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扶危救困

“岂料什么？”璇滢教谕急切地问道。

“岂料赶路时天气闷热，半路于一颗树下歇息时，老王出去寻水，我儿贪玩，在路边草丛捡了条小蛇耍了起来，还将它抓起来放入了随身的包中，是以一开始我并未发现。待到老王打水归返，让小儿饮水之时，才发现一条小蛇在身上爬。惊骇不安之下，老王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驱赶小蛇，小蛇发怒便咬了我儿闳喜一口，我盛怒之下便抄起地上的石头砸死了这条小蛇。”

“这小孩还真是顽皮，竟然拿蛇当玩物，可真是无知……”璇滢教谕暗暗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此蛇尚小，毒牙和毒腺尚未发育成熟，应该没有太大的毒性。可知是何种毒蛇？”忠尧冷静地说道。

徐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妾身孤陋寡闻，实不知晓。本以为小蛇死后便可继续赶路了，谁曾想草丛中“窸窸窣窣”一阵响后，竟然窜出来十多条更大的毒蛇，一个个昂起的蛇头呈三角形，头两侧是土黄色，蛇背呈黑褐色，头腹及喉部却又是白色，身上还有大黑斑，看得我心惊肉跳、栗栗危惧，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蛇，当场就把我给吓懵了。”

“那然后呢？”忠尧追问道。

“老王也是心惊胆跳，他拔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环首刀怒吼着不停劈砍，帮我母子二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混乱中老王被多条毒蛇咬伤，重伤倒地不起，却仍然催促吾等快走，我母子二人各自腿上也被咬了一口……再后来，就遇见了他们二位。”

“哦，那时我与文傕在村口值守巡逻，正好看见她们母子二人瘫倒在地，便将之救了回来。”王田子连忙补充道。

忠尧双手环抱于胸前，一时间屋内无人言语，陷入了沉默。忠尧习惯性地抬起左手，若有所思，虎口微微张开，作“八”字状，食指腹侧在下颌边缘来回抚蹭了几下，忽然问道：“老师，你在金乌岛的时间比我长，依你之见，她们半路所遇之蛇是何种毒蛇？”

“单就描述而言，应为五步蛇无疑，此蛇我曾在山中见过，与徐娘所言一般无异。”璇滢教谕说道，语气很肯定。

“五步蛇其实我也只在书中见过，还没见过活的，不过书中记载大体与徐娘所说相同。五步蛇记载于诸多典籍中，《尔雅·翼柴》、《鸡肋编》、《捕蛇者说》中都有记载，还有一本专门记载的书名曰《白花蛇传》，我亦有幸曾经阅读，因此略知一二。

五步蛇乃剧毒之蛇，又名七步蛇、百步蛇、尖吻蝮，不同的地方叫法不同，或曰白花蛇，触草木，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若中毒较深、中毒剂量较多，出来数着走几步，保管一命归阴。”

“啊？！毒性如此厉害！”子翃、王田子齐声惊呼道。

忠尧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五步蛇的吻鳞与鼻间鳞都是向背部方向翘起的，尾部侧扁，尾尖还有一枚鳞片尖长的角质刺。五步蛇若被逼捕得无路可走时，它会调转尾利钩，破腹自杀，死而眼光不陷。”

“我去！这小样儿，你个爬灰倒灶的老毒物竟然还懂得切腹自杀？！”子翃一惊，忿忿然骂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文傕开始说话了，一口地道的川音。

文傕愤愤地说道：“龟儿子！咋个恁地歹毒！简直猪狗不如！”

旁边的王田子故意咳嗽了一声，用胳膊肘碰了碰文傕，低声说道：“它本来就是毒蛇，没毒那还叫什么毒蛇？打只野猪能吃好久，养只狗还可看家护院，它当然猪狗不如。”

“嗯？呃，哦。”文傕一时无语，转念一想，忽又晃晃了手中的拳头，恨恨地说道：“老子一把火烧死它！”

