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六十六、不重要了

　　可是…

　　他这样…

　　我却愈发歉疚…

小影：“对不起…”

　　我忍不住喃喃道，刚说出口便想起楚暮白不喜，慌忙又找补。

小影：“我的意思是，都怪我手欠，才会弄成这个样子，你，你别生气，我一定尽快想法子把它摘下来…”

楚暮白：“什么法子？难道要把手指砍下来？”

　　楚暮白冷笑。

　　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一点一点摸上他的衣袖，撇着嘴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小影：“你舍得么？”

　　楚暮白斜睇了我一眼，缓缓收回手，然后扭头走了。

　　我忍着笑，追着楚暮白进了屋子。

　　房间里早备好了热水，氤氲的雾气中浮动着一抹暗香，楚暮白眸光虚晃，我凑过去，作势去脱他的衣服。

小影：“我帮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暮白无情地推出了房间，我看着关上的房门，故作不满。

小影：“又不是没见过，做什么那么小气。”

　　声音不大，但我知道，楚暮白一定听得到。

楚暮白：“卿卿…”

　　果然。

　　楚暮白压着嗓音，带着抹警告，但更多的是无奈。

想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我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转身绕到屋子后面，那里有个窗子正对着耳房，看到站在那里等着我的楚暮白，我立马冲他咧嘴一笑，楚暮白冷着脸，抬手就要关窗，我忙挡住。

小影：“不是还有屏风么，就别关窗了，我反正也看不到。”

　　楚暮白漠然看着我，静寂的眸底无波无澜。

　　我放软了声音，眼中流转着半真半假的委屈。

小影：“…我，我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我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楚暮白移开了的目光，眉心微拧，脸上的冷漠有些挂不住。

小影：“我保证，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闹你。”

　　我喏喏地说，又乖顺又体贴。

　　楚暮白完全没了脾气，眉眼间层叠的沉郁隐约可见松动的迹象，终是妥协，径自去了屏风后面。

　　我斜靠在窗户旁，听着屏风后传来的水声，忽然想到楚暮白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血肉重铸可使人脱胎换骨，也不知那些疤痕如今还在不在。

小影：“暮白…”

　　楚暮白没有应声。

小影：“暮白…”

　　楚暮白依然没有应声。

　　风掠过枝头，几片叶子坠下来，随着风起起伏伏，好半天都落不到实处，就像我此刻的心境一样。

　　我暗暗咬了咬牙，直起身，一抬腿，半边屁股坐在了窗框上，屋子里的水声顿时停顿了一瞬。

小影：“暮白，轮回境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稍顷。

　　楚暮白总算开了金口。

楚暮白：“…并无。”

　　我信他才怪，却也未追问。

小影：“我这里…倒是有一件…”

　　话只说了一半，我好整以暇地等着，直到听到楚暮白问。

楚暮白：“何事？”

　　我才又接着说。

小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伊凡在梦中说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随着话音落下，水声彻底停了。

　　屏风上肉眼可见地结出了一层冰晶，寒意呼啸着向外蔓延，却在快要触及到我的时候，又急速地收敛了回去。

我叹了口气。

小影：“暮白，我与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误会，不想你不开心…”

小影：“…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即便是我们，一生顺遂，也不过两百余年的寿命，更何况，如今外敌环伺，说不准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实在不值得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心生隔阂…”

　　目光投过去，我虽看不到楚暮白此刻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到。

　　这个人…

　　总是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心底…

　　这样的习惯很不好，我实在是不喜欢。

小影：“…我不否认，伊凡确实对我很好，我以前很依赖他，然而，如今我有了你，便不需要再依赖旁人…”

小影：“…我虽然不够聪明，也不敢说对伊凡全然了解，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个耽于情爱的人，他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我以前并非看不出，只是不想探究，然而现在我知道，那里面有很多也许都与我有关，或者说与流桑被袭有关，我必须要弄清楚…”

小影：“…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若真对我有什么心思，也就不会有眼下这番局面，更不会突然跟我说什么反悔，所以必然是有什么缘由，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该影响到你我…”

　　看着屏风后楚暮白静立着的身影，我把声音放得愈发轻柔。

小影：“…暮白，从小阿妈就告诉我，两人相处贵在坦诚，尤其夫妻之间…我是第一次给人做妻子，不周之处，还望夫君海涵…”

　　寒意散尽，四下里凝结的冰晶也化为了点点水渍，楚暮白低低的声音被湮没在风中，有些听不分明。

楚暮白：“卿卿…”

小影：“嗯。”

楚暮白：“…进来…”

小影：“啊？”

楚暮白：“不是说帮我么？”

小影：“…好。”

