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呼！”就知道吃零食店店老板如释重负地推开店门，脖子上的伤口刚刚包扎好，现在还有点隐隐作痛。

　　“早知道就不那么用力了。”店老板吐槽道。

　　他刚刚应付完警察的调查，现在终于是回到了店里。店里已经不像原先那样狼狈不堪了，货架被扶好，只是上面少了很多东西，都装进了垃圾桶。地面的脏乱被清扫，只不过空气中若有若无一股可乐的味道。小店因为墙顶被捅穿，电路被牵连，小半边都是暗的。童武的枪还扎在墙顶，店老板打算把它永远地留在那里，虽然不太可能。但他可以把那个洞留着。

　　那是纪念。

　　也是日后网红店的独有标志。

　　店员李玩也就是让他“不可自寻短见”的那个，正趴在收银台前睡觉，手底下还垫着一张报纸。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看报纸呢。他想。他是个大学生，为了学费而跑到这混饭吃的，寻常喜欢偷些薯片解馋。店长对此，会跟他一起吃。

　　因为他，店长经常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爸爸！我看见你的店员偷东西了！”那时的他对父亲说。

　　“哦？偷了些什么啊？”父亲俯下身，一脸笑意。

　　“糖！他偷了一包糖！”他叫着。

　　父亲会拍拍他的脑袋：“那包糖多少钱啊？”

　　“12！”

　　父亲笑意会更深：“12块钱而已。成大事者，何必吝啬这些小钱？”

　　“爸爸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养了一匹马。公的。

　　有一天他的马跑了，别人都认为这是个坏事，他却不以为然。

　　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他的马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只母马。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他会摇摇头：“我不懂。”

　　父亲会把他抱起：“你长大了就懂喽！”

　　可他就是不懂。所以，他经常告状。

　　但那名偷东西的店员，往往干活非常卖力。

　　长大后，他就懂了，只不过父亲也不在了。店还是那家老店，店老板却换了。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所以立志经营好这家店。

　　这家店，几乎就是他的生命。

　　“小李，醒醒吧。”他拍拍李玩的肩。

　　“嗯…嗯？”李玩费力地抬起眼，“老板？”

　　李玩忽然慌乱起来：“等等！我可没在睡觉！”

　　“好啦，回家吧。”店长对他说，“再不回去，就要被淋啦。”

　　店外，风在鬼哭狼嚎。

　　李玩应了一声，抄起一把伞。推开门的时候，他似乎才想起来，问道：“店长，你咋办啊？”

　　“我嘛，再呆一会也走喽。”

　　李玩似乎是安心地点了点头，冲入风里。风扫进店内。

　　店老板静静回味着，他与父亲阴阳两逢的景象。他哭着：

　　“父亲！对不起！我没有看好店！”

　　父亲摸着他的头，慈祥地笑着，就像小时候那样。只不过，父亲已经老去，儿子已经长大。

　　“都长这么大啦。”父亲感慨地说着，“快，让我抱抱。”

　　宽大的臂膀把他抱住。

　　“父亲…”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

　　“所以呢？”

　　父亲的身影，慢慢褪去，只留下了他。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记得，他在那边大喊：“我知道！我知道！…”似乎是想用他的声音，把父亲唤回来。

　　可惜…可叹…他一回过神，还是那家店…父亲没有回来…

　　父亲在那边过得好吗？他坐在前台，心想。他想了好久，关于父亲。

　　风在哀嚎。

　　一阵狂风扑打着他的店门，哗啦哗啦，桌上的报纸被吹动。他一下子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按住报纸。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看见“地磁偏移加剧”。

　　那是个啥？店长不太懂，估计是大学生读的东西。他又看了几页，下面又扯到“海啸”啦，“灾难”啦，也不知道地磁是不是真有这力量。

　　他换了篇新闻继续看，是个著名男明星的丑闻。他跳过了，又碰到了一个女演员的报道。他视线停留一会，便不再逗留。

　　“等等，这个消息…”

　　突然，他似乎听到那狂风之中，有什么异响。他侧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是车，而且是成片的车。等等，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车？

　　风敲打着窗户，踢打着门，店里一股水汽。他点开手机上的门上监控，睁大眼睛。

　　是一辆辆的军车。

　　他们正紧锣密鼓地开进。

　　他的视线回到报纸上，紧张地确认着。

　　是的，那个消息，是开战的噩耗。

　　“砰”！一声炸雷。雨，开始下了。它们从天上不管不顾地滚落，人，是地上被淋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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