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天气,晚上仍会有几分燥热,更不用说在下午了。
太阳西斜,余晖照耀大地。
安平侯府里,随处可见的树上,还响着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声。
庶出三公子顾清正,已经晃弄着一个深色的小圆筒,悠哉悠哉在府里走着。
过往的下人奴婢,或有条不紊,或形色匆匆,但仿佛都没有看见他这个人似的。
即便有人低着头走路,绝不可能看不见他这个三寸长的小豆丁,可一个两个的,竟然都像瞎了一样。
没有跟他打招呼,也没有人制止他到处闲逛。
以至于没人打扰的他,就这样慢慢的,一点戒心都没有的开始专心趴在草丛里,寻找自己的小可爱的时候,一个纸团砸中了他的额头。
他疼得险些叫了出来!
好在他知道自己一旦叫了出来,小可爱一定会跑得没边了,今天一整天的努力也随之付诸东流。
所以到了嗓子眼的尖叫也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
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而且,对某个没有公德心的家伙,乱扔纸团的行为,顾清正心里是一万个鄙视和不满意的。
这个纸团竟然好死不死砸在他堂堂安平侯三公子的头上?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安平侯府乱扔垃圾!更要看看这个家伙,究竟写了什么让他自己都要扔掉的地步的内容!”
抱着这样的念头,顾清正捡起了正躺在不远处草坪上的纸团。
多亏顾清正不是弹簧人,所以这个纸团被弹到的地方,仅仅是他勾勾手指就能够到的,否则为了不惊动自己的那些小可爱,说不定他就对这纸团没了兴趣,他也就少了一个等会儿回去和自己的大丫鬟吹嘘的佐料。
顾清正一点一点摊开让自己额头仍旧隐隐作痛的罪魁祸首,就看到了这张纸上面那一行就算没有褶皱,也显得狂野和杂乱的字。
“写的可真丑!”
顾清正在心中嫌弃了一句,随后又不在意得把纸团仍在一边。
不是他不想追究自己额头的疼痛,而是因为他已经在纸团上那狂野的字体上,认出了字的主人。
这是一个他惹不起的对象。
“还是找我的无敌大将军最重要!”顾清正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决定选择从心。
正在这个时候,扔出纸团的窗口,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侯爷何必烦躁?做事情不都是如抽丝剥茧一步步来吗?”
“就算要抽丝剥茧,也要找到线头,可是我连第一步都没有头绪。”
这个透出无限惆怅中又带着浑厚感声音的中年男人,就是顾清正的爹,侯府的当代主人,堂堂二品安平侯,顾康升,顾大侯爷。
也是那个写字狂野,写完了爱随手揉成一团往外扔的那个顾清正惹不起又确实没有公德心的家伙。
不过也是,整个安平侯都是人家的,人家没公德心怎么了?
毕竟他也不需要有公德心。
顾清正撇撇嘴,只希望这两个人的聊天,不要吓到了自己的小可爱。
最好只说这两句话,就给自己闭嘴!如果能就此滚蛋,那就更棒了!
可惜,他失望了,因为谈话仍在继续。
“侯爷精忠报国之心,令属下钦佩。”
这个声音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忠厚老实,一点都没让人意识到他在拍马屁的家伙,是顾清正的老爹顾侯爷的心腹谋士。
顾清正不止一次听过他说话,见过他本人,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只听过府里的大管家尊称此人叫陆先生。
“本侯也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越国身处三战之地,又是诸国当中最弱小的一个。现在各国休养生息,还算安全。可等个十几二十年,其他各国国力恢复,我越国仍旧没能摆脱贫穷、落后的窘境,到时兵临城下,我安平侯府,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侯爷苦心,属下也感同身受。可想要改变我们越国弱小可欺的局面,实在是困难重重,我们总不能让越国平白扩大几百倍面积的国土吧?侯爷身负重责,还是不要太过忧心,否则将来就算敌国临近,没有您统领三军,越国岂非从危机变成了危险?”
听到这里,顾清正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
这两个人一个杞人忧天,一个三句不离奉承。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捧场。
突然,顾清正看到了一个敏捷的小小身影向另一边掠去。
顾清正眼睛一亮,拿着小圆筒的手心也微微冒起了汗。
小心翼翼接近那个身影。
然后看准时机,一个饿虎扑食…
“砰”的一声,他竟然就像装在了石头上一样,被震得发麻。
“什么鬼?!”顾清正脱口而出道。
“三公子,请慎言。”
顾清正一抬头,就看见侯府大管家一板一眼的衰样。
“大管家,怎么是你?”顾清正揉着自己连续两次遭到暴击的额头,压抑下想要爆粗口的冲动,努力做到平心静气以后,才问道。
“老奴还想问三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怎么,安平侯府里,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这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附近就是侯爷的书房,三公子莫非是给侯爷请安的?要不要老奴去禀报一声?”
