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宅：家

那是一具庞大得可以当作一匹完整山脉的遗骨。

龙月坛初初看到，整条龙立刻由散漫状态进入到以前还债紧繃专注模式。

狐狸初时以为龙月坛此次定然请辞成功，开始借伤势安安逸逸倚在龙月坛怀里畅想今后快乐事。想到开心处，抬起狐狸眼向那群对它敢公然亵渎神尊极为不满的半灵挤眉弄眼。

看那些假龙之威的废物玩意儿敢怒不敢言样子，狐狸越发开心得眉眼弯弯，顺手扯了龙月坛掉下来的一根龙须玩得惬意十分。

看到那具遗骨，龙月坛猛然移步，毫无防备的狐狸一下子摔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龙月坛看似清风徐步，身形却快如轻烟瞬间到了遗骨最中间肋骨位置。由于时间长久，骨骼上浅浅覆了一层薄灰。龙月坛亲自出手拭去，肋骨上显现出两个外人看不懂的字体。

龙月坛身体一震，姿态仍旧立如清风晓月，眼圈儿深处却是第一次泛起微微红意。

狐狸原本还在抱怨，第一次看到龙月坛如此情态，立刻吓得唧唧吱吱的狐狸叫都缩了回去。

卧槽，皮骨尽失只余一颗心脏与一张薄皮，世间唯一之龙都从不改变过一丝容色。如今面对不知是什么来历的东西的遗骨，却是要哭了么？！

不止是狐狸，连整个护道使一族都被龙月坛意外反应吓得呆怔。

槽，传说龙的眼泪不可多得，一得就是十天十夜连天连地的洪水席卷而至。

天道坛不过是勉强存于凡世的一小方天地，要是龙之眼泪没日没夜没天没地淹灭过来，他们这族维持数百年的基业可就要尽数毁灭了！

眼下洪水未至，但天上乌云狂走雷电隐鸣，一看就是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之相！

众人对神兽之首的龙第一次由心底生出敬畏心。以往这条龙都在从善，又因性格原因，将一切都进行得低调浅为人知。如今第一次不再公开压抑任由本性发作，一颗龙泪还未显像就这样厉害，当这条龙万一有天失了心性，如同那只狐狸一样作天作地起来，这世间又有何人可以令它归服？！

狐狸本性最是趋利避害。它深怕殃及己身，狭长眸子眨动两下，很快有了主意向立于高处一身孤零的龙月坛跃近过去。

龙月坛正神魂飘移，龙脸颊上吧唧一声。他本能回神，压低睫毛一看，是那只没形没状的狐狸正啜唇在它脸上。龙月坛叹气，双手将狐狸挪开，好声好气叹道：“边儿去。”

狐狸眼睛一瞪。槽，这龙是将它这只八百岁的生物当成凡人婴儿在哄不成？！

不过嘛，风流多情眉眼再度变得弯弯，这条龙说归说，它对它的影响力还是有的！起码这条龙现在不会动不动就红了眼圈儿了。

狐狸好奇心盛凑近过去，“刻的什么，引得你如此失态？”

龙月坛却将狐狸后颈子软皮一拎，如同回风轻雪从巨骨上飘落下来。

狐狸死劲挣扎，“臭龙丑龙恶龙，过了河就不认狐狸了么？刚才要不是我出招相助，你现在恐怕就要当众哭得丢人现脸。”

龙月坛任它胡说胡作，如同天边鸿羽落下来时，对护道使族长点了点头，“可以一谈。”

族长这才放心下来，抚了抚长须，与龙月坛共往天道坛深处走去。

狐狸本能要跟脚。卧槽，龙月坛现在是被它圈养的身份。它在龙月坛身上花费两年时间之久不说。前几天醉酒大意被这群假龙之威的玩意儿绑来此处，弄得一身伤短时难愈。这对狐狸来说是前所未有伤身又丢面子的事。龙月坛欠了它这么多，又如何放得下龙月坛让它随人自去？！

