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四十六、梦境与现实

　　我好像明白了。

　　吸收，净化，淬炼，给予…

　　生生不息…

　　说白了，我的身体就是一个容器。

灵：“是的。”

　　我哭笑不得。

林影：“那么要如何做才能把净化后的力量给予别人？”

灵：“冥想。”

　　冥想？

　　有一段时间，伊凡热衷于教我冥想，我也曾多次尝试，但要么睡着，要么就是杂念太多。

　　最后，在伊凡的相助下我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却被脑子里突然涌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画面给直接砸晕了过去。

　　醒来后有大半个月时间没有见到伊凡，而他也终于不再逼迫我。

灵：“咒印加持，若外力强行进入，你和他都会被反噬。”

林影：“咒印？反噬？”

　　这次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灵：“…”

林影：“有必要这么惜字如金么？”

　　我忍不住抱怨。

灵：“我…我不能说…”

　　不能？

　　难道你也被下了咒？

灵：“是。”

林影：“谁下的？”

灵：“…”

林影：“伊凡？”

灵：“他还没那个能力。”

　　这么说，是比伊凡更为厉害的人！

林影：“那你还让我…”

　　就不怕我再被反噬？

灵：“不会。”

　　我表示怀疑。

灵：“你来到这个世界后，咒印的力量便开始衰减，所以你才能进入这里，才能听到我的声音，你的力量才会逐渐复苏…现在，冥想于你，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呃…

　　终于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了。

　　可是，即便如此，‘冥想’和‘把内力还给楚暮白’又有什么关系？

灵：“冥想可以加快汲取和净化的速度，而且你若能借由冥想进入心底最深层，也许就能找到你需要的答案。”

　　不早说。

　　知道了方法，接下来便是放手去做了。

　　然而…

　　我显然高估了自己。

　　我竟然…

　　又睡着了…

　　…

　　再次醒来，首先感觉到的是光，就像从极致的黑暗突然到了炽烈的阳光下，强烈的光芒刺得眼睛完全睁不开。

　　紧接着便是疼，头疼，嗓子疼，身上也疼，就连吸口气鼻腔里都跟着疼。

　　还真是和上次喝醉后一样，幸好不会持续太久。

　　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上次一样，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正自想着，忽然感觉额头上有一抹凉凉的东西抚上来，然后一个小小的声音问。

燕儿：“姐姐，你醒了么？”

　　我努力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模糊看到，一张粉嫩的小脸趴在我的床头，小鹿般的大眼睛正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林影：“燕儿？”

　　我强撑起身子，一抹人影闪过来扶我坐起，端着的碗递到我的面前。

岚姐：“醒酒汤，喝了会舒服些。”

　　抬头，撞进一双明镜般的眼眸，我哑着声音说。

林影：“谢谢您，岚姐。”

　　捧着碗一口气喝光，嗓子里的火却还是灭不下去。

　　岚姐接了碗，唇角微弯。

　　我斜靠在床头，明媚的阳光洒进室内，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房间内布置的素净淡雅，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是静悦轩，是霜落园，岚姐和燕儿住的地方。

林影：“我怎么在这里？”

岚姐：“你，不记得了？”

　　岚姐看着我，带着抹迟疑。

林影：“我…”

　　我晃了晃神。

林影：“我在后山迷了路，后来找到了一个山洞，喝了一个坛子里的酒，然后…我好像有点醉了…接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迎着她的目光，我抑着心中忐忑。

林影：“我…我可是…耍…酒疯了…”

　　岚姐表情里的变化微乎其微，但我还是看到了，心中顿时哀嚎一片。

林影：“我都做了什么？”

　　岚姐却站起了身，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岚姐：“也没什么要紧的，厨房里熬了粥，我去给你盛一些来。”

　　岚姐轻轻拍了拍燕儿，燕儿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她走了出去。

　　看着她们身影消失，我收回了目光。

　　她既无意多说，我也不好追问。只是，心里愈发不安。

　　喝了粥，再洗漱一番，精神立马好了许多。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三个人。

　　坐在树荫下，细碎的阳光散落肩头，风轻柔地拂面而过，伴随着岚姐流水般的淙淙琴音，心绪慢慢变得平和。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清晰，就连最细微的变化都仿佛近在眼前，我甚至能看到一层柔柔的光，由内而外透出来，无处不在。

　　那就是万物之力？

　　我伸出手，小小的光点从四下里飘过来，飞入我的指尖，很温暖的感觉。

燕儿：“姐姐？姐姐？”

林影：“啊？”

　　我被燕儿的唤声惊醒，岚姐已经止了琴音，正朝我们走来。

　　我忙收回了手。

林影：“我，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似乎是静悦轩那边传过来的…”

