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四十五、万物之灵

　　好熟悉…

　　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还有这令人心生绝望的感觉…

　　呵…

　　我早该想到的…

林影：“…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非得以这种方式？…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良久，没有回答。

　　甚至连雷声也听不到了，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耐心已尽。

林影：“出来！”

　　空气中终于起了一丝波动，柔柔亮亮的荧光如星火燎原由近及远，一片连着一片铺陈开去，望也望不到边际。

灵：“主人。”

　　声音响在耳边，我立刻转身，却只看到，漫天流萤缓缓汇聚，在黑漆漆的上空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星云。

　　奇怪？

　　不应该是七个么？怎么多了一个？

　　虽然很小，光线也很暗淡，几乎被周围璀璨夺目的星光掩盖住。

灵：“净化，淬炼，新生，你身体的另一项能力。”

　　那个声音说。

　　这意思…

林影：“从那七个里转化来的？”

灵：“大部分是。”

林影：“其它的呢？”

灵：“万物皆有力，只是浑浊，净化也需要时间。”

　　我皱眉，不太明白。

灵：“一呼一吸，一觉一念，天地四时，阴阳五行，昼夜交替，万象更迭…”

　　我…

　　好像更懵了…

　　而他，也或者是她，却居然笑了。

　　我讪讪地咬了下唇角，嗫嚅着开口。

林影：“你说…我尚未出生时，你就已经在这里了？”

灵：“是。”

林影：“你究竟是谁？或者你究竟是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我是灵。”

林影：“灵？”

灵：“这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你说愿我为众生之灵，永存不灭。”

　　我？

　　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

　　还有很多事，我十一岁之前所有的事，我都不记得…

灵：“因为它们被封印了。”

　　封印？

　　我曾见过伊凡抹除别人的记忆，只用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瞬息，便让人忘了刚刚做过的事，或正在做的事。

　　我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说，催眠。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所以我又问他，那些记忆就永远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如何回答的来着？

　　——也许会因为某一句话，某一个地方，某一件物品，或者某一个人，而在某一天，某一个瞬间，突然就想起来了。

　　——也可以，通过再次催眠来唤醒记忆。

　　之后我便开始跟着他学催眠，倒不是想找回以往的记忆，只是单纯地想睡个好觉，所以尽管伊凡教的很用心，我却只学了个皮毛。

　　但对于怎样防止被催眠，破除催眠，以及反催眠，我却真的有用心研究过，毕竟他身边的那些人，我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

　　他自然知晓，所以很少带我出去，反而是我自己好奇心作祟，总想要窥探他的世界，而他一直将我看顾的很好，无论带我去哪儿，都从未让我离开过他的视线。

　　只有一次…

　　那是一个酒会，一个露天的酒会。

　　灯光辉映着星光，夜色被装点的很美，淡淡的酒香，悠扬的音乐，梦幻般的氛围，还有着盛装款款而来的男男女 女。

　　我玩的很开心，虽然只是坐在角落里，吃着点心，听着音乐，看着伊凡被众多蝴蝶追逐着，飞走一只，又来一只。

　　他也不恼，唇边始终含着笑，那样纯粹而灼目的笑容，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我就喜欢看他那样笑着的样子。

　　侍者托着盘子经过，精致的瓶子里透出诱人的色泽，我随手便拿了一瓶。

　　很好喝，淡淡的透着丝甘冽。

　　但是不久，我就感觉有些头晕，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那饮料里是掺了酒的。

　　很快我便醉倒了，醉的人事不知，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时就看到小墨熬的通红的双眼，因为此事，小墨还差点和伊凡打了起来…

　　太阳穴突突跳动，伴随着一阵突兀的疼痛，我似乎又听到了雷声。

　　不对，不是他们。

　　头很疼，似乎有什么东西，拼命想要从脑子里钻出来。

　　是什么人？什么人打了起来？

　　场面很混乱，雷声很响。

　　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他们在抢夺什么？我又在暴雨中吟唱什么？

　　鲜血混着雨水，哀嚎被雷声湮没，人潮退了又来，尸横遍野，悲壮而惨烈…

　　我被击中了，血从口中喷出。

　　然后，闪电乍然劈开了天空，冰蓝色的火焰吞噬掉了眼前的一切…

　　雨停了，雷声也停了，天地归于平静。

　　伊凡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他的眼眸中依旧跳跃着冰蓝色的火焰，声音宠溺又无奈。

“丫头，你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什么都不记得，现在，乖乖睡吧…”