天道坛自有结界，狐狸没有跟脚两步就被阻住。立时气得在原地骂骂咧咧，如果龙月坛现时在身边，估计立刻就会被死死扯住裤脚进行一番狐狸式泣血控诉。

龙月坛身影完全没入黑暗前，回身淡言，“我不傻，你知道的。”

狐狸愣了。靠，龙月坛这条从来不知拒绝为何物的老好龙说了什么？！他看出它的真实目地是怕他因为不会拒绝人吃暗亏想去劝阻么？！

哈，这条龙也许并不真如外表那样老实一根筋的。

狐狸小爪子一抱，悠悠然在外等待。也许可以借机会看到龙月坛前所未见的真实面目一角。

至于这些从来不知自身份量轻重的半灵人么？呵呵，嘲笑，蔑视加重重刺激一下就好。只是，这群人太过正义，究竟怎么样才能真正刺激到？！

狐狸眼转了几转，很快有了主意。

漠漠月色笼了整片大地之时，龙月坛若有所思缓步而出。狐狸正与一群道貌傲然的护道使两相对阵。护道使们眼中凶光阵阵，看样子恨不得立时将这只骚气冲天的狐狸精就地毁灭。

狐狸跷着后肢荡漾坐在一块高石上，正向这群情绪激动的护道使高扬讲着什么。

不过不管是讲者还是听众，两厢俱是情绪投入倾情十分。

龙月坛倒不觉得奇怪。有这只狐狸的地方，往往都能莫名其妙聚集起一堆人来。

不过它第一次对狐狸口中讲述起了兴致，难道放开耳朵去听。不过也就只短短听到几句，就是什么知道你们神主最是喜欢什么位体吗？哈哈，实话告诉你们。它呀，最喜欢的是后入式，知道不？就是那种很深很深又很直接的那种。知道你们神主什么时候最美吗？那当然是在本狐身下雪山喷激时那刻禁绝之色、残落之美．．．．．．

龙月坛寒气眉锋动了两动。这只狐狸懂得伈多了点。

后入、很深又直接、喷激、残落？！

也许哪天可以换个场景颠换一下角色试试？！！

狐狸浑然不知已被这条外表霜雪淡漠实则内里不知几深的龙在暗中重重记了一笔。

踏月而归，龙背后负着狐狸。

狐狸故意在龙月坛耳朵边吹气，“你不会那么不争气，自己重新又上了那座神架罢？”心内嘀咕，神座虽好，奈何付出的更多。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蠢笨到那种程度，付出数倍努力去争取不到一成回报率的信仰灵力。

龙月坛淡声淡语：“神座照旧，不过还不还债，行不行事，可以由我自己说了算。”

狐狸啊哈一声，拳头砸在龙月坛背上，“这两年和我学得不错呀，起码学会向对方讨价还价了。”

龙月坛不置可否。

回到城郊外宅子，龙月坛久久立在宅子门口。

狐狸不耐烦抬爪子打个哈欠，“回窝里去睡呀！这样久站外面怪冷的。”

龙月坛意外回语：“不是窝，是家！”

狐狸愣了下，很快又不以为然胡乱回应，“好吧，你说家就是家。”

龙月坛又道：“狐兄，你知道么？我从小没有得到又最渴望得到的，其实就是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家和家里面的家人。”

狐狸被前所未有的狐兄称谓惹得狐狸毛掉落一地胡乱接语：“好，家家家！你没有家人，我来给你做家人好了！”

龙月坛良久未语。

狐狸险些以为它在原地化石。龙月坛这才慢声低语：“你说的可作数？”

狐狸甩了甩身后九条受伤严重的大尾巴，“你说呢？都为你伤成这样了！”伸出狐狸爪子，一根根掰数过去，“二年呀，整整两年的时间！要知道我风姿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停留过这样长的时间！”

龙月坛胸腔微震。

狐狸一怒，“这有什么好笑的？”心下却微暖轻漾。啧啧，两年了，这条龙还是第一次在它面前发自内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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