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白:“在想什么?”
声音传来,我瞬间回神。
他微眯着眼眸,目光里敛着些许凉意。
我心虚地把手背在了身后,在没有确定行得通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好。
慢慢挪到他对面坐下,我努力挤出抹笑。
林影:“你,你可不可以,教我一些武功?”
然后不等他开口,我忙又解释。
林影:“白天玥儿来过,我已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并不是很好,回云碧山庄的这一路上怕也不会太平,而我…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良久,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漠然看着我,看的我几乎坐不住。
楚暮白:“如今这江湖中,能伤到你的,怕也没有几个。”
他突然说,语声沉寂的就像屋外的夜色。
我一怔,抬头。
林影:“可是…”
声音出口,又戛然止于唇边。
也许他说的没错,只要我的身体拒绝,似乎的确已没有人能伤到我。可关键是,所有这一切根本不由我控制,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诚如原平,诚如司城,还有那许许多多的人。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可结果呢?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又怎能安心?
怎能放心?
沉默。
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楚暮白斜睇了我一眼,轻掀唇角。
楚暮白:“夜深了。”
抬头,轻触他的目光,我欲言又止,因为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颓然低了头。
林影:“哦。”
回房,将自己随意扔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迷迷糊糊地刚想睡着,突然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晨曦将露,天空一片灰白。
院门外,凉风习习,苍翠林立。
楚暮白策马走到我的面前,一伸手便将我拉上了马背,云飞和紫玉也飞身上马,侍卫们紧跟其后。
楚暮白打马扬鞭,马儿飞奔而起。
风扑打在脸上,我几乎睁不开眼,剧烈的颠簸让我险些滑下马去。
楚暮白手臂一紧,将我圈入怀中,身体跟着倾伏下来,我的脸霎时陷入一片棕红色的鬃毛中,我索性紧紧抱住了马脖子。
一路策马疾驶,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
等终于停下来时,我挣扎着从马背上滑下来,身子一歪,烂泥般瘫倒在路旁。
全身都似已被颠散了架,碰哪儿哪儿都是疼的,就连脸,也是疼的。
云飞靠过来,我听到他对楚暮白说。
佟云飞:“公子,已经甩掉了。”
楚暮白点了点头,目光扫向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被人盯上了。会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快?
咬牙撑起身子,冲楚暮白扬起一只手。
林影:“再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三分钟就好…”
楚暮白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也没有开口催促。
气息稍稍平复,我从地上爬起,仰着头,将右手递给他。
他看了眼我伸出的手,狭长的眼眸微眯,一动未动。
我愣了下,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我的手上,脸颊顿时一热。
我的手似乎…
呃,好吧,的确是有点…脏。
缩回手,在裙子上使劲蹭了两下,然后重又递过去,轻咬着唇角,讪讪笑着说。
林影:“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
一旁的紫玉立刻露出一脸的厌恶,云飞则有些忍俊不禁,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楚暮白盯着我,眼眸愈发幽深冷寂,仿若一个黑色的漩涡,要将我吸进去一般。
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唇角也被我咬得生疼,幸好楚暮白总算握住了我的手。
端端正正地坐在楚暮白身前,虽然极力想要不碰触到他,以免将灰尘沾染到他的身上,可是在这种行进方式下,身体间的碰触又如何避免得了?