　　翻窗而入。

　　楚暮白背对着我，散开的墨发披垂在身后，遮挡住了裸露的肩背，只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臂，右臂上靠近肩头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我记得是在第一次遇到重夜的那个密林里，他为了保护我而留下的。

　　楚暮白偏首，余光瞟过来，唇角缓缓弯出一抹弧度。

　　我很没出息地盯着他移不开眼。

小影：“是…是你让我进来的啊…”

　　虽说平日里总爱逗弄他，但他一旦主动，我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我佯装镇定，走过去拿了皂角，伸出手还没摸到他，楚暮白却突然转了个身，手掌扣在我脑后便吻了上来。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我都未反应过来，楚暮白已经撤开了身体。

我仰着头，盯着他脸颊上洇开的红晕，咂吧了一下嘴，楚暮白脸上的颜色瞬间又浓烈了几分，呼吸声骤然加重。

楚暮白：“卿卿…”

　　好吧，放过他了。

小影：“你是要我继续帮你呢，还是…”

我抛过去一个眼神，楚暮白回了我一个眼神，只是那眼神让我莫名地发怵，我颈后的汗毛霎时间都竖了起来。

小影：“明白，我去外面等你。”

　　我转身窜了出去，跑到桌子旁，边沏茶边吃吃地笑。

　　楚暮白…

　　还是挺好哄的嘛…

　　等楚暮白收拾好了出来，我把茶盏放在他手旁，然后去取了块干布巾，站在他身后给他擦拭头发，水珠不停地顺着发梢滚落，他后背的衣服都已然湿透了。

　　这个人…

　　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

　　一直擦得不再往下滴水，我才作罢，然后唤了七七，把饭菜送进来。

　　楚暮白夹了些菜放入我的碗中。

　　我没有动，微微张开口。

小影：“啊…”

楚暮白疑惑地看着我。

小影：“把菜夹在我碗中多麻烦，还不如直接放到我嘴里…”

我说。

楚暮白脸上的愕然转瞬已逝，唇边掠起的笑容虽浅，却如烟花般夺目，当真又夹了菜送到我嘴边。

　　我自是毫不客气。

　　冰雪消融，只剩下潋滟水波，一碧万倾，楚暮白深邃的眼眸温柔起来，简直能溺死人，我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趁着楚暮白心情不错，我再次开口。

小影：“之前，从轮回境中出来，究竟为何不高兴？”

　　唇角的笑容慢慢敛去，楚暮白放下筷子，抬眼看过来，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楚暮白：“…你与他相见时…我亦在场…”

　　什么？

我一怔。

随后猛然明白。

小影：“伊凡也把你拉了进去？”

　　楚暮白没有否认，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眸子里幽暗的火光明灭不定。

楚暮白：“…你去之前，我便已在了。”

　　原来如此…

　　伊凡的修为远高于楚暮白，而且还是在他编造的梦境中，楚暮白完全被压制着，是以我才未有察觉，也是根本没有想到。

　　所以…

　　自始至终…

　　楚暮白都在一旁看着…

小影：“他可是对你说了什么？”

　　我紧盯着楚暮白，心头一阵惴惴，还有些恼怒。

　　伊凡这般做，着实过分了。

楚暮白抓住了我的手，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轻轻柔柔，宛若笼在湖面上的细雨，我的心都要化掉了。

楚暮白：“不重要了。”

　　我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确定他是真的释然了，这才安下心。

　　万幸万幸，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倘若我方才没有把话与他说开，这个闷葫芦还不晓得要自己别扭到什么时候。

　　盈盈笑意漫开在眸底，我猛地凑过去，在楚暮白的唇角亲了一口，紧接着却把笑容一收，嗔恼地瞪着他。

小影：“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可以同我吵同我闹，但不许再像这样，什么也不说，对我不理不睬，这叫冷暴力，冷暴力也是会伤人的，你知不知道。”

　　楚暮白被我吼得一怔。

楚暮白：“…知道了…”

小影：“光知道有什么用，你得改。”

楚暮白：“我改。”

忍不住了，我一下子笑了出来，探头过去又亲了他一口。

小影：“态度诚恳，这次原谅你了。”

　　楚暮白也跟着笑起来，眸底灼灼的笑意就像是漫山遍野绽放的桃花，让人心头不由生出醺醺然的醉意。

　　妖孽…

　　我忙收敛心神，不能被他魅惑了去。

小影：“对了，还有一件事…”

小影：“…冥主方才来过，原来单翼和姜若翎都是他的义子，姜若翎也被困在了凤舞山庄内…”

小影：“…如今…他竟率众投在了阿爸麾下…十年了，阿爸的忍耐已到极限，他们定是在谋划什么…等这边安定下来，我们势必要去百卉谷走一趟，到时候，免不了会与他碰上…”

小影：“…我知道，你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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