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沉重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这是一群人的沉默和一个人的狂欢。

疯子昂首信步的走向负一层，看得出他对这里了如指掌，即使他从未来过。

岩峰走到赵天翔身边短暂的拥抱了一下对方，赵天翔还没有恢复神智，两眼仍直直的看着地面。

蒋欣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随即认真严肃的表情又挂回了脸上。胖子和吹雪此刻的眼神都变得像刀子般锋利，比起蒋欣，他们二人才是这里最想动手的。小黄的眼里满是无奈，被蒋欣强行揪来领路不说，结果又碰上这茬。

时代金湾的幸存者们迈着窸窸窣窣的步伐不情愿地走向地下一层，我们也被枪口逼向楼梯，催促着我们去参加疯子的第二场游戏。

地下一层漆黑一片，大家都小心的挪着步子从楼梯上缓缓移动。

疯子将三把手电分三个点立在地上，三束手电光照向地下一层的天花板，在灯光的漫反射下我看清了这里的布局。整个负一层都属于健身馆，这一层的空间足有地上的两倍，目力所及之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械，跑步机、椭圆机、举重机、动感单车……你能想象到的这里全都有。馆内的最深处还配有一条长方形的泳池，凭肉眼估测泳池的长宽大概为五十米和二十米。

疯子正站在泳池边向下观望着，他对着泳池笑了笑又点了点头，然后才回过身看向我们，但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我们身上停留，视线向我们的身后移动，越过了人群停留在了楼梯口。他将手举至空中拍了两下，“啪啪”的回音立刻由里向外散播，接着几名身穿工装裤的人抬着数片长方形的铁板从楼梯口出现。

他们将这些铁板前后连接，接缝处有凹凸的对接口，接口对接后在用拇指粗的螺丝加以固定，不稍片刻便拼装成一条更长的铁板，长度至少在五十米以上，但是它的宽度却只有一个成年人两脚并拢那么宽。

铁板连接完毕后其中一人拿着一卷卷好的透明带走到了铁板的一头，他将透明带的一端固定在铁板边缘处，接着将透明卷带沿着铁板的中线向另一端铺平。带子里每隔十厘米就能看见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亮片，每个金属片之间又由细如发丝的金属线连接着，全部铺完后还有很长一截的卷带没有用完。

金属板被抬到了泳池的正上方，贯穿前后。铺卷带的人将卷带的最后一截插入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的另一头延伸出的两段细线被他固定在了两辆动感单车上。他跨上动感单车蹬了几圈，卷袋中的金属亮片发出一闪一闪的白光。

一切准备就绪，疯子拍着手将我们的目光集中过去。

“这个游戏非常简单，首先我们需要两个人骑着这个。”疯子走到动感单车旁将阻力调节杆拧了几圈，“这样铁板就会发出白色的小光点，接着你们只要从这头走到这头。”疯子夸张的挥着手臂，“如果没有人掉下来，你们就可以赢回全部的物资。”疯子说完又笑了笑，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笑出怪异的声音。

人群没有发声，都在互相对视，但最后视线都莫名的集中在一名带着眼镜的年轻人身上，他为了躲避大家的目光埋下了头紧缩着肩膀，显得很害怕。

疯子走到他身前将他拽到了动感单车旁，“大家已经投票选出了第一位志愿者，那么第二位有自告奋勇的吗？”

“我来。”岩峰走了出来说道。

疯子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岩峰，微笑道：“会很累的。”

岩峰径直走向了动感单车骑了上去，他踩着踏板蹬了两圈后竟喘出一口粗气，看来疯子就差把阻力调节杆给拧到头了。

“那么，开始吧。”疯子对其余幸存者做出请的手势，“你们是客人，不用参加。”疯子指着我们几人说。

幸存者们小心的踏上铁板，铁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并向下微微凹陷，走在最前面的人在发出一声惊呼的同时也发出一声抱怨：灯怎么灭了？