　　看向岚姐，我迟疑着开口，带着几分试探。

　　岚姐颦了颦眉，这里虽说离静悦轩不远，但也不近，这个距离依照常人的耳力，若非有很大的动静，一般是听不到那边的声响的。

　　然而岚姐很快又舒展了眉心，竟似丝毫也不觉得我的话有问题。

岚姐：“那边正在修缮，不免噪杂了些。”

林影：“修缮？”

　　这次换我皱眉了。

林影：“好端端的怎么…”

岚姐：“昨夜突降一场暴雨，静悦轩被水漫了，屋子里也…”

　　被水漫了？

　　静悦轩又非地处低洼，怎么会被水漫了？那得是多大的一场雨？可是，这里却为何看不出有下过雨的痕迹？

　　岚姐看着我，神色微敛。

　　她说的是事实，却并非全部。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岚姐为什么刻意隐瞒？

林影：“我去看看。”

　　我起身就往外走，快到她来不及阻拦。

岚姐：“姑娘…”

　　岚姐的手伸出又放下，想来也是知道拦不住我。

　　一路上，人明显比平日多了些，我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心头笼罩着的阴霾，脚下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静悦轩很快就到了，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眼前的情景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这哪里是被水漫了？

　　园子里一片狼藉，就仿佛惨遭了一场屠戮，竹林几乎毁灭殆尽，只剩下半截参差不齐光秃秃的枝杆，阁楼也被雷劈落了一角屋檐，廊下的那一排柱子已然烧成了焦炭。

　　我一步步走过去，路面坑坑洼洼，铺就的青石板碎裂了好几块。道路两旁，花木凋零，遍地残枝，满是泥泞。

　　阁楼内同样惨不忍睹，门窗无一处完好，房间内精致的家具摆设、字画古玩，俱成了一地尸骸。

　　怎么会这样？

　　我呆立在那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上次只是听玥儿说，我毁了云夫人的别院，心中除了些许惊诧外，并未有太大的感觉，如今亲眼看见，才知道是何等的惨烈。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丫鬟，小厮，仆役，侍卫，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和我一样，满目的难以置信。

　　云飞也在哪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我时面上霎时掠过一抹惊惧，但转瞬已被他敛去。

　　他快步走过来，朝我拱手一礼。

佟云飞：“姑娘。”

　　他的右臂明显有些僵硬，随着抬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似强抑着一抹痛色。

林影：“你受伤了？”

　　我惊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佟云飞：“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不碍事，有劳姑娘关心。”

　　他在撒谎。

　　是我。

　　是我打伤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吃惊，一时心绪不稳，所以才会被我看到。

林影：“我，我不是故意的…”

　　惊慌失措的道歉，心很乱，无数道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雪花般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风雨雷电…

　　醉酒后的狂悖…

　　梦境与现实重叠在一起…

　　我究竟都做了什么？

　　眼前一阵眩晕，明晃晃的阳光在头顶交织成一张网，天空被分割成了无数片…

佟云飞：“姑娘？”

佟叔：“小影？”

　　有人扶住了我，我闭上眼，等那阵眩晕过去，再睁开眼时，便看到了佟叔。

佟叔：“小影，可是哪里不舒服？”

　　佟叔关切地问，看着我的目光依旧是那般慈爱和纵容。

林影：“佟叔，对不起，我，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低着头，声音如蚊蚋。

佟叔：“一家人莫说见外的话。”

佟叔轻轻松开手，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佟叔：“日头这么大，怎么刚醒来就跑来这里了？”

　　我同他朝静悦轩外面走。

林影：“昨晚…”

　　我嗫嚅着开口。

　　不等我说完，佟叔已接道。

佟叔：“不过是一时灵力外泄，不妨事，小影不必挂怀。”

林影：“灵力外泄？”

　　佟叔看着我，平静的目光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总是能让人心绪安定。

佟叔：“我猜想，可能与小影昨夜醉酒有关。”

　　尴尬的红了脸。

林影：“佟叔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佟叔笑道。

佟叔：“小酌怡情，以后小影想喝时，不妨叫上公子一起。”

　　我的脸霎时更红。

林影：“那个，他还好吧？我昨晚有没有伤到他？怎么都…没有看见他？…”

佟叔：“公子安好，小影不必担心。”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在骗我，可这心为何还是落不了地。

佟叔：“大婚之前静悦轩本也是要修整的，正好这次索性重新改建，一切就依小影的喜好来布置。另外，布庄、绣坊和银楼的人这两日也会陆续抵达，对于嫁衣和首饰小影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朱、周两位大掌柜说，选定样式让他们早日开工，若不满意也好有时间更换。”

　　一番话成功的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脸上红晕更甚，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佟叔却笑了起来，温润的眼角闪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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