忠尧笑着摆了摆手，制止道：“犯不着烧死它，烧死它太可惜了。万物相生相克，五步蛇黑质而白章，也有自己的弱点，喜食石楠藤花叶，可以制成白花蛇酒，专治半身不遂、中风症，还有镇静、镇痛，扩张血脉和降压效用，若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巳大风、挛、瘘、疠，去死肌，杀三虫。总而言之，浑身是宝。”

“噢，是这个样子嗦，那我马上切（去）把那些蛇抓回来泡酒！”文傕说着便要转身而去，却被忠尧一把拉住。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忠尧也是一口巴蜀方言，抑扬顿挫，尾声悠长：“文傕师弟，你晓不晓得五步蛇在哪儿？”

文傕迷茫地摇摇头：“不晓得。”

“那你晓不晓得咋个抓蛇呢？”

文傕继续摇着头：“不晓得。”

忠尧不屑地说道：“那你还切（去）抓个锤子！”

王田子一听“抓锤子”，心下不解，便凑过头去悄声问道：“锤子是什么？”

文傕刚被忠尧数落完，正没地方撒气，心中一急，气鼓鼓地说道：“锤子？锤子？！锤子就是……”说着用手指了指王田子、子翃、忠尧和自己四个男的，“我们几个都有，”又用手偷偷指了指璇滢教谕和躺在床上的徐娘，“她们两个没得的东西。”

王田子在脑海中仔细思量了一下文傕说的话，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由地放声爆笑。

璇滢教谕把眼一瞪，不怒自威：“王田子，你笑什么？”

王田子想收敛起笑容，奈何忍不住啊，半晌才恢复平静，喘着气说道：“老、老师，我没、没笑什么……”

“没笑什么还这么开怀？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璇滢教谕声色俱厉地说道。

忠尧见状，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想道：“这他哪敢说出来啊，说出来，说不定他的‘锤子’就真没了。”

于是，便打了个圆场，给子翃使了个眼色，子翃会意，故意问道：“忠尧师弟，你可知如何解此毒？”

“子翃师兄大可放心，解此毒不难，我已有药方。”忠尧答道。

王田子见缝插针，也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哎，忠尧师弟，你可真是博学多闻啊，嘻嘻。”

忠尧顺势说道：“王田子师兄，我要写一下药方，可否帮忙取来笔墨？”

“好嘞！”王田子巴不得出去透口气，一听让他去取下笔墨，赶紧答了一声，见机开溜，屁颠屁颠出了木屋。

忠尧还想再仔细查看一下伤口，看毒发的程度，便说道：“大嫂，请问五步蛇的咬了你们哪里，我可否查验一下伤口？如果伤口较浅，尚未大面积扩散，则可用口将之吸出一部分，再内服用药；若伤口已开始溃烂，则需要外敷加内服用药了。”

“对对，话本里都这么说的，要是中了毒，得赶紧用口把毒吸出来。此等英勇之举，吾辈责无旁贷，当仁不让！”子翃在一旁附和道。

“我儿的毒蛇伤口是在左手手腕，妾身为了保护小儿、驱赶毒蛇，被咬的伤口有两处，一处是在小腿上，另一处是在……是在……”徐娘有些嗫嗫嚅嚅，把脸侧了过去，小脸还涨得通红。

忠尧定睛一看，心里犯起了嘀咕，寻思道：“哎呀呀，不得了了，这莫不是咬在什么不该咬的地方了？难道是……”

于是，追问道：“另一处是咬在什么地方？”

“是……臀部。”徐娘憋了半天，总算不好意思地轻声说了出来。

“啊？！”忠尧一听顿时像被电击了一般，喃喃道，“果然是咬在不该咬的地方了啊……呜呜呜……”

徐娘挣扎着翻了下身，侧过身去向内，屁股正对着忠尧。

忠尧有些犯难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迅速察看了徐娘手臂上的伤口，转身望向璇滢教谕：“老师，还有一处伤口，但这……宽衣解带之事可否请你代劳？男女……男女授受、不清。”说罢便去查验小儿闳喜的伤口。

璇滢教谕走到床前，说道：“徐娘，得罪了。”

徐娘抿了抿嘴，口中“嗯”了一声。

伤口察看完毕，璇滢教谕忽然唤道：“子翃！”