　　…

　　一声轰鸣，我猛然惊醒。

灵：“你想起来了。”

　　我大口地喘着气，就像一条被搁浅的鱼。

　　是的，我想起来了。

　　我根本没有醉倒，是伊凡…伊凡抹除了我那晚的记忆…

　　那些记忆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伊凡曾抹去过多少那样的记忆？他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他是想掩盖什么？

灵：“你。”

　　我？

　　为什么？我究竟是谁？或者，我究竟还有什么我不自知的身份？

灵：“…”

林影：“为什么不回答？”

灵：“…”

林影：“好吧，你从来都不是有问必答。”

　　答案都在我的记忆里，也许就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那段记忆的缺失，总不会也是伊凡所为？

灵：“是。”

　　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很难受，心里突然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伊凡…伊凡…

　　他曾是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在我脆弱无助的时候给予了我爱护和温暖的人，除了小墨是与我最为亲近的人。

　　四年？

　　原来远不止四年啊。

　　他不该瞒我，即便是出于好意，是为我着想，却也不该这样瞒着我。

　　我的父母，家人，亲友…

　　他知道我渴望什么，最想要什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可是…

　　为什么…

　　他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我的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只剩下我和小墨两个人？

林影：“难道之前的那些也都是我的记忆，而非你编造出来的梦境？”

灵：“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声音很轻，就像是一抹叹息。

　　我的心中却愈发悲凉。

林影：“那你能做什么？”

灵：“我伴你而生，为你所用，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便能做什么。”

　　我一怔，心随即砰砰跳动两下，空落落的地方瞬间被什么填补上了。

　　那种感觉很突兀，却莫名地有些熟悉，甚至还有些怀念。

林影：“你好像很厉害？”

灵：“只要她完全醒来。”

　　她？

　　我的心？

林影：“她已经醒了？”

灵：“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

林影：“什么？”

灵：“通灵、读心、开五觉…”

　　心跳的更快。

　　我忽然好像明白了。

　　原来那些让我困惑了许久的事，并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还有那些神秘超常的能力，也不是毫无缘由出现的。

　　我只是…

　　只是一时间有些…

　　…不安…

　　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

　　我倒宁愿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然而这个小小的心愿，怕也已成奢望了。

　　叹了口气。

林影：“你还有什么是可以告诉我的么？”

　　有太多的疑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而且即便我问了，他也未必会回答。

　　良久，没有声音。

　　又叹了口气。

　　答案果然还是得由我自己去寻找。

　　封印的记忆，沉睡的心，隐匿的力量…

　　只可惜记忆太过零碎，根本拼凑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得尽快唤醒那颗贪睡的心才行啊。

　　伸了个懒腰，仰首望着头顶一片浩渺星空。

　　虽然不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又会怎样？但既然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我亦不会逃避。

　　风从脸颊旁轻抚而过，淡淡的铃兰香在口鼻间漫开来，隐约听到细碎的声音自寂静的黑暗深处传来，却又听不真切。

　　星云流转，熠熠生辉，尤其是那小小的一团，突然爆出一道夺目华光，璀璨而绮丽。

灵：“主人…”

　　灵在我耳边呢喃，抑着一丝激动。

　　我明白，粲然一笑。

林影：“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都在，让你独自在黑暗中那么久我很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风扑面而来，铃兰的香气愈发浓郁。

　　我抬手去拂脸上散落的发丝，手指间立时犹如被轻纱缭绕。

林影：“这是…你吗？”

　　感受着指间穿梭的凉意，我不确定又有些期待。

灵：“是。”

林影：“你是风？”

灵：“我是万物。”

　　我目瞪口呆。

　　难道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竟是真的？

林影：“所以，你也可以是我能看见的任何…生灵？”

灵：“是。”

　　这也太厉害了吧。

林影：“那你现在能不能…？”

灵：“不能。”

林影：“啊？”

灵：“只有当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时，我才能凝聚出实体，所以目前还不能。”

　　这样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灵：“不用着急，虽然你大部分力量还在沉睡，但通过汲取这几道力量，再依照你之前的炼化速度，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再次相见了。”

　　我一惊，不觉脱口而出。

林影：“不，不行，我不能把这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至少有一道不行，我要把它还给他。”

灵：“…”

林影：“灵？”

灵：“未经净化的力量是不能给予任何人的。”

林影：“？”

　　风撩动我脸颊旁的发丝。

灵：“而新生之力并非转化为你自己的力量，也不能长久地为你所用，盈满之前终归都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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