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日央未时，哺食为申

烟气氤氲的炼丹房内，恰似雾中仙境，为房内的一切事物都抹上一层白，隐隐绰绰，看不真切。离未依旧盘坐在那炼丹炉前，紧盯着手中的纸条，口中不住地念着：“但舍心知爱，永却平生欢。一日乘风去，平步上青云。”他眉头深锁，千丝万缕在脑中盘结，却始终理不清头绪。

他这一生痴迷于炼丹修仙，为的是能够治好胞弟子申的病，为了能有一日同他共游九州大地。现如今，那位大人却给他出了个难题，是炼丹成仙，还是留住胞弟子申的命。该如何选择，他本该心中有数。可当他走进这炼丹房时，他迟疑了，这一秒地迟疑让他痛苦万分。

忽而一阵风吹开房门，那位大人地声音再次从离未的脑中响起，说道：“你还在犹疑什么？”离未听罢，急忙拜倒在地，说道：“还望大人饶过家弟的性命，小人这就去找寻那最后一人！”离未此话一出，霎时间狂风大作，只听得那位大人怒吼道：“放肆！”

见那位大人生气，离未忙磕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却听见那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该如何抉择，你心中早有答案，不是吗？”离未听罢，忙叩头说道：“还望大人指点明路！”只听见那个声音说道：“既如此，我就帮你一把吧！”话音刚落，忽而一道天雷落下，直向离未劈来，离未不及闪躲，生生地接下了这一道天雷。可奇怪的是，天雷过后，离未却毫发无伤，只是嘴角轻挑着，信步走出炼丹房。

许是听到炼丹房传来的雷声，子申怕离未出事，遂急忙起床赶往炼丹房查看，却与离未他撞了个满怀。离未忙搀扶住他，说道：“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吗？怎么又出来走动？”子申见是离未，心下稍安，笑着说道：“我听见炼丹房有雷声响彻，恐你出事，这才出门看看，你没事就好。”离未听罢，也笑着回道：“你大哥我怎么说也是半仙之体，没那么容易受伤的！倒是你，快回屋休息去吧。”

离未说着便将子申搀回到屋内，将他扶到床上，并为他盖好了被子，慢悠悠地问道：“子申啊！平日里，大哥待你如何？”子申听罢，看向离未，笑着回道：“这么多年来，若非有大哥在，子申哪能活到今天？”听得此话，离未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只要大哥要你做的事，你就一定会照办？”

“自然！”子申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子申无能，不知该做何事情，才能报答大哥你的恩情！”话音刚落，离未忽然握住子申的手，看着子申的眼睛说道：“你可知大哥这一生的志向是什么？”

离未的举动令子申感到诧异，再看向他的眼睛，莫名生出了一丝陌生感，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离未，不及细想，他点头答道：“羽化登仙，剑啸九州！”虽气力不足，但一字一字说得分外清晰。听到着，离未不由地松开子申的手，眉头深锁地看着前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子申心知事有蹊跷，可眼前苦恼之人，是照顾了他二十多年的大哥，却又如何不心软？子申忙问道：“大哥有何难处？需要弟弟的地方，尽请开口！反正子申这条命，原本就是大哥你给的！”离未收回了目光，复又看向子申，说道：“你也知大哥正在修炼仙丹，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还差一样东西。”

“还差什么？”子申忙问道。

离未看着子申，口将言而嗫嚅，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出四个字：“一条人命！”四字说完，离未瞬间觉得头晕目眩，似有什么从脑中被抽离。他连忙晃动着脑袋，好让自己回过神来。许是感受到子申不解的目光，离未忙抬头向子申看去，问道：“方才我有说什么吗？”却见子申摇了摇头，回道：“不曾说什么！”听得此话，离未这才松了口气，忙为子申盖紧被子，并说道：“你就在此好好休息！等大哥的好消息。”而后便走出了房门。

不知何时风起，细雨飘摇，摇落朵朵梨花，空作那梦中之云。见离未远去，子申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至窗边，斜倚阑干，看窗外雨珠零乱梨花湿。忽有细风吹过，吹落那梨花的清影，摇晃着落在他的手掌上。他捻着花，细细端详了一番，忽而笑着说道：“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是时候告别了！”寒光闪过，鲜血染红了梨花。

却说离未步步走向炼丹房，只觉得心中烦闷、眉间跳动，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忽然心中一阵绞痛，离未大呼不好，忙回身往子申的房间跑去。他破门而入，见床上无人，复又慌忙在房间里找寻，却见子申他躺倒在窗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手中紧握着那朵梨花。

看见此景，离未失了神般，一步一步地靠近子申，跪倒在旁，抱着他，失了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接受了这结局，他回过神来，细心地为子申整理衣裳，而后将他抱起，向炼丹房走去。

炼丹房内，百鬼竞嚎哭，却不及离未心中伤痛之分毫，他小心翼翼地将子申放下，愣神了半晌，才缓缓地取出那紫金葫芦。随着诵声响起，那散发着紫光的葫芦也凌空而起，而后紫光大盛，不一会儿便消散而去。随着紫光散去，一个身影漂浮在离未的面前，细声呼喊着离未的名字。

离未循声望去，见是子申的魂魄，不觉泪目，问道：“为何要这样做？”子申听罢，笑着回道：“子申这一世，算来浮梦一场、了无牵挂。只因未曾寻得一个机会，报答你的恩情，才肯苟活于世。如今，我能以残破之z躯，助大哥你成仙得道，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大哥，谢谢你这二十多年来的照顾，愿你成仙之后，我们还能相见。”说着，子申一个转身，投向那炼丹炉中。

屋外声声细雨，屋内百鬼嚎哭，可在离未听来，却都无声。他跪倒在地，脸庞因痛苦而扭曲、而变得狰狞，口中不住地说着：“是大哥的错！是大哥对不起你！是大哥的错……”不期那位大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又何必痛苦？”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不是……”离未失了心志般，不断说着“不是”。听见此，那位大人突然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那道天雷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我也不曾出手帮你。至始至终，你所行之事，皆是你心中所想罢了！凡人，这便是你心中所期望的。”

听到这，离未忽然不再言语，似接受了这个事实般，只是眼神涣散盯着那炼丹炉。那位大人的声音也适时在离未脑中响起，说道：“忘了你的志向吗？羽化登仙，剑啸九州？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将这九数之魂灵炼成丹药，你就能得到成仙了！还在等什么？”

此话一出，离未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般，连忙说道：“对对对！毕生的志向就在眼前，绝不可前功尽弃。我要练丹，我要成仙，哈哈哈哈哈！”话语间略显疯意，却似着了魔般。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蓝紫色符纸，随手往炉底一扔，刹那间火光大盛，而后盘坐在那炼丹炉前，起手捻决，炉中百魂尽皆发出凄厉的哭嚎声，其声响天彻底、直上九霄。

此时，孟婆一行人正在赶往玄风观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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