我看向戴眼镜的年轻人，他抬起身子用自身的重量拼命地往腿上压，脚下的踏板才得以缓慢向下落去。岩峰的状态也不乐观，气喘吁吁的状态下才勉强维持住了车轮运转的状态。

现在站上铁板的人才只有一半，这样下去他们的体力是绝对无法支撑到最后的。

“跪下来！”赵天翔在人群中喊道，“跪下来用手抓着铁板两侧的边缘一点点挪过去。”

赵天翔说完话铁板上的小灯片连闪的力气都没了，岩峰趴在车把前气喘如牛，腿却还在试图蹬上几圈。

幸存者们听从了赵天翔的建议，谨慎的低下身子抓稳铁板。这的确是非常安全的一种通过方法，只要两只手能帮自己扶正前进的路，即使没有亮光的指引也是没关系的。

可我远远低估了疯子的准备有多么周全……

疯子再一次冲楼梯口拍了拍手，我向楼梯口望去，他的每一次疯狂都在刷新所有人的想象力……五个感染者像一条条死狗似的被人从楼上拖了下来，他们都被砍断了双腿，嘴里塞满了布条。

“你要干什么？”蒋欣难以置信的对疯子说道。

“别这么严肃，只是找点乐子。”疯子平淡的说道并用手枪瞄向蹲在铁板上的最后一个人。

原本打算退回来的那人看着瞄向自己的枪口不得已只能将身子又转了回去。

感染者被疯子的手下踹进了泳池，这些人的手中拽着布条的一头往回拉扯，直至布条从感染者的口中被全部拉出。

我一旁的胖子呼吸都变得焦急起来，他的两臂交叉在胸前，右手食指快节奏的敲打着左臂，我知道他一定在拼命思考如何扭转局面，但我们现在的情况只能受制于人，根本没有翻盘的办法。

个别胆小的幸存者抱住前面的人吓得浑身发抖，前面的人等于要保持两个人的平衡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像金箍锁着自己的双手也不敢用力去掰，每一次用力身体都会有失去平衡的危险。

“你他妈不撒手我怎么走？”

“快把灯踩亮啊！”

“不要推我！别推我！”

“没人推你！”

“快走啊！他们过来了！”

“别再拽我！快松手！”

“抓住我了！抓住我了！感染者抓住我了！救我！”

“哇啊啊啊啊……”

铁板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危险的是有人出现了失控的状态。他们不像我们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起码能在生死之间保持理智不让自己分寸大乱。毕竟勇气是无法在一次、两次的经历中磨炼出来的，此刻他们心中的恐惧正在被无限放大，敏感的神经让五感都在紊乱……

“全都闭嘴！”岩峰冲着人群狂吼了一声。

胖子的喉结和岩峰一起在喉咙中滚动，刚才那一声，是他们一起喊出来的。

人群中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泳池下传来感染者在地面拖动爬行的声音，但是声音很分散，并没有集中在中心区域。

身处黑暗的感染者因为视力的缺失无法直接锁定目标，只能通过声音来定位目标锁在的位置，刚才嘈吵的声音在泳池里发生了反射效应，让感染者一时间分不清声音的集中点，但那种情况也就是一时的，感染者终究会发现哪里传出的声音更有吸引力。

岩峰涨红的双眼和面色在黑暗中变得格外醒目，剧烈起伏的胸口在承受着比它更重的呼吸。

“我一定会让灯亮着，跟着灯走，不要说话。”。

“啪啪啪啪啪……”疯子一边拍着手一边走向岩峰身旁戴眼镜的年轻男子，“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你说对吗？聂清同学？”

被疯子称呼为聂清同学的年轻人就像在课堂中熟睡的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提问般惊醒过来。

“是……是。”聂清唯唯诺诺的答道。

疯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因为私藏食物好像受了不少罪，是吧？”

聂清的头微微抖动，似乎是在给自己的眼睛找一个可以躲避所有人视线的角度。

“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错。”疯子杵着动感单车的车把惬意的说，“那点食物均分给所有人有用吗？一人吃上一口能改变什么？还不是都会饿死？那均分的意义究竟在哪呢？”

