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谙长老转身,把自己又埋进了水里,语气里多了些揶揄。
乐谙长老:“没见到聆溪,她怎会甘心死?她也就是嘴硬,不惜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只因为承诺过的一句话,她以为我不知道,呵…”
乐谙长老:“…最好的朋友和唯一的师弟…孽缘…当真是孽缘…”
乐谙长老:“…这两个人啊,可折腾死我了…”
原来…
大司命和姨婆…
竟还有那样一层关系…
我轻轻冲洗着乐谙长老的头发,繁乱的思绪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小影:“姨婆现下身在何处?”
乐谙长老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声音微沉。
乐谙长老:“…凤舞山庄…”
手下一瞬失了分寸,随即听到乐谙长老夸张的呼痛声,我闪身到了乐谙长老对面。
小影:“姨婆怎会在凤舞山庄?”
怪不得…
大司命方才会那般失态…
姨婆受了天谴,身子怕早就废了,能够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凤舞山庄内凶险难测,姨婆如何能应付得了,即便真的需要做什么,也万不该由姨婆去,乐谙长老自然知道,也断不会让姨婆涉险,所以…
姨婆会在凤舞山庄,便只能是…
不。
不要。
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乐谙长望着我,目光中分明隐着什么,我的心顿时一沉,不可遏制的慌乱铺满了整张脸,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乐谙长老却眉眼一弯,再次扬出了笑。
乐谙长老:“莫担心,今日之一切,早在十年前,非烟便已知悉。”
小影:“可是…”
乐谙长老:“天道法则,有些事终究无法避免,即便我们穷尽所能…非烟那般做,的确偏激了些,但至少…”
乐谙长老:“…她还在…”
我拧眉。
乐谙长老话中有话。
小影:“姨婆做了什么?”
乐谙长老收回目光,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
乐谙长老:“…等你见到她…便会知晓…”
我不明白,心中很慌,脑子里也一团乱,还有一抹说不出的恐惧。
小影:“乐谙长老,十年前,你们是如何逃出去的?这十年,你们都在哪里?还有那个左辞,依照左家对木灵根的重视程度,又怎会放任他不管?”
乐谙长老皱眉,神情一点一点沉凝下来,声音出口,很轻,就似风拂柳叶,几乎觉不出力道。
乐谙长老:“十年前,流桑被袭,左家曾参与其中。”
耳边随之变得一片寂静,因为太过震惊,片刻后,我才完全消化掉乐谙长老的话,手指不由紧紧扣在了浴桶上,浴桶都几乎被我掰裂了。
乐谙长老:“当时,我灵力散尽,成了一岁孩童的模样,意识并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记得,我被人收进了一件法宝中,我在那法宝中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在一座灵堂上…”
小影:“灵…堂…”
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乐谙长老点头。
乐谙长老:“灵堂上摆着两口棺椁,一个是左辞的父亲,另一个是他长兄…那时候,左辞也不过才九岁,长得瘦瘦小小,和众兄弟姐妹们一起,披麻戴孝跪在院子里,他长嫂抱着我,瘫坐在他长兄的棺椁旁…”
我没有再插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乐谙长老说下去。
乐谙长老:“…后来,那个收了我的宝瓶成了我的法宝,等我终于能操控它的时候,便看到了左辞父兄留在里面的话…”
乐谙长老:“…他们虽与左家同根同源,却因为是偏远旁支,加之族中甚少有灵力高强的人,便只能被迫受本家奴役。这些年,他们为本家做了很多肮脏的事,本就受尽了良心谴责,而今更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乐谙长老:“…虽说他们事先毫不知情,但当两人察觉到不对时,已然无法回头,两人后悔不迭,亦惊恐万分,然而凭借两人的修为,根本无力改变什么,就连救个人…都要偷偷摸摸…”
乐谙长老语气沉重。
我忍不住抬手,轻轻搭在了乐谙长老的肩上,乐谙长老拍了拍我的手,声音中多了些凄然。
乐谙长老:“…坏事做的多了,终究会付出代价…就在两人返回茶庄的当夜,左颢刚满周岁的小女儿,突发急病,不幸夭折…也许是报应,也或许是天意…我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左冉的身份…”
乐谙长老:“…而左辞的父兄,随之自戕而亡…”
小影:“自戕?”
我一惊。
两人受制于人,所做所行皆非自身所能决定,即便有罪,却也罪不至死。何况,他们救了乐谙长老,于流桑而言,他们非但无过,还有功。
怎能就这么死了呢?
