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水月镜花，恍然一梦

却说离未闭目凝神，兀自念诵着符文，全然不顾站立在旁的孟婆，以及她手中的流萤。见他如此淡然，与此前那个贪生怕死的离未全然不同，就连孟婆也感到诧异。正自犹疑之间，那炼丹炉突然光芒大盛，并从中发出阵阵响声，就连大地也开始颤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炉而出。面对这突然的变化，孟婆心中惊异，恐生异变，遂不及细想，手中流萤一横，便割断了离未的喉咙。

利剑过处，绽放出朵朵血莲花。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炼丹房内静谧无言，空余那点滴雨声，叨扰着众人的心神。许是察觉到了异样，孟婆暗忖到，“这月明星稀的，哪里来的雨声？”正想着，不期一阵狂风袭来，霎时间，天地一片昏暗，眼前的一切尽皆失了颜色。

恍惚间，一只枯叶蝶蓦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扇动着枯叶般的翅膀，缓缓飞过。众人的目光，紧随着那只枯叶蝶，翩然落到离未的尸首上。刹那间，离未的尸首亦化作数千只枯叶蝶四散飞去。孟婆惊异，忙招呼着众人向炼丹房外逃去，可这一步刚踏全，眼前的一切尽皆化成枯叶蝶，比肩皆是，四散飞去。

带着些许凉意的雨，点滴落下。众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玄风观门口，无月亦无风，雨也不曾停歇，方才的一切，却似一场梦般，消散无影。见此，萤雪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范无救看了一眼四周，说道：“刚才所见的一切，看来都是那道人用道术构筑的幻境。”范无救刚说完，谢必安就接过话来，紧接着说道：“可是，似这镜月之术，应该骗不过婆婆的眼睛才是！”说着，众人齐齐看向孟婆。

孟婆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方才所历之幻境，我一点也未察觉……”众人听此，不觉哑然，就连孟婆都不曾察觉，那道人之法当真如此超绝？孟婆心知众人所想，紧接着说道：“当时虽未察觉，可如今想来，那幻境也绝非离未所布。据我所知，三界之中，深谙此道者，皆处上界。”

“上界？”萤雪不解地问道。话音刚落，谢必安便拍了拍萤雪的肩膀，而后用手指指了指天空。萤雪见此，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可话才说到一半，嘴就被谢必安捂上了，但见他食指轻抵嘴唇，示意萤雪噤声，而后又狐疑的看了看四周。这一番举动，让萤雪感觉十分不解，问道：“小白你怎么啦？不会又魔障了吧？”

“个衷事由，往后再告诉你，还是快快去找离未吧。”回话的不是谢必安，而是孟婆。萤雪疑惑地看向谢必安他们，见众人皆是缄口不言，亦深知阻止离未炼丹才是要紧之事，遂不在言语，同他们一道，再次往那炼丹房赶去。

微风剪碎雨帘，檐下飞铃，发出叮铃响声。“这一次不会是幻境了吧？”萤雪边走边想着，想把眼前的景象，看得真切。不一会儿，众人又再次来到炼丹房前。再次面对着房门，孟婆也丝毫不耽搁，抬手就要推开那房门。可仅是这一瞬间，大地竟再次开始颤动。众人面面相觑，却听见“轰”的一声，一束金光冲破房顶，直冲九霄。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金光之中有一个黑影，立于半空。随着金光收束，那黑影的面目也逐渐清晰，正是玄风观道人离未。此时，他正手握仙丹，自顾自地笑着，边笑还边说道：“成啦！成啦！哈哈哈哈哈！”那笑声，近乎癫狂。

正当离未忘我狂笑之时，却有三个身影，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许是感觉到了危险，离未的笑声戛然而止，忙凝神看去，却见那三个身影，正是孟婆、谢必安和范无救。原来，三人见离未仙丹已成，恐再生事端，遂欲赶在离未吞服之前，将仙丹夺过手来。

对于孟婆他们的打算，离未自然明了。眼看着三人逼近，离未不慌不忙的将那仙丹吞下，而后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人见离未已将仙丹服下，心中大呼不妙，忙各执兵器朝他攻来。哭丧棒寒光瑟瑟、流萤闪烁着萤火，却都在半寸之地止住了攻势。

