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书生依循着老丈地指引,一路沿河北上,行了约有两个时辰。这一路倒也平静,可是一样的河川、一样的黄土尘沙,却让他感到恍惚,好似不曾停歇,又好似不曾踏步,只有那越来越浓稠的乌云,提醒着他时间地流逝。
一阵寒风袭来,寒冷中带着些许湿气,书生下意识地裹紧衣衫。他抬头望着远方越发黑得浓密的乌云,明白不久便会有一场大雨落下,若是不早些寻得个地方,不说寒雨,光是这冷得刺骨的寒风都难以抵挡。可眼下又没有半点人家的影子,想来只得急急向前走去,盼着能早点寻到那个小津口,在大雨降临之前。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仍是没有半点村舍的影子,正踌躇间,忽而一阵狂风裹挟着尘沙咆哮而来,直吹得那书生连连后退。他还来不及细想,只听得远方天空一阵响动,那黑紫色的乌云急速翻滚着,霎时间遮蔽天日,透不出一丝光亮,浑似黑夜一般。倏忽间,黑云翻滚着出现了几道裂口,不断扩大的同时,还伴随着隆隆的声响,好似黄帝擂夔鼓。
忽地一声霹雳,紫翠色的电光劈开了九霄,似那十万天兵扑地而来,直落到书生近旁。那书生见势不妙,急忙将腿一蹬,向旁闪去,无奈立地未稳,便又是一道紫光。见躲闪不过,那书生只得就势翻滚,不想竟滚至斜坡处,直顺着那坡滚到了河边。旋即又是一声雷,白雨倒也似地落下。
豆大的雨点淋湿了书生的衣裳,他摸索着想要站起来,不期脑中又是一阵轰鸣,复又倒下,便就此晕死过去了……
又不知过了几多时间……
云散了、风停了、雨也歇了,一轮残月挂林梢,银白色的光铺满河面,远处有萤火于飞、近旁则有流水潺潺,静谧得浑不似人间。只见一只青蛙跳到了一块岩石上,正欲打破这宁静,却被突如其来的簌簌声惊得失了音。
书生艰难地睁开了眼,摸索着站了起来,他好似失了魂般,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拖着湿透的衣裳,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块大石旁,背靠着坐下来。只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定下神来,可还没等气息喘匀,却又突然站立起来,用目光焦灼地向四周张望,好像在搜寻着什么。直至看到一幅画卷,才将目光停住。他急忙向前,俯身拾起那幅早已被雨水浸失的画,小心翼翼地摊开。虽然心知那画作已毁,却仍是固执地抱着某种希望。
待得那幅画完全展开,果不其然,墨迹早已全非,只可依稀地辨认出那是某个人的画像。看着手中的画,书生呆立了半晌。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抱着那残损的画卷,再次走到那大石旁,一坐又是许久……
飞萤扑闪着光,月色依旧清冽,虽偶有蛙声阁阁,静谧也未减去半分。可此时书生的心里,却是云波翻涌,想那过去的许多时日,他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一切只为了能够寻到这画中之人!什么金榜题名?什么功名利禄?他都不在乎,只是想要与那画中人见上一面,寻得个答案。可如今,那唯一的信物已经毁了,却又如何能够与那人相见?该继续前进?还是就此放弃?书生犹豫着,踌躇着。
“就当是我再做这一场梦罢……”
蓦然,脑海中竟响起了老人那沙哑的声音,好似一道光牵引着他。“是呀!”书生心想着:“常言世事一场大梦,于我而言,这段旅途本就是大梦一场。即使是那科举,也不过是场全民的梦幻罢了!画毁了,想来也不过是将那人从稍有现实的虚影中拉回到梦里而已,可这场梦我已经做了十多年不是?何不继续前行?就当是我再做这一场梦?”
“对!”书生心下敲定,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只见他站起身来,开始细细打量起这周遭的环境。书生明白,自己还在早先昏倒的地方,因为不远处的河面正泛着银光。
知道了自己在哪,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的去路。待举步欲行时,书生却又听见了那蛙声齐鸣,复望见远处竟有萤虫飞舞,不免心下怪道:“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有蛙声和萤虫?”
可这四周的景色又分明与白日里无异,况那天边有云欲遮月,若是不趁着这月光早行,待得月黑之时,如何能行?想到这,虽然心中犹疑,书生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抬腿便走,沿着河道、顺着月光,再次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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