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途

“对啊！”陈姨娘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一脸期待，“等你读书认字了，就算以后世子当家，就算你搬出去了，也能帮侯府的一些店铺做一下掌柜什么的。就算当不了掌柜，也能做账房先生！”

陈姨娘不是家生子，是因为容貌好，被买进侯府的良家女。

因为怀孕生了顾清正，才当了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姨娘。

别看她在府里就是一个小透明，那也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妾，是上了族谱的。

可尽管如此，在她心里，侯府依旧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自己儿子的家。

她理所应当的认为，等世子顾清哲当上了侯爷，自己儿子就会被赶出侯府。

在她这并不精彩一生当中，觉得当一个账房先生，都是特别了不起的。尽管，在这个侯府里的账房先生如果遇见她，也要恭恭敬敬行礼。

可这不是她的本事，靠的是侯府的权势。

但等儿子读了书以后，当上了账房先生，那就是儿子的能力了！

顾清正看着脸上尚且有一丝稚嫩的陈姨娘一脸喜滋滋为他打算前程的模样，开始连眼眶都发胀了。

心中不知为何，更是难受得厉害。

他轻轻揪着陈姨娘的衣袖：“以后我长大了，我带你一起出府，我奉养你！”

“哎呀，我只是姨娘…”

“你就是我娘！”顾清正倔强道。

“好好好，我是你娘，我等着你将来接我出府。”陈姨娘笑眯眯的摸着顾清正的头，说道。

往常，顾清正一定会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小女子摸头杀算什么？

但现在，他一点都没有想要躲开或者不耐烦的意思。

尽管他知道，陈姨娘也确实把自己当孩子哄。

就算普通人家，也没有成家分家的儿子，把自己爹的小妾接出来的道理。

就算是嫡子，也只能是继承家业的那位，才有资格奉养自己的亲生母亲。

何况堂堂安平侯府？

可是，他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要带着陈姨娘…不，我一定要带我娘离开安平侯府！我要让她当老夫人！被人尊敬，被我孝顺！”

小小的顾清正，孤独的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年，拥有了第一个人生目标和理想。

陈姨娘不知道自己儿子小小脑袋下藏着的这些心思，甚至都快计划起来了。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对玩闹回来的儿子一样，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房子里面又去打了一盆水，要给顾清正洗脸。

顾清正接过已经浸湿的面巾，才发现房间里有些不太一样，顿时问道：“娘，架子上的花瓶呢？”

陈姨娘眼睛都不带往那边瞟一下的，只一脸若无其事的说：“咱们屋子里可从来都没有花儿过，平白放只花瓶，又碍眼，又占地方。”

看着陈姨娘这副心虚的样子，顾清正皱起了眉头，他来回在房间里走动，又突然闯进了陈姨娘的房间里。

陈姨娘没想到自个儿子这么大胆，姨娘的卧房都敢乱闯，一时之间阻拦不及。

顾清正冷笑着指着窗前一个陡然空出来的地方，问道：“可你的梳妆台，总不会又占地方又碍眼了吧？”

“你…你认错了，我哪里有什么梳妆台？这是我的卧房，你怎么能乱闯？赶快出去！”陈姨娘一脸慌张的推着顾清正往外走。

顾清正才五岁的豆丁大，哪里是陈姨娘的对手？被她三两下就给带到了门外。

“家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谁来抢了？不行，我要去禀报侯爷！”顾清正小小的脸蛋全是阴沉，一副不管不顾要去告状的模样。

陈姨娘吓得连忙抱住他：“我的三公子，你可不能乱走啊！”

“你也说我是三公子，可哪有被人欺负到头上的三公子？他们往常全当没有我这个人，可也不敢这么欺负我、欺负你。现在呢？还真是无法无天！我就不信这事捅出去以后，侯爷不给我作主！”

顾清正还在叫，陈姨娘一脸难色：“三公子，真的不是有人欺负我们，是…是…”

“是什么？”

“是姨娘把这些东西都给卖了，打点关系去了！”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孩子的说话声。

随后一个看上去略有八九岁大小的女孩子，吃力的拎着和她人差不多一半高的食盒走了进来。

“喜鹊？你说什么？”顾清正瞪着眼睛问道。

“诶哟喂，我的三公子！咱们姨娘都多久没有见过侯爷、大夫人了？你以为她想去伺候就能立刻伺候的吗？不把这些东西典当了，去讨好那些个大夫人身边的饕餮，你以为姨娘怎么得来的这个机会？”

喜鹊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管陈姨娘一脸焦急，心直口快得把陈姨娘在儿子面前，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了下来。

顾清正看着陈姨娘突然沉默的样子，就知道喜鹊说的是真的。

“姨娘，可你把梳妆台都给典卖了，又怎么涂抹胭脂水粉的？你不怕把自己打扮成鬼样子，吓坏了侯爷？”顾清正突然道。

“啊？”

陈姨娘正一脸检讨的低着头，听儿子这么说，顿时茫然抬头：“我、我是打了一盆清水，才上了妆的。真的很丑吗？”

