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非典型唐人的未来探索

大唐之所以被誉为大唐，源于其内在的强大力量与独特气质。宁缺并非典型的唐人形象。在战场上，他并不总是展现出唐人的英勇无畏，缺乏那种视死如归、焚烧家园以求生存的刚毅。即便在渭城继续生活二十年，他也不太可能上演一出从乞儿蜕变为将军的壮丽史诗。

　　然而，长时间在军队中的经历使他深刻理解了这一时代唐人身上独特的韵味——既有珍贵亦有让人畏惧的一面。因此，当他发现公主车队的危机迹象时，立刻意识到草原上新任单于的胆大妄为之举背后隐藏的真相——若非真的失去理智，便是背后有帝国高层撑腰，承诺不会受到帝国的制裁。

　　如今四公主已踏入国境，进入渭城，但她依然未完全揭示自己的身份。为何如此？因为她的心中已不存信任二字。她或许信任陛下，但对于陛下之下的臣子，如将军、边军乃至整个朝廷，她的信任已荡然无存。她深知，除非得到长安城中某些权势人物的默许，草原上的事态发展才能如此顺利。否则即便身在长安，也无法避免一些复杂的势力与背后的较量对其身份隐瞒产生的干扰和影响。

　　能够作出如此承诺并让单于信服的人，数量绝不超过四人，这四人连她都不敢轻易招惹。谈及帝国高层的纷争，就连将军都只能远远避开，我们这种小人物更是无法插手。

　　宁缺轻轻用脚跟碾过微湿的泥地，低沉地自言自语：“路途之中势必会出事，我这样的人最多能应付三五人，卷入其中只会徒增伤亡。对于护送公主的队列，我的加入可能意味着增加一份伤亡，少我一人，也许能为渭城多留一个守纪的小兵。”

　　宁缺向将军坦言：“我就像天地间的一缕微风，虽无太大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马士襄望着这看似谦卑的少年，略显无奈地揉着脑袋道：“将自己比作天地间的元气？这是谦虚还是自夸？若你真想说服我改变主意，或许用更朴实的言辞更为恰当。”宁缺嘿嘿一笑，回应道：“即将进入书院学习，言语措辞仍需雅致一些。”

　　马将军并未继续取笑这个孩子，沉默片刻后皱起眉头解释：“让你担任公主车队的向导，其实与你的书院入学也有关联。你的战功已经足够在耀眼，通过了初试，我向上峰为你写了推荐信，军部的回复也已经到达。但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进入书院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多年来你在渭城边塞深处，或许听说过一些关于书院的传闻，但那里的实际情况你并不清楚。”将军神色凝重地说。

　　“在大唐军民的心中，书院是神圣崇高的存在，不可轻易触犯。拥有军部回执，仅意味着你有资格参加书院的入院考试。然而，真正想要踏足书院之门，你需要在三个部堂之间奔波盖章。对于我们这些将领所撰写的推荐信，部堂官员们往往不屑一顾。即便持有军部回执，其影响力也极为有限。他们若有心刁难，足以让你的入院考试时间延后多年。这种情况在近年来屡见不鲜，除了书院先生在民间亲自挑选的学生外，通过朝堂推荐途径的考生，往往需要花费巨额银两来疏通关系。无数富家子弟，为了这场考试而倾家荡产。”

　　“你近期在渭城有所积蓄，但别以为数百两银子便能打点好一切。之前无人告知你这些，是因为现在有了解决之道，所以不必过早透露。若你在征途中建功立业，得到贵人赏识，仅需贵人提及你的名字，如在公主府中的管事为你说话，那么你便不会受到任何衙门的刁难。”

　　然而，这听起来像是用性命去换取书院的入院资格，总觉得有些不划算。

　　宁缺摸了摸头，感慨道：“以前从未有人向我透露过这件事。“

　　马士襄看着他，不悦地说：“因为现在有了解决此事的办法，告诉你也无济于事。“他接着说道：“只要你在路上有所建树，得到贵人赏识，只需贵人记住你的名字。那时，公主府中的管事只需一句话，哪个衙门敢冒然敲诈你？“

　　宁缺继续沉思道：“这岂不是要我以性命冒险去争取一个书院入院试的资格，总觉得有些不划算。“

　　马士襄瞪大眼睛，训斥道：“糊涂！为了进入书院，许多人愿意舍弃一切。现在只是要你稍微冒点风险，你居然犹豫不决！“

　　过了一会儿，将军语气缓和，劝说道：“殿下应该明白她的行踪难以保密。你能够猜测她的身份，整个渭城的人都能想到，她在帝国里的敌人更可能猜测到。既然她仍然选择前行，肯定有所准备，如前方有援兵接应。你的任务只是通过山中捷径带她过去，与那些人汇合，并未险到需要赌命的地步。“

　　宁缺低下头，默默思考着利弊得失。

　　马襄生注视着眼前少年，回想起了往日里他那让人头疼的古怪脾气，深知若没有实际利益，难以说服他冒险。他轻叹一声，低声细语道：“殿下麾下有一位老者，姓吕，传闻他修行的是昊天道之南门。”听到这话，宁缺猛然抬起头，他那双平时平静而又带着些许懒散的眼眸，此刻却变得异常明亮。

　　马襄生感慨万分地说道：“自你尚未断奶、仍是稚嫩孩童之时，便已在渭城混迹。凭借你的巧言令色与过人本领，哄得城中的老少对你极为喜欢。即便历经数次营卒更替、肉饼店换过两个老板，你在渭城依旧是最受宠的调皮孩子。”

　　他轻轻揉了揉宁缺的脑袋，如同对待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

　　“记得那年前任将军临终前为你铺路进军籍。秋季时我们共赴草原打柴，曾险些被蛮族围困至死，亦是你带领我们逃出生天。那时渭城百姓纷纷商议要重赏于你，哪怕你提出要求是要都城最红的清倌人作为奖赏，我们也打算筹钱满足你。”

　　这位头发已然花白的将军话锋一转，流露出苦涩之情。

　　“然而世事难料，你竟想要学习那些世外法门。无奈的是，渭城乃至整个七城寨，都未能给你找到合适的老师。眼睁睁看着你手中的《踏雪峨眉先天篇》翻得破旧不堪，我们亦是无计可施。”

　　“此刻，机会就在眼前！”马襄生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你必须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无论是书院还是那位吕姓老人的事务，都不能放过。”

　　宁缺沉默良久，最终低头轻叹：“其实，心中还是有所留恋啊。”

　　窗外星光闪烁，宁静而深邃。

　　马襄生凝视着少年，缓缓说道：“渭城虽小，却终究无法阻挡你的脚步。你应该迈向更大的世界，比如那繁华的都城长安。那里或许有许多强敌，有如凶龙恶虎。但你是个初生牛犊，无所畏惧，谁也无法阻挡你的冒险精神。”

　　“至少......那些地方不会仅限于只有一本陈旧的踏雪峨眉先天篇。应该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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