但见那离未，通体散发着金光，就连那飘落的雨，也进不得他半寸之地，只一发力，便将孟婆他们震飞。萤雪见状，忙向前接住了孟婆，并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见她摇头，萤雪复又看向谢必安和范无救，见二人也都没事，这才心安。

再说那离未，见孟婆他们如脱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就连离未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威力，不住地左右细看，像在欣赏一件无上尊宝般，紧接着，却又是一阵狂笑。可这一次，不单单只有离未一人在笑，不知为何，谢必安竟也开始笑了起来，大有和他比个高低的意思。许是听见了谢必安的笑声，离未忙止住笑声，眯眼看着谢必安，问道：“你在笑什么？”只听见谢必安边笑边回道：“你在笑什么，我就在笑什么！哈哈哈哈哈！”

听得此话，离未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放肆！吾仙体已成，汝何敢不敬？”不料此话一出，谢必安却笑得更欢了，直捂住肚子笑道：“还‘吾’、‘汝’嘞，你真当自己成了天帝？我看你连半仙都不是！哈哈哈！”

“当真放肆！”听罢谢必安的讽刺，离未更是被气得眼歪嘴斜，只见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剑，而后脚下一踏，瞬间化作一束金光，直取谢必安命门而来。可再看谢必安，依旧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理会离未的攻势。离未见此，更是恼怒，运起全身灵力，倾注在这一剑之中。眼看着就要刺中谢必安的眉心，却被一人挡住了剑势，那人正是孟婆。

见此一剑不奏效，离未忙向后飞去，未曾想范无救已至身后。却见范无救目露寒光，举起哭丧棒，直朝着离未的脑袋挥去。离未见躲闪不过，忙举剑来挡，但觉这一棒力贯苍穹、有千钧之势，直震得他手心发颤、虎口阵阵生疼，而他的身体也顺势飞了出去。

一切变化的太快，原想仙体已成，至此可睥睨群雄，未曾想连哭丧棒都接不住。“不不不！一定是错觉！”离未心中呼喊着，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忙在空中立住身形，再次查探自己的身体，却见那通体金光，早已消失不见。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他还是那个他，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离未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口中不住地问道：“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此时，早已经笑够了的谢必安，接过话茬，说道：“凡人成仙，必历三灾！方才你吞服仙丹，却并无雷灾降下，更谈不上火灾和风灾了。不历此三灾，你又如何能成仙体？”谢必安话已至此，可那离未仍是不信，忙呵斥道：“一派胡言！我尊奉那位大人的指示，炼制仙丹，未敢有丝毫疏漏之处！那位大人答应过我，一定会助我成仙，他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那位大人？”听得此话，孟婆在心中思索着离未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却并无结果，遂开口说道：“事实就摆在面前，你口中的那位大人，不仅欺骗了你，没能助你成仙，还让你身负诸多杀孽！不仅这一世，往后的千百世，都要用来偿还你今生的罪孽。若你识趣，说出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或可免你一世之苦。”

孟婆如此说道，可离未哪里听得进去。只见他眼神涣散，口中不住地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位大人答应过我的，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说着，眼前竟出现了一个身影，哀哀地说着：“大哥！你答应过要治好我的病，带我共游九州大地！今番，却为何又食言了？”离未循声看去，却是子申，此时的他，头发蓬乱、面色惨白，胸前还插着那把匕首，鲜血染红了衣衫。见子申如此，离未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剑身落地，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他急忙上前抱住子申，说道：“对不起！是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听得离未不间断地说着“对不起”，孟婆他们也甚感意外。在他们的眼里，子申从未出现过，只看见离未他手呈环抱状，在那哀哀地哭泣忏悔。众人看向离未，仅是一呼一吸之间，竟有一团黑气从离未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孟婆见此，大呼不好，忙上前想要阻止离未，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伴随着黑气的出现，离未突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而后在黑气笼罩之中，离未的身体竟开始扭曲变化着，变化成从未见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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