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二十、梦境

　　黑暗。

　　漫无边际的黑暗。

又是这个地方…

林影：“我死了吗？”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灵：“你想死吗？”

　　迟疑着摇头。

　　虽然活着很难，但能来到这个世上也不易，我还不想就这样死去，至少不是现在。

灵：“你不会死。”

　　皱眉。

林影：“是他们吗？他们要救我？”

灵：“不，他们救不了你。”

　　我不明白。

灵：“能救你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

灵：“只要你不想，你就不会死。”

　　不由苦笑。

若真像这般容易，想不死便不死，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的死人。

灵：“相信自己，你应该知道，你与他们不同。”

　　不同？

　　有何不同？

灵：“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我的心？　

　　难道你能让我看到我心中的答案？

灵：“现在还不能。”

　　为什么？

灵：“因为她还未醒。”

　　是的，我都忘了，她睡着了。

林影：“那要怎样才能让她醒来？”

灵：“你。”

　　我？

灵：“只有你能将她唤醒。”

　　无语。

　　这算什么结果？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说了那么多等于没说。

　　不禁惨笑。

我竟然傻到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就好像有尖刀插入了我的胸腔，刮过我的肋骨。

　　我痛的浑身抽搐。

　　为什么？

　　为什么梦里也会感觉到痛？

灵：“相信了吗？”

林影：“啊…”

　　我忍不住大声惨叫，声音激荡不绝，温热的液体从身体内奔涌而出，血腥味扑鼻。

　　我嘶声喊。

林影：“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将她唤醒？”

灵：“你知道的。”

　　眼泪像决堤的水，汹涌而下。

　　然而，任凭我如何喊叫，如何哀求，那个声音再没有响起。

　　我蜷缩在黑暗中，嗓子已经嘶哑，身体内的血也快要流干了，渐渐地已不再疼痛，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的生命正在慢慢枯竭。

　　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短暂的一生…

　　也好，这样我就能见到伊凡，说不定他也正等着我，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那些让我困惑不解的事，也许他知道答案。

　　我已经有些想念他了，想念他暖暖的目光，他温柔的话语，他俊朗的眉目，还有他脸上如烈日般灼目的笑容，那笑容可以赶走我心中的寒冷和恐惧，让我眷恋，让我依赖，让我无所畏惧。

　　我还记得那天，他站在榕树下对着我笑，头顶闪着满树的银光，那明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却感觉仿佛我们已认识很久。

　 四年，我让他等了四年。

如果我早一些点头，如今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伊凡，对不起。

　　你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的神秘，那么的匪夷所思，让我惊诧莫名，不知所措，却又难以抗拒，我知道我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我本不该闯入你的生活，可是我，我…身不由己。

　　如果可能，我宁愿回到从前。

　　日子虽然乏味，却轻松自在，我一无所知，却无忧无虑。

　　我突然很怀念以前窝在床上的生活，怀念房间内轻缓悠扬的音乐，怀念阳台上飘来的淡淡栀子花香，怀念窗下挂着的那串古铜风铃……

　　我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发呆，小墨这时会突然闯进来，有时会冲着我大叫一声，有时则戴着张可怕的面具，还有时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外跑。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

　　小墨从小就很懂事，很照顾我，他总是冲在前面，把我挡在身后，他从未与我发生过争执，也从不会与我争抢什么，记忆中他一直都在让着我，护着我，让我时常错以为，他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的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不太喜欢伊凡，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但我能感觉得到。

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是在我与伊凡订婚的当晚，他敲响了我的房门，那是他第一次在进我房间时敲门，也是唯有的一次。

　　我打开门，他却没有走进来，他就隔着那道门望着我，轻声问。

“你真的想这样？”

　　他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小墨，你不想我嫁给他。”

“是。”

“为什么？”

　　小墨皱起了眉，似乎有些纠结，等了会儿才说。

“他，不行。”

　　我也皱起了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偏头，避开了我的目光，表情里透着一丝冰冷。

“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

　　心里不由一惊，随即又一痛。

我突然发现，他的脸色竟是那样的苍白，眉宇间盘踞着的愁容仿佛山一般几欲将他压垮。他瘦了，衣服穿在身上明显宽大了许多，长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的变了形。

　　本是花一样的美少年，什么时候竟成了这个样子？我心疼地伸出手，却被他闪身躲开。

“小墨…”

　　我有些着急，他从不会这般拒绝我，他冷冷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目光里毫不掩饰的疏离，让我害怕地发抖。