顾清正被唬了一跳,连忙摇手道:“我是路过,路过。就不打扰侯爷看书了,你们也不要管我了,都忙你们的去吧。”
只见大管家瞥了一眼顾清正手里拿着的小圆筒,微微垂下眼帘,侧了侧身。
得!顾清正这下知道自己被抓了个正着了!
“真衰!”顾清正心中暗骂一句,但也无可奈何,又舍不得扔掉自己手里的小圆筒,说这不是自己的,只能讪讪离开了。
他在大管家的注视下,没办法再找自己的无敌大将军,出来以后,索性就晃悠悠往自己的院子走。
一路上,越走越偏僻。
“娘,我回来了。”
回到了自家在整个侯府特别偏僻的小角落的院子里,顾清正就喊叫道。
“哎哟喂,我的三公子,这可不能乱叫!”
陈姨娘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把捂住顾清正的嘴巴,一脸焦急的说道:“都说了多少遍,我只是个姨娘,你的母亲只有大夫人一个!你再叫我娘,被其他人听到了,麻烦就大了!”
顾清正挣脱陈姨娘的手,翻了一个白眼:“可你本来就是我娘。你生了我,怎就不是我娘了?再说了,人家大夫人的儿子可只认世子一个人。我和大哥,一整年也只能见她一次,那还是在过年的时候…你觉得她会在意我叫谁娘吗?再说了我愿意叫,她愿意听吗?在她心里,我们这些庶子,不过是路边的石头,除了碍眼,就没其他作用了。所以你也别过于担心…”
“哪里是我过于担心?是三公子你没有敬畏之心!”
陈姨娘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越发的担忧了,唉声叹气道:“不管大夫人怎么看你、对你,理法就是理法。连她都反抗不了,你更不能落人把柄!”
说到最后一句话,陈姨娘更是把声音压低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人给听到。
顾清正嬉皮笑脸起来了。
“咱们这个院子,除了你我,就只有一个喜鹊,哪里还会有其他人存在?路过都不会走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落人话柄了?姨娘你多虑了。”
顾清正这番话说得满不在乎,又见陈姨娘的眉头皱的快可以夹死苍蝇了,他转了转眼珠子,立刻转移话题:“对了,喜鹊这丫头呢?她可是府里唯一指给我的丫鬟,不会也走了吧?那我这个三公子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陈姨娘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我让她去厨房拿饭菜了。”
“这么早?”
顾清正看了看天色,一脸茫然。
“因为我晚上不陪你一起吃饭了,所以让喜鹊早点去张罗。”
“你不陪我了?你要干嘛去!”
顾清正真的惊讶了。
这些年,这一次还是陈姨娘第一次不是在过年这一天,没有陪着自己吃晚饭的。
“嗯,我要去伺候侯爷和大夫人用晚饭。”陈姨娘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
顾清正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陈姨娘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不但涂抹了胭脂,还戴了唯一一件首饰。
据说是当初因为怀了他,所以被提为姨娘的时候,便宜老爹顾侯爷赏赐的一对珠花。
“可以啊,姨娘,你总算知道打扮了,还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顾清正对着陈姨娘竖起了大拇指。
“你说什么呢?”被儿子这么说,陈姨娘也忍不住脸上一红。
“周姨娘就三天两头去给侯爷和大夫人伺候晚饭,所以偶尔能给侯爷侍寝,你难道不是因为想我那个一年见一次的爹了吗?”顾清正笑嘻嘻道。
虽然他刚刚“听”到了顾侯爷的声音,也被顾侯爷的纸团砸中过,更在平时不少次看到过顾侯爷。
但是正儿八经的拜见,一年也只有一次。
只不过…自己姨娘虽然还年轻,搁在他上辈子,那就是刚大学毕业的年纪,正像一朵花儿一样,是应该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在规矩森严的侯府之内,身为顾侯爷的小妾,又生了一个儿子,陈姨娘的幸福,也只能寄托在顾侯爷一个人身上。
可是,这些年,享受着陈姨娘溺爱的顾清正已经习惯了陈姨娘的世界只有自己。
突然之间,陈姨娘要争宠了…
说实在话,顾清正的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我哪里是为了去…”陈姨娘不好意思说出侍寝两个字,撇了撇脸,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
“对啊,三公子你现在都五岁了,大公子就是五岁启蒙,世子更是三岁就开始认字了!可是眼见着都到了酷暑的时节,府里还没有让你蒙学消息…”
“所以,你想借着去伺候的机会的,跟侯爷和大夫人提一提让我读书的事情?”顾清正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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