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残酷往往体现在血肉尸横的疆场
满身带血,武器已经从长刀换成了短矛,铁甲挡住了刀锋却阻不了钝击,全身的疼痛让李郁的几乎不能继续作战,可人在沙场,不去战斗便只能静候死亡,四面封死的城门将其他生路断绝,唯有死战才能赢得生机
“茂钦,退吧”陈玉拉住勉力站起的李郁,百二十人的甲士就剩身边十余人,下一刻,西墙就会易主,而他们只能后退入城谋求巷战
李郁的眼神扫向敌人越来越多的城楼,战况已经无力挽回
“退!”
十余甲士且战且退,他们身后便是阶梯,而齐人见李郁等人退却也没有强攻这些铁罐头的打算,他们要紧的是站稳城头
西墙承担着齐军最猛烈的进攻,当李郁等人后退之时,其余城墙也纷纷陷落,荆阮城陷落几成定局
“毕帅!”江仙焦急的对着毕束说道“城墙快完了,您倒是快发兵夺回啊”
毕束皱着眉头,看向身前千余将士,嘴唇轻启
“时候到了,去吧”
千人应诺,分为四队奔赴城墙,江仙见状,面色阴沉的可怕,他知道,这时候救火已经来不及了
毕束转过头对江仙说道“你怕吗?”
“怕!”放弃了一贯从容的样子,江仙握紧腰间佩剑咬牙说道
“那就别怕,至少。。。还能多活一天”
。。。。
李郁等人人人带伤,退下城楼之时几乎想都没想便躲入四周民房,一是稍作歇息,第二便是等待最后死战的到来
“茂钦兄弟,今日恐怕得死在一起了”陈玉脱下淌着酸汗的头盔,坐在民房地上喘着粗气说道
“呵,够本了,几日内我已杀七人,够本了”李郁撕下紧贴血肉的铠甲,他的体力已经支撑不起这身昂贵且笨重的装备
“来世再见!”陈玉听着疾驰而来的脚步,对李郁做了最后告别,端起长刀躲在门后,准备再拉上一人垫背
李郁也一样,双手握住短矛,只要有人在民居旁露头,他便要将所有仇恨撒在这人身上
两人一左一右猫在门后,死亡降临的恐惧已经在几日前砍下第一个人头时消失,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嗜血,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静候半晌,破城的追兵并没有出现,两人目光对视,难道齐人占了城头便不打算继续了?
不对,脚步声一直都有,但不在这面,不!不是脚步,是马蹄!
李郁心中一凛,一把将门扉推开,街巷之上不见一人,而喊杀身却从城楼之上传来,怎么回事?!
抬头望去,城楼上一队又一队元帅亲兵在向上强攻,而齐人反倒是失去了悍勇,占着有利地势竟然不断后退
嗒,嗒嗒,嗒嗒嗒,马蹄声若隐若现,是在城外?!李郁大喜,大喊道“兄弟们出来!重夺城墙!”
不明所以的甲士们闻言冲出四面民房,昂首便见到城墙上节节败退的齐人,大喜之下持刀向前,打了呢么多天郁闷仗,总算是能真正吐口恶气了
上城墙的石阶并不宽敞,甲士们只能跟在亲兵营身后,亦步亦趋等着能随时补上前面空出的位置,可惜,齐人斗志没有了,战况一边倒,搞的李郁等人非常纳闷,为何刚才看似虎豹一般的齐人现在却像个鹌鹑
站上了石阶半途,陈玉推了推李郁,手指颤抖着指向了紧邻的北墙
“看那面!”
转头,惊愕,然后笑颜乍现,北面早已被封堵的城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而在这一刻,门正在被士兵关上
“骑兵出了!”李郁捅了陈玉一下说道
是的,骑兵,在七年前十香原么长丢失过后,大燕西军几乎没有骑兵可用,几乎没有不代表完全没有,皇家园林这些年被改建成了马场,虽然每年仅能提供不足千的战马,但所幸,西军分到八百
骑兵在守城战中几乎没有作用,毕束在坚守危城之下,只能兵行险着,陷落城头,开城门出精骑,围绕不大的城池将进攻的齐人步兵阵脚大乱,上了城楼其齐兵失去退路与支援,迎接他们的就是瓮中捉鳖
战况终于倒向燕军,倾巢而出的亲兵营带领残存的城墙守军开始逐步收回城墙控制权
半个时辰的战斗,齐军大营鸣金,荆阮城又艰难的度过了一天
李郁靠坐在城垛上,干裂的嘴唇下拒绝者几乎不含水分的干粮,目光略过西面几里外的齐人大营望向北方,哪里的情形让他目眦欲裂,但无可奈何
八百骑,还剩多少不知道,而北城城门早已重新封堵,没有一人能回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北面望去,在看不见的城墙外肯定还有血战过后存活的骑士,可他们回不来,每个人都希望这些兄弟不要在门外等待死亡,可是不能开门,贸然开门,迎来的就是一次齐人再一次的强攻,而这一次运气可能不会那么好了
城外的骑士们没有半句怨言,连日鏖战他们目睹手足同袍死亡,现在轮到他们了,死亡会很安详,下马,坐在城根,伸手接住楼上扔下的食物,明天,他们将是第一轮箭雨的祭品
李郁来到北城墙站在城头,向下望着活下的人,他希望自己与他们交换位置,而不是苟且在城内
“我得去见将军”这是李郁内心的想法,可刚准备迈开腿,毕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城楼之上,如虎一般的眼神略过李郁,看向城下的骑士,没有多余的话,跟在一旁的江仙埋着脑袋从怀中抽出一卷书簿双手捧给毕束
拉开书簿,大将军沙哑的声音在北城回荡
“西军精骑营游击将军毕节,斩首五级,赏银二十,本将将上表求封子爵,荫两子;西军精骑营昭武校尉冯裴玄,斩首三级,赏银十二,本将上表求升归德郎将,荫一子。。。。。。。”
八百个名字,念了近两个时辰,还未西沉的阳光照在所有人脸上,肃杀,敬畏在大将军愈来愈沙哑的声音中凝结
城上的人很愧疚,城下的人很满意,他们拼死可以,只要后事妥当,怨言什么的都是些没用的腌臜话
大将军念完书簿转身离开,坚挺的背影是给所有人的信心,他不能垮,即便是那么多日以来没有休息,他依旧给人一杆不倒大旗的感觉
李郁急忙跟上,他有很多话想对这个疼爱自己的将军说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步伐,毕束在走下城墙厚停住了脚步,凌厉的转身望向李郁
“你该在西城墙,到这里作甚”言辞严厉,但没有责备的感觉
“毕帅”李郁抱拳“城外的人。。。。”
“不能进来”毕束打断了李郁的话“你应该明白”
“可他们有马,让他们撤吧,离开这里,为大燕保存骨血。。。。”
“呼~”毕束吐出一口气“郁儿,我没有来得及教你太多东西,现在便为你上第一课,叫做慈不掌兵”
“啪!”耳光响亮的在李郁脸上炸响,毕束的目光聚焦在李郁的瞳孔里
“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郁似乎被打醒,没有去抚摸浮现红色手印的脸颊,身体站成笔直,他不再去质疑,在战争中,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
“回去吧,挺过一日算一日”毕束抚着李郁肩头,第一次展现出了疲惫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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