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校尉是个好人,这是柴米的论断,也是那二十三位残存女子的论断,虽然一直以来看似是柴米在推着他往前,让他进山杀贼,让他继续深入,齐使何尝不是钱校尉自己这么想的,他不过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而已,而柴米就是那个为他找理由的人
集结将士非常快速,四百人将村中的场坝站的满满当当,钱校尉将准备继续进山的打算通知了所有人,这一次变没有初次进山时的众志成城了,反对的人也明显多了不少,即便他们对于昨夜所见的惨状恨入心扉,也不能支持他们一往无前
“大人,我们已经得了战马,足够抵罪,甚至有功,再继续进这黑压压的山里,说实话,兄弟们可没那么放心”一位较有威望的曲长朗声说道
话音落下,队伍中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立刻响起,大多人都不怎么愿意继续前进了,每个人都明白昨夜那场大胜说实话是侥幸居多,没人能担保接下来还能如此幸运
柴米早就料到这一出,上前一步高声道“昨夜胜得侥幸,不过却获利颇丰,百二十匹战马足够钱校尉升升官,杀贼百人也给你们带来了不少军功,我可都记录在案了,但是这些还不够啊,四百人分一百个人头,太少了,林子里可还有不少草原人,这样的功劳你们不想要了吗”
人们犹豫了一下,柴米接着说道“当时进林子是为了杀贼取功,现在你们再看看村子里仅剩的二十三口,功勋我等想取,可难道杀贼不是更应是我军中男儿应有之事?!”
“林子里的贼人不少,但都分散,我们四百好汉也不是吃素的,足以应对,莫要迁延,即刻出发!”钱校尉不等回应,黑着脸直接下达了命令,柴米可以当白脸说好话,而他必须镇住这些杂牌军,好歹是自己带出来的辎重营,威严还是有的
见到钱校尉能直接将反对之声压下,柴米心中缓缓吐了口气,军人控制起来可不容易,一支同仇敌忾的队伍战力可以成倍增加,但若是起了内讧,可能就会反噬领军之人了
队伍向北而去的方略已经确定,战马肯定就不能带走了,留下十来人照顾战马,同时柴米也将二十三位女子再次叫到一起
“诸位,我等决议北上,不能护送你们去临县,还望恕罪”柴米满怀歉意道
那位领头妇人走上前扶起拱手躬身的柴米,握住他的双手道“军爷为我们复仇已是大恩,何谈罪过,不过我们二十几个孤寡商议过了,这里埋葬了我等亲眷,所以。。。。我们不会离开”
“不离开?”柴米稍有惊讶“不离开你们如何过活,还是去。。。”
“军爷。。。”妇人捏住柴米的手不自觉中开始用力“军爷看起来年纪不大,或许不知何为故土难离,我们仅存的女子是共乐村唯一的血脉,我们要重建这里,生娃,耕地,我们离不开这个淌着血的家”
共情是人类天生的弱点也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弱点,柴米被这些女子的坚韧感动,这位妇人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可展现出的是汉人千年的坚韧,天灾、人祸、瘟疫、末日都打不垮这个扎根在东方的民族
“好。。。好”柴米怅然道“我们将会留下十多人照料战马,粮食也会留下大半,足够你们度过今年,但请答应我,若太过艰难以至于熬不下去,请离开,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多谢,多谢”妇人再次淌泪
柴米的眼角也有稍许湿润,握住的手不忍抽开
“方便的话,小子可能知晓夫人名讳,定铭记终生”
“不敢,妾身王周氏,闺时姓名,周稚”
。。。。。
惜别总会到来,这个在黑暗之中为人带来光明的女人也在视线中消失在林莽,柴米无限感叹人的软弱与坚强,而李郁则一直叫骂着敌人的爹娘与祖宗
“杂种!来啊!”缺口的长刀从敌人怀里抽出,李郁感觉双手已经开始脱力,只能用怒吼来缓解着身体的疲惫
当!肩部传来阵痛,李郁艰难回身将身后举着盾牌砸向自己的敌人一脚蹬开,他已经无法以最快速度杀敌了,作为甲士,虽然是战场上的杀器,可力竭之时也不过是穿着铁甲任敌宰割的人肉,索性身边的同伴及时将那面盾牌后的人剁成肉泥,不然可能堂堂忠武侯就要被无名之辈斩杀
“茂钦兄弟,甲士已经伤亡过半!继续下去可就都完了!”一丈外的铁皮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两天前自己救下的陈玉,因为其战技优秀被补进了甲士营,之后又继续与自己同生共死了两日,过命的交情在短时间内已经建立
“陈玉!不能退!”李郁望着几丈外还在鏖战的将士,想都没想便喊道
不能退!李郁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重新举起残缺长刀一步步向近在咫尺的战场走去,他们不能退,其余三面城墙已经糜烂,仅有甲士所在的西墙还能站住脚跟,作为四面救火的队伍,他们退了就真的完了,虽然他知道城里帅帐旁至少还有一到两千可战之兵,他知道毕束手里还有八百骑兵,他甚至知道城里青壮已经全部武装了起来,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城墙上却不肯多派点人,只要城破,就算手里还有一万兵又能如何?
机械性的举刀,无情的夺去性命,现在只有头顶的烈日肯帮他们了,在阳光下举刀,用柴米的话来说,会亮瞎他们的狗眼
帅帐前,毕束背着手环顾四面烽烟弥漫的战场,右手食指不停地叩击着左手手腕,拧着的眉头没有片刻松懈,似乎在等着什么,身边的江仙双手拢袖,大热天不见缕汗,不过一直紧抿的嘴唇暴露着他的紧张
现在帅帐前除了一千三兵卒没有一个将领,江仙明白将军有将军的打算,文官不宜多问,可听到下属的不断回报,他的心也渐渐下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毕帅,城墙快陷了,还是发兵吧”
毕束头也没回道“江主簿要是累了便回帐歇息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本将”
江仙苦笑摇头“如今眼目下,如何能安心歇息”
“放心,你死不了,齐人进城你就高喊自己是宰相之子,命定能保住”
“毕帅就如此厌弃属下吗,认为我是贪生之徒?”
毕束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江仙一眼道“我非厌弃与你,只是人尽皆知毕束与江相不对付,你是他儿子,替老子承受点尖酸言语是应当的”
“呵呵”江仙干笑两声“那属下算是松了口气”
“你很好,能力出众,自你来到西军,后勤、文牍从未出错,安心待着吧,我不会赶你走”毕束又将目光看向了远方
江仙顺着目光看过去,城墙上的厮杀虽不能耳闻,但却在心头阵阵炸响
“眼下,毕帅赶我走也走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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