已经诠释了一切。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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