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鬼火引路，径往森罗

岩武城，明月祠内。

萤雪小心翼翼地将银盔银甲放置妥当，而后步出小屋，来到正殿。见风天澜依旧望着那塑像出神，遂也不惊扰，悄悄地站立在他的背后，望着他的背影。不觉已是夤夜，风天澜这才转过头来，答谢道：“多谢江姑娘出手相助。”

“风大哥说笑了，举手之劳罢了！”萤雪笑着摆了摆手，回道。风天澜听此，也笑了笑，顺手提起油灯，朝着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八十年前，月如率死士逼退苍狄军，自此以后，城中百姓便视她如天将，苍狄军更是畏之如虎。如今苍狄军再度来犯，想来也只有她能够解岩武之困了。”

“所以你才让我扮演月如将军。”

“正是！说来，那一刻当真令我恍惚，几乎就要将你当成她了。”

“……”

不觉间，月儿已然偏西，积水空明，庭树摇风。二人正说着，祠堂外忽然热闹起来，原来是城中百姓，见唐月如英灵现身，护佑岩武城，纷纷来到这明月祠前，祈福还愿。他们纵身跃入，这名为人的海中，彳亍而行。

“风大哥，接下来打算如何？”穿越人海，二人再次走上静寂的青石板路，萤雪如此问道。风天澜听此，笑着回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追寻她的步伐，步入轮回。”风天澜说着望向东方天空，但见启明星高悬在上，兀自闪烁着凌光，不由得慨叹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有捄天毕，载施之行。”

听得此话，萤雪也抬头看向东方天空的那颗启明星，蓦然想到那夜梦游三十三重天，复又看向风天澜，眉目之间，愈发觉得熟悉，暗忖道：“那夜梦见长庚星官，眉眼之间，与风大哥还真有点相似，”正思考着，却听得风天澜说道：“江姑娘，烦你将无常大人请来吧！”

萤雪知风天澜心切，遂也不耽搁，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块玉牌，细心地敲响。清脆的响声划破天际，倏忽间一黑一白两个黑影落在萤雪的身边，正是黑白无常。萤雪见范无救也来了，欢喜之余问道：“小黑，你怎么也来啦？”

“他呀，听说这里有个将死不死、将活不活的奇人。心生好奇，也就赶过来看看啦！”谢必安抢过话来，顺势拍了拍范无救的肩膀，眨着眼睛说道。可范无救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风天澜，悠悠地说道：“此人虽是魂灵之相，却有肉身，单凭小白自己，无法将他引入幽冥界，所以找我来帮忙。”

听得此话，萤雪心知范无救又将谢必安的台给拆了，遂笑着看向谢必安，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再看那谢必安，假装没见到萤雪的表情，干咳了两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快施法吧，别让阎君他老人家等急了。”

说着便转身跳上高楼，欲寻一僻静之处。众人听此，也不言语，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僻静之所，却是唐月如的衣冠冢所在。但见黑白无常唤出哭丧棒，脚踏禹步、口念真诀，随着声音落下，凭空打开了一扇一人大小的鬼门。

因着萤雪多次出入鬼门，也得出了些许经验，不像第一次那般慌张，遂说道：“风大哥，只要双手交叉，闭眼踏入，不一会儿就到啦！像我这样……”萤雪说着，按照她方才所说那样，闭眼踏入鬼门，就此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鬼门还能存续半柱香左右的时间，你抓紧时间，我们在下方等你。”谢必安说着，也踏入鬼门。而范无救，则是冲他点了点头，便也消失在鬼门之中。风天澜转身看了一眼唐月如的衣冠冢，轻道了一声“等我”，转身跳入了鬼门之中。

恍惚间，风天澜只觉得自己在急速下坠，待得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溟濛，看不真切。正想呼唤萤雪等人的姓名时，却听得身后传来谢必安的声音，说道：“风兄弟，这里便是阴间了，请随我二人前往森罗殿。”而后又说道：“小萤雪，临行前婆婆吩咐我，让你回来后回去，帮她看管下酒肆。”

“好！”萤雪回了句，又说道：“风大哥，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会啦！”听得此话，风天澜正欲与她告别，可眼见仍是一片混沌，只闻人声，却不见人影，遂不解地说道：“这阴间雾气着实深厚，听声音诸位就在近旁，愣是看不见诸位？”

此时萤雪已经离去，留下黑白无常二人，听得此话，这才反应过来，只听得谢必安说道：“我倒给忘了，你已凡人之躯入此幽冥之界，心荡眼浊，自然无法看清这周遭事物。”谢必安说着，起手捻决，而后往风天澜眼睛一抹，说道：“闭眼再睁眼便好。”

风天澜听此，忙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但见眼前一片开阔，泣血的彼岸花肆意开放着，不再是溟濛一片。又听得身旁的水流之声，想是那忘川河水，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正好奇之时，却听得范无救说道：“速往森罗殿，别让阎君久等了。”说着便向前带路去了。

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森罗殿前。风天澜抬头望去，但见阴卒守门、鬼火引路，满目森冷。他跟在黑白无常，穿过悠长的甬道，不由得紧张起来。忽地眼前一亮，已然来到正殿上，抬眼处，只见一铁面虬髯之人，端坐在上。而近旁，则有一红衣女子看着自己。

正自疑惑间，只听得黑白无常向前施礼，说道：“启禀阎君，风天澜已带到！”但见阎君抿了一口茶，回道：“无救必安，你们先下去吧。”黑白无常听此，说道：“小的先行告退！”说着便转身走出森罗殿。

见黑白无常离去，殿中鬼火摇曳着森冷，风天澜的心中难免惴惴不安。阎君见他手脚不自然，遂笑着说道：“小娃不必惊恐，你的事，本王已从白无常口中得知。此番唤你前来，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接着便安排你入轮回！”

“多谢阎王爷成全，不知您要问什么？”风天澜听此，忙向前施礼答谢并问道。

“依白无常之言，你因误入幻瞑界，得遇黄粱公，才可于世八十年而容颜不老，是也不是？”

“是！”

“易梦之时，黄粱公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那一夜，黄粱公问我是否想要守护唐月如一生，我点头称是，于世他笑着说想要同您开个小玩笑，再醒时，我已是这般模样了。”

“这老头，偷偷将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中抹去，又不知以何法保你容颜常驻，待本王遇见他，定要好好地找他算一算账。”话音刚落，阎君方知失言，遂干咳了两声，说道：“黄粱公可曾说过其他的话？”

“就在一年前，他突然现身，说定五日前，也就是无常大人到来那一日，会有人前来，引我入轮回。”

“还有其他吗？”

风天澜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黄粱公临走之时，还留下一句话，说什么‘千年为押，黄粱易梦。浮生千载，尽付黄粱’。”

“……”阎君听此，沉默了半晌，这才问向孟婆，说道：“孟婆，你看此事如何？”却听得孟婆说道：“你费尽心思，想要投入轮回，又是为哪般？”

风天澜这才知道，那站立在旁的红衣女子，竟然是孟婆，暗忖：“世人皆说这孟婆是个垂暮老人，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孟婆见此，似看穿了风天澜的内心，笑着说道：“世间多有不实之言，公子切莫挂心。”

风天澜深知自己失礼于人，遂道了歉，并说道：“不为其他，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与她再相见。”

“唐月如吗？”

“是！以我这幅身躯，即使与她相遇，她也看不见我。入轮回，是我唯一的选择。”

“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孟婆笑着回道。然而，正当众人说话之际，牛头忽然闯了进来，大吼道：“哞哞！阎……阎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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