乐谙长老:“他们知道的太多,给他们下令的那个人如何肯放过他们,只有死了,他们的族人才有可能活着。”
我强压着胸腔中翻腾的怒火。
所以,真正逼死他们的,是本该庇护他们的人。
左家…
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乐谙长老接着说。
乐谙长老:“至于左辞,他天生灵根残缺,但所幸机缘不浅,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遇到了我。虽然在医修方面,我比不得聆溪,但我们毕竟师出同门,我花费了十年时间,终于将左辞的灵根修复,谁成想,竟还是个木灵根…”
乐谙长老:“…左辞悟性极高,更难得的是心思纯善,身旁还有茶茶扶持,相信要不了多久,左辞必然会成为左家千百年来最强的人。”
我丝毫也不怀疑乐谙长老的话,现如今好的灵根少之又少,左辞的木灵根粗壮浑厚,堪称上品,与楚暮白的冰灵根相比,也未逊色多少。
只是…
小影:“茶茶?”
乐谙长老:“茶茶是一株树灵,守在茶山上已经几百年了,左辞无意中助她化了形,而后便做了左辞的灵宠。”
树灵…
当真是机缘不浅…
脑中灵光一闪,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出了归去楼后,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和楚暮白的,并非左辞,而是茶茶。
我说呢,单凭左辞眼下的修为,怎么可能在我和楚暮白面前瞒天过海。
顿了顿,我又问。
小影:“那…姨婆呢?”
乐谙长老脸上的得意缓缓退去,目光垂落,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纤细皓白的手腕上绽着一朵绯红的花,本以为是她做的纹身,此刻才发现,原来竟是咒印。
乐谙长老:“…非烟…她很好…我怕把她弄丢了,便在她身上下了一道咒…”
怕…
弄丢了…
什么意思?怎么还会丢了呢?乐谙长老的话越来越让我糊涂了。
未等我再问,乐谙长老突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随手扯过一旁的布巾裹在身上,抬腿跨出了浴桶。
乐谙长老:“行了,南山君他们也该出来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忙去取了干净的衣服过来。
去轮回境特训的人果然已经陆续回来了,一个个都累得够呛。
幸亏别院足够宽敞,管家一早就让人备好了热水和饭菜,众人洗干净吃饱喝足,然后被安置在各个房间内休息。
我等了又等,嫱芜他们全都出来后,才看到楚暮白一行人。
楚暮白的脸色不太好,眼眸中黑沉沉的,不见半分光亮,周身的气息沉郁冷肃,宛若暗无天日的深渊一般,让人望而生寒,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似被瞬间冻结了。
云飞几人低着头,呼吸声压的很轻,乌骓更是躲得远远的。
难道轮回境中发生了什么?可是,嫱芜和其他人都好好的呀?还是说,楚暮白吸收妖丹出了岔子?
飞身迎上去,抬手扶住了楚暮白的胳膊,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探寻。
小影:“怎么了?”
楚暮白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神情顿时又冷冽了几分。
我一惊变色。
该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的手上还戴着…
下意识就想把手藏起来,但随即又生生忍住,楚暮白那个针鼻儿似的心眼,我若遮掩,只会弄巧成拙,指不定他又会想到哪里去。
小影:“我可以解释…”
我急声道。
楚暮白盯着我,淡如云水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甚至能看到他鬓角处有青筋隐隐鼓了出来。
小影:“我,我被伊凡拉入了梦中,可是话还没说清楚,他就把我送了出来,所以我才…本来只是想再找他问问,谁知道后来怎么就…”
小影:“暮白,我若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目光小心探入楚暮白冷寂的眼眸深处,他一言不发隐忍克制的样子,让我心慌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我倒宁愿他发泄出来,哪怕怒斥责骂,恶语相加,甚至大打出手,也好过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强压在心里。
良久。
楚暮白突然开口。
楚暮白:“不是最怕疼么?”
淡漠的语气一如往常,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任何感情。
小影:“啊…”
我一时怔住。
楚暮白却未再理会我,兀自执起我的手,掌心覆在我的手指上,我瞬时便感觉到一抹凉意,其实手指早就不疼了,只是还未完全消肿,但我没敢说。
低垂的眼睫遮蔽住了眸底的幽暗,楚暮白的脸色虽然仍旧不好看,却不再那般难以亲近,神情甚至称得上专注。
我望着他,却有些恍惚。
这是…
相信我了…不打算再追究了…就这样揭过了…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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