背脊上窜起阵阵寒意,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得出,楚暮白此刻的目光必定已冷到了极致。
罢了,反正都已经弄脏了,我又何苦为难自己?身子一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
林影:“大不了,我给你洗衣服。”
我小声嘀咕,也不管他是否听到。
随着和煦的阳光从云层后洒下来,风中也渐渐起了一丝暖意,四周很安静,只有马蹄落在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有些昏昏欲睡。
佟云飞:“公子,前面有个茶点摊子,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
朦胧中听到云飞的声音,我腾地坐直身子,脱口应道。
林影:“要。”
一片静谧,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我瞬间清醒,慢慢扭头,对上楚暮白冷寂的眼,随即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林影:“拜托,我只要一杯水就好…”
一夜未眠,滴水未沾,又在马背上颠了一个早上,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烧起来了。
沉默。
片刻的沉默。
楚暮白终于点了点头。
茶摊设在道路的拐角处,凉棚下摆着五六张方桌,离午时尚早,歇息的人并不多。
不等我们走近,老板已用抹布麻利地擦拭了桌凳,又捧来一叠茶碗和水壶放在桌上。
旁边的一张桌子旁,一个人背对我们而坐,缎面的衣衫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头顶束发的玉冠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个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掂起水壶,倒了满满一碗,茶水倒也清幽,隐隐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嗓子里越发干涩的难受,也顾不得其他,捧着就往嘴边送。
佟云飞:“姑娘且慢。”
云飞适时拦住了我,指间捏了根明晃晃的银针,在茶水中探了探,少顷取出,然后笑着说。
佟云飞:“姑娘请用。”
看着他在碗中斟满了茶水,再次用银针试过后,恭敬地递给楚暮白,我不由清了下嗓子,嗫嚅着道。
林影:“其实,以银针试毒…呃,该怎么说呢…”
云飞抬头看向我,我拉扯开唇角,笑容略有些尴尬。
林影:“银可以消毒,却不能验毒,银针会变黑,只是因为它和含硫的物质发生了反应。”
云飞眼中露出一丝不解,还有紫玉,甚至楚暮白淡漠的表情下也现出了一抹诧异。
叹了口气,我接着道。
林影:“换句话说,如果食物中没有硫或者硫化物,那么即便有毒,银针也不会变黑。它顶多能验出个砒霜,而对其它的那些毒,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说完我便低了头,也不管他们是否能听懂。
兀自捧起茶碗,正准备要喝,耳中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带着三分张狂,三分戏虐,三分兴味,是坐在旁桌的那个人。
这笑声,似乎也有些耳熟?
扭头瞥了那人一眼,他究竟是谁?为何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
压下心头的疑惑,收回目光,大口大口地吞咽茶水,茶水入喉,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甘甜,竟是说不出的苦涩。
我猝不及防,被呛得立刻咳起来,嗓子眼儿里涌上一股腥辣的味道,随着那味道在口腔内弥漫开来,我脑子里突然一闪。
是他?
北堂游。
猛然扭头看过去,可桌子旁哪里还有人,他是何时离开的?
心霎时乱成一团,突突跳个不停。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次他又要做什么?是冲楚暮白?还是冲我?
我脸上的惊慌一定表现的很明显,云飞的手立刻搭上了剑柄,紫玉亦往楚暮白身旁又靠近了些。
楚暮白冷寂的目光投过来,神色间却未有丝毫改变。
云飞问。
佟云飞:“那人是谁?”
我忍着咳,思索该如何告诉他们?
北堂游那狂傲自大的样子,应该也是个有名的人物吧,他与楚暮白之间又会有怎样的关联?
林影:“……”
张口,却只能听到喉咙里滚动的声音,并不是我不愿说,而是我,我竟说不出话来了。
我脸上的表情,已不只是惊慌,而是惊恐。
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茶水中真的有那种银针验不出来的毒?
看着面前的茶碗,还有碗中剩下的大半碗茶水,我简直欲哭无泪。幸好喝的并不多,而且喝的那点也大都被我咳了出来。
再看了看桌子上的其它茶碗,还是满满的未被动过,这才稍稍心安。
我喝了没事,身体会将它们处理掉的,可是他们若喝了,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佟云飞:“姑娘?”
云飞担忧地看着我。
我又试了试,嗓子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作罢,无声地开口。
林影:“我没事。”
云飞的脸色立刻变的很不好看,他转首看向楚暮白,我跟着看过去,楚暮白依旧动也未动,只是眸色愈发幽冷深沉,让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我忙扭头避开,然后便看到旁边桌子上,静静躺着的那朵…牡丹…
一朵白色的牡丹,如我手掌般大小,花瓣层层叠叠,丰腴娇媚,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胜在姿色柔润,玉骨冰心。
此刻,她就在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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