子翃面色一惊，眼珠子一转，心想：“老师唤我做甚？”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连忙答道：“弟子在，敢问老师有何吩咐？”

只听璇滢教谕淡淡地说道：“前面是你说的英勇之举责无旁贷吧？现下这个用口吸毒、英雄救美的机会就留给你了。”

“啊？！”子翃一听当场面若土灰：“吸哪儿呀？”

“尻啊！尻者，屁股也。所谓大医精诚，医者无类，文傕，把他眼睛蒙起来，避嫌。”璇滢笑意盈盈地吩咐道。

“弟子遵命。”文傕一拱手，还是一口的巴蜀口音。

“老师！还真吸啊？”子翃可怜巴巴地望着璇滢教谕，又转向忠尧求助，不住地使眼色。忠尧当作没看见，只是笑个不停，默然不语。

文傕幸灾乐祸地从怀中摸出一块抹额状的白布，麻利地给子翃蒙上了眼睛，然后将其一把推到床前，催促道：“快去吧！”

子翃见躲不过去了，横下心来，一咬牙，猛吸了一口气，准备豁出去凑上前去吸毒，却不料一头撞在一个撅起的屁股上，顿时发现不对，用手扯下蒙眼布一看，文傕正撅着臀部挡在自己前面，施施然摆动着屁屁，左右甩甩，璇滢教谕和忠尧作壁上观，也是笑意盎然。子翃恍然顿悟，明白自己被捉弄了，愤愤然正待发作却忽地欲言又止。

这时，王田子风驰电掣般地闯了进来，吆喝道：“笔和纸来啦！”

忠尧接过王田子递来的纸和笔，向璇滢教谕问道：“老师，伤口可有溃烂？”

“伤口尚未溃烂，但已有迹象。”

忠尧闻之“哦”了一声，走到几案边坐下，执笔疾书，须臾，便写就外敷和内服两个药方。

内服方：丹皮、大黄、龙胆草各四十六株，黄连、黄柏、黄芩、生地、玄参、白芷、麦冬各二十三株，鲜茅根九十二株，地丁三十株。煎水剂服用，三碗水煎一碗，每日三次，连服七日。

外敷方：黄柏四十六株，大黄九十二株，地丁、芙蓉叶各一十五株。上述研磨成粉末，温水调匀外敷患肢，若疼痛难忍则加冰片三十株和新鲜薄荷叶捣烂取汁调和上述药方使用。

然后，将内服方和外敷方一并递给子翃，说道：“子翃师兄，配药之事就烦请你回师门跑一趟了。”

子翃于是狠狠地瞪了文傕一眼，赶紧接过药方，展颜笑道：“好说，好说。”

安排完徐娘母子二人的解毒之事，忠尧又嘱咐道：“还有一事，可能还需要师兄向上官师姐、高师姐和黎诗交代一下，倘若师门的四位师兄也无甚大碍，而若木村这里救治也很顺利，可能我们马上就要面对金乌镇上肆虐的瘟疫了。既然是相同的病，那么救治方法也是相同的，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尽快配药，越多越好，配好后火速送一批过来，先救治重症者。”

说罢，忠尧又转向璇滢教谕请示道：“老师，线下村中一切都很顺利，我想先去镇上探查一下虚实，还望老师允准，并向师门禀明增派人手。”

璇滢教谕点头说道：“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向宗主禀明，这里安置妥当我便率弟子前去与你会合。王田子，你随忠尧一同前去好有个照应。另外，昆羽决胜在即，金乌岛上已出现不明势力，你二人务必要小心，如遇身份未明之人，若不是对手，切勿恋战。”

“弟子领命！”王田子拱手答道。

忠尧脑海中忽然闪过翼灵宗野利、呼延硕和竹林中的黑衣人身影，也随之点了点头。

王田子继而冲忠尧使了个眼色，忠尧心领神会，二人旋即展开身法，齐声道：“走起！”一个闪身前后脚出了木屋，化作两道青光消失在村口尽头。

若木村至金乌镇的路程不算近，因山路崎岖难行，常人往返需要一日光景。不过，对于昆羽宗这类修真大派的内门弟子而言，往返两个时辰足矣。

昆羽继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