聂清的头微微抬起了一些，疯子继续道：“如果当时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手里握着那些食物，难道他们就会那么伟大的站出来给每个人分上一口吗？你知道，不会的，因为自私是人的本质。那这些人凭什么道貌岸然的指责你、辱骂你甚至踩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随意的践踏你的人格？”

聂清抬起头和疯子的眼睛对视着，他在认同疯子！虽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并不清楚，但通过这短暂的对话我大概能猜测到发生过什么，然而悲哀的是，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疯子的话……

“这不公平……”疯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现在，我可以给你要回属于自己那份公平的机会。”

疯子把聂清从动感单车上拉了下来，还有模有样的将对方的衣服整理一番，“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你，也不会同情你、可怜你，纵使你今天拼尽全力为他们踩亮脚下的灯你仍旧无法改变这群人把你当垃圾看的事实。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为他们付出呢？”疯子指着楼梯口的方向，“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至于这些人，他们的死活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结果，是迫害你而应该付出的代价。”

聂清不住地点头，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头也不回就往楼梯口走。

“聂清。”岩峰叫住了对方，但他没有回头，身子依旧保持着蹬车的姿势，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

聂清完全没有想到岩峰只是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一句这样的话，刚想要迈出的腿忽然变得有些迟疑，但在短暂的迟疑过后，他终究还是向出口迈出了脚步，只是步伐没有刚才的那么坚定了。

聂清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健身馆里都沉浸在一种另类的沉默当中，如果不是池底拖着身子寻找目标的感染者发出摩擦的声音，我们也许会忘记此时的处境。

岩峰缓了一会又开始奋力地蹬起动感单车，车轮在平稳的运转下为铁板上的小灯重新开始供电，幸存者也恢复了神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

岩峰一边骑一边安慰众人：“感染者的高度是无法触摸到铁板的，你们都不要说话，他们会被我的声音吸引到这边，呼……”

岩峰大口大口的换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呼吸声掩盖住幸存者脚步与铁板的摩擦声。

“吴浩。”胖子在我身边小声叫道。

“怎么了。”我将嘴唇打开一条缝，用最小的音量回复胖子。

“我他妈怎么觉得中间的铁板要断了？”

听完胖子的话我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能再漆黑一片的画面中看出端倪。疯子在入口处放置的三把手电仅有一丁点的电光通过漫反射照了过来，站在边缘处的我们只能凭着这一丝微弱的光勉强看清一些东西。幸存者刚刚前行过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中间，如果铁板在这时被压断，跌落在池底的幸存者全员都将深陷黑暗乱成一团。如果这就是疯子的目的，那疯子不让我们上去的真正原因，就是他已经计算好了压断铁板所需的重量！如果我们也上去，铁板会在更早的时候发生下陷或折断，致使一小部分幸存者离池边很近，那就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了！

“停！别走了！”喊话的是小黄。

小黄焦急的走到池边，看来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铁板向下凹陷的幅度让连接处的螺丝产生了变形，如果在继续施加承重力，螺丝一定会崩断的！

“再走铁板会断的，后面的人往回撤，快！”小黄当上了临场指挥，挥着手示意后面的人快往后退。

“哈哈呼呼呵呵……”疯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回了入口处，他拿起入口处的手电冲着我们打了一道光，“各位，晚安。”

“嘎吱……”铁板中间传来渗人的金属折断声，而此刻更令我恐惧的是，我才意识到我们现在所经历过的一切，全都在疯子的计划之内，一个从未踏足过这里的人却早已为这里的每一个人写好了剧本！

“嘣！”一声脆响在幸存者脚下发出，随后声音像形成了连锁反应一般接连不断的崩坏。

场面在一瞬之间变得混乱不堪……人群从铁板上跌落，惊恐的喊叫声覆盖了一切……

最后求生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