　　我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就像他以前抱我那样，可是他的身影竟突然消失了，我扑了个空，一头栽倒下去……

林影：“小墨…”

　　我惊叫，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

　　我，我刚才…

　　在做梦？

　　对，是梦。

　　我记得当时的情景，当时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小墨没有敲门，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自顾自地走进来。

　　我在衣柜前挑选要换的衣服，他倚在窗台上无聊地摆弄着那串风铃，随意地开口问。

“老姐，你真要嫁给那个人？”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

“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和他，能有什么误会？”

　　小墨怪声怪气地说，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这很正常啊。”

“正常？”

　　小墨点头。

“我只喜欢女的。”

　　我气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小墨笑起来，走过来坐在我身后，将我放在床上的衣服一件件拎起来，远远抛到一边。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

　　小墨半开玩笑地说。

“我…”

　　手下顿了顿，我没有回答，身后传来小墨的嗤笑声。

“你自己也不确定，对不对？”

　　我张口，想反驳他，可不知为何，却没有说出。

“没有关系。”

　　小墨一副无所谓地口吻，笑着说。

“不喜欢大不了再分开便是。”

　　我一怔，心里有些不甚舒服。

　　拿感情当儿戏，他知道我对这样的人最为反感，以往他绝不会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可今天是怎么了？他怎么变的这么随便？

　　扭头看向他，他勾着唇角笑的像个痞子，起身扬长而去，那样的他让我感觉很陌生，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追过去，想要拉住他，可是手中一空，他竟不见了，我站不住，一下子摔了出去……

林影：“不…”

　　我惊醒。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又是梦？

　　我不知道。

　　我已经分辨不出现在是真实的？还是依然在梦中？我甚至已记不清这件事原本的样子？或者说究竟有没有这件事？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想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有很多事我都已经忘记了，现在却又涌了出来，就像在看电影一样。

　　有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将我带到了什么地方，一切都很模糊，好像是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对小时候几乎没什么记忆，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十一岁以后才有的。

　　我看到很多飞舞的光点，就像是漫天的萤火虫，耳中依稀听到她的声音，'好的留下，坏的丢掉，不好不坏的，暂时封起来'，反反复复，不知疲倦，一遍遍重复着，直到我跟着念，'好的留下，坏的丢掉，不好不坏的，暂时封起来'。

　　可是，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

　　萤火虫飘过来，有的碰到会很痛，有的却很舒服，还有的一碰便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

　　我不由微微弯起了唇角。

灵：“终于想起来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瞬间清醒，眼前光影流转，点点飞萤灿若星辰，就如同刚才梦中的一样，却远比梦中看到的清晰，也更真实。

灵：“你还在等什么？”

　　未等我从惊诧中缓过神，那声音又已传来。

林影：“好的留下，坏的丢掉，不好不坏的，暂时封起来。”

　　我喃喃低语，还是不太明白。

灵：“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眉心紧绞，望着眼前数不清的流萤，我抑不住慌乱。

林影：“告诉我该怎么做？”

灵：“你知道的。”

林影：“我若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我失声冲他吼，一重重声音回荡，在这无形的空间内生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漫天流萤都随之飞速旋转起来。

　　一时间，我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声音已然平静许多。

林影：“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刚才我所梦到的一切也都是你弄出来的对不对？你在这里就是为了要帮我的对不对？你不想我死的对不对？”

林影：“告诉我。”

　　我一字字说，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一刹那，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漫天光点也都被定在了那里。

　　然后，声音传来，恭恭敬敬。

灵：“是，主人。”

林影：“那么，我们开始吧。”

　　光点慢慢移动起来，汇拢成了好几道不同的光束，就像一条条凌于天际的蛟龙，它们纠缠在一起，相互试探，撕咬，冲撞，拼杀，各不相让。

灵：“感觉到了吗？”

林影：“什么？”

灵：“你体内的力量。”

　　皱眉，除了折磨我令我苦不堪言的伤和痛，我体内哪还有什么力量？

灵：“正如你看到的，它们此刻就在你的体内，用你的身体去感受它们的存在。”

　　看到的？

　　那些光束？

　　光束就是力量？

　　七道光束，七种力量？

　　我似乎有些明白，又不完全明白。

灵：“取舍，接纳，拒绝，吸收，封存，给予…”

灵：“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

　　无需刻意做什么，身体好像自己有了意识，好的留下，坏的丢掉，不好不坏的，暂时封起来，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自发地进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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