“姨娘天生丽质，上了妆之后，更是我见犹怜！别听三公子乱说，您好看的紧！”喜鹊把食盒抬上了桌，离开过来叽叽喳喳安陈姨娘的心了。

陈姨娘还有些不自信，继续看着儿子，再次问道：“真的吗？姨娘不丑吗？”

“不丑，姨娘最漂亮了！不然的话，当初怎么能吸引住侯爷，还生了一个我？”顾清正也笑嘻嘻的说。

“就是！咱们姨娘这么漂亮。说不定这一次，又能把侯爷吸引住了！”喜鹊一边继续助攻。

陈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倒没有奢望侯爷能再临幸我…只要能把三公子蒙学的事情给安排下来了，就心满意足了。”

安抚住了陈姨娘，一家三口就热热闹闹的开始吃饭了，吃完饭了，陈姨娘就差不多要往大夫人的院子那里去了。

“三公子，今天晚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就让喜鹊陪着你早点休息。”陈姨娘蹲下来，和顾清正一样高以后，才对他说道。

顾清正点点头：“我知道的，姨娘说不定会侍寝，我一定不会傻乎乎等着姨娘的。”

“你呀！”陈姨娘被顾清正小大人的样子都给逗笑了，站起来对喜鹊道：“既然这样，三公子我就先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三公子。”

“放心吧，姨娘！有我喜鹊在，三公子不会有事的。”喜鹊拍着胸口保证道。

“有你在，我放心。”

说完，陈姨娘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出去了。

“瞧瞧姨娘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呢！”喜鹊噗嗤一声，道。

却看见自家三公子正阴着一张脸，望着门口的方向。顿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有口无心。”顾清正收敛心绪，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这几年，如果不是你的牙尖嘴利，姨娘依然会被那些人欺负，也不敢出声。”

“嘿嘿，姨娘是小家碧玉，不像我就是从小伺候人的上不了台面，只能跟人嚼舌根…我娘都说了，还好我跟着的是三公子你，否则我的这个脾气，在其他公子的院子里，准被嫌弃打发了！”

喜鹊被夸得满脸不好意思，也夸了自家公子一通之后，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三公子，你要抓的无敌大将军，抓到了吗？如果卖给世子的小厮，就能把姨娘的梳妆台给赎回来了！”

“姨娘的梳妆台，只值三两银子？那就算加上花瓶，也不过五六两…大夫人身边的下人，现在已经这么好打发了？平常大夫人随手赏的，也有十几二十两了吧？”顾清正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追问道。

“哪能啊！除了这两样，还有姨娘和三公子你这些年的例银！这些钱都是照常发的，虽然到不了我们手里，可如果我们愿意转让的话，就能到得了那些人手里。这些年咱们可是一文钱都没有收到过！我和姨娘算过了，这些钱加起来，多少也有上百两了，姨娘觉得反正咱们收不到，倒不如…”

“倒不如，借这笔钱，帮我求一个读书的机会。”顾清正接话道。

“就是这样！三公子你真聪明！以后真的读了书，一定会有出息的！”喜鹊一脸崇拜的看着顾清正，“不像我那个小弟，和三公子你差不多的年纪，现在还整天玩泥巴…我爹娘却只宠着他！”

喜鹊已经陷入了对自己小弟的嫌弃当中，顾清正却从她的表情当中，看到了她对她嘴里的没用小弟，深深的溺爱，一点都不比她爹娘少。

顾清正见她这样子，心里也有些愉悦，于是计上心来。

“既然这样的话，我让人给你爹娘传个话，让他们教训一下你弟弟，可好？你上次不是说，你弟弟把泥巴扔进了你的被子里，害的你晚上回家没地方睡吗？这样的熊孩子，就该好好教训！”顾清正装作凶神恶煞地说道。

喜鹊顿时吓到了：“三公子不要啊，我弟弟只是跟我闹着玩的…”

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喜鹊。

和陈姨娘一样，都是用滚热的一颗心，去感染其他人的小太阳。

“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瞧你急的…明明在你心中对弟弟的看重，并不比你爹娘少几分，嘴上却嫌弃的要命，小心你弟弟以后长大了，真的以为你讨厌他，就不和你亲近了！”顾清正开始顺毛了。

喜鹊松了一口气：“不是真的就好！”

随后，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他是我的弟弟，他不会讨厌我的。就算他不亲近我，也是我弟弟！”

“你这个傻妮子。”

顾清正摇摇头，一脸无奈：“行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那我给三公子你铺床！”喜鹊特别有活力的冲进了顾清正的房间里。

麻利的铺好床。

顾清正躺在床上，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听见喜鹊收拾碗筷的声音，再一会，外面就开始静悄悄的了。

他在黑夜里眨着眼睛，他想等姨娘回来以后再睡。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才五岁的身体，也低估了这些年没有电子设备的夜生活所培养出来的生物钟。

没过一会儿他就开始迷迷糊糊了起来…

也正在这个时候，他的院落被人粗鲁的一脚踢开，随后传来喜鹊的尖叫声。

还有一堆的火把下，杂七杂八的各种声音。

半睡半醒之间的顾清正，被这吵闹声惊醒，猛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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