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束手电光同时从我的手中和身旁射出,惊慌失措的人群在泳池底部纠缠在一起,胡乱的推着周围的一切,都以为自己是被感染者抓住的那个人。
胖子拿走我的手电迅速跑到泳池边缘处用我的狼眼手电在几个幸存者的眼睛上照射了一圈。
“这边,上来!”胖子吼道。
有一个人知道该往哪里逃生其余的自然就都会跟上来,胖子、吹雪和小黄负责拽人上来,我和蒋欣在他们身后检查有没有人被咬。
幸存者都被吓傻了,被拽上来后胡言乱语、手无足措,甚至以为我要杀了他们。
“这是最后一个。”胖子拉上最后一个人后扭头厉声道,“谁被咬了?”
“好像,没有人,我再检查一遍。”蒋欣伸手抓住一名女性,对方发出“哇”的一声缩着后退。
“她被咬了!快杀了她!”不知是哪个吓破了胆的人躲在人群中喊道。
“你他妈闭嘴!”胖子瞪着牛眼指着人群吼道。
“没人被咬……”虚弱的声音从泳池里传出来。
“岩……岩峰?”胖子的两个嘴唇颤抖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声音。
手电光向池底边缘处照射去,岩峰和五个断腿的感染者都在最边缘处,感染者的脑袋都被一百八十度的拧到了背后,岩峰跪在感染者的中间垂着脑袋哈着白气,触目惊心的咬伤遍布在他的身上……
岩峰感受到了光线的照射,微微抬起头,他的脸上全都是血,就那样跪在池底看向我们每一个人,然后笑着说道:“我第一时间,就把他们,全控制住了……”
“你这他妈叫控制吗?”胖子跳下泳池走到岩峰身前,他单膝跪在岩峰的面前却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外伤喷剂也不知该往哪喷,岩峰身上的肉被感染者咬了下来,这根本不是外伤喷剂可以处理的伤。胖子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无所适从,脸部的肌肉不住的颤动似乎想撬开鼻下的唇好说点安慰的话出来。
岩峰垂下头,身子好像也跟着矮了一截,我们几人相继都跳了下来走到了岩峰身前。
“我们,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我打破了这艰难的沉默说道。
岩峰看向吹雪,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很厉害,给哥哥一个痛快吧。”
吹雪的眼睛立刻回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我……”
岩峰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双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融进了黑暗,无力的垂下头说道:“记得把门关好。”
有十几秒钟所有人都在维持着这份沉默,直到胖子率先站了起来,他站的笔直,就像军人一样。
“敬礼!”胖子举起右臂向岩峰敬着军礼。
我们四人都和胖子一样抬起右臂向岩峰敬礼,我们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一个战士,他更是一个英雄。
我看向泳池上的人群,他们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岩峰敬礼。这里面,会有人接过你的信念让它继续活下去吗?你的心能在这黑暗的世界中为人们撑起一片天空吗?你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或许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即使有,那也一定是在炼狱之中。
这个世界充满黑暗,但感谢你一直都在……
“我们走吧。”胖子泄气的说道。
“汪汪汪……”大黄突然对着楼梯口狂叫不止。
一丝烧焦的味道隐隐约约飘来,这是……
“着火了!”幸存者中有人喊道。
“蹲下走,把衣服脱下来捂住口鼻,排成一列!”赵天翔走到人群前方喊道。
幸存者在赵天翔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通往出口,我们五人始终站在人群的后方迟迟未动。
大黄的吠声变得愈发强烈,甚至主动咬住小黄的裤腿往外拽。
“我个知道你们心里都火撒撒的,可现在不是默哀的时候!”
小黄拉着胖子、吹雪一股脑的往前跑,蒋欣也默默跟了上去。
烟雾的味道越来越浓重,地上的火势一定更加凶猛,不能再停留了,只是我仍忍不住回头看向漆黑的泳池。
我们五人用衣物捂住口鼻从楼梯冲到了楼上,整个一楼目力所及之处都在燃烧,熊熊的火焰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肆虐的浓烟让我们的能见度连一米都不到,滚烫的大火不断向我们试探性的吐出火舌。
“再低点!跟我冲!”胖子一马当先的冲进火焰中。
我们几人紧紧跟随者胖子加快脚步,呛人的黑烟一层裹一层的将我们包裹住。我死死拽着蒋欣的手往前走,我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每一次都呼吸都如同是在对它做出致命的挑战,我只能凭借前方几人的脚步声做出路线的判定。
好在通往大门出口的路线并不复杂,我们连滚带爬的从大门蹿了出来,身后顿时传来一声轰响,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房子被烧塌了。
我们五人趴再地上猛咳,半撑着身子想着再往前挪动一些。这时我的身子忽的轻了一些,有人挎着我的肩膀将我抬了起来。我侧过头看去,挎着我的是赵天翔,他也灰头土脸像个黑炭似的,如果不是火光这么大,我甚至认不出来他。
其余幸存者也上前帮忙让我们远离火场,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变的愈来愈密集,像无数个雨点被放大后的声音。直到我们被拉到安全距离后我才仔细看向身后的这场大火,一片火海满天横流,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火浪,腾腾升起的黑烟张牙舞爪地仿佛要吞天灭地。
会所在大火的包围下毫无反抗之力,东塌一块西塌一块,不多时仅剩几堵承重墙形单影只的伫立在火场之中。可火潮仍旧没有褪去的痕迹,它在残垣断壁之间来回的游荡,焚烧着最后的一切。
火光下的人群有人开始轻声啜泣,赵天翔和他的妻子紧紧抱着孩子在火光中发抖。这场大火将他们所有的补给焚烧成灰烬,忍饥挨饿的日子所带来的绝望就像眼前隆起的黑烟笼罩在人们的头顶。
“吱嘎吱嘎……”轴承生锈的车轮带出的声音将我们的视线转向了身后。
聂清推着超市拉货的平板车走了出来,板车上堆满了食物和奶粉,他将有些发黑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人群说道:“抱歉,只能抢救回来这些了。”
我们和幸存者一起怔怔的看着聂清,然后又互相对视,不知谁先发出了一声欢呼,幸存者们相互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能挺过去的,对吧?”蒋欣露出浅浅的微笑说。
“岩峰不会白白牺牲的。”我说道。
“咱们走吧。”胖子的情绪还沉浸在悲痛中,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一样沉闷。
夜空繁星初上,我们背对火光而行,五个被拉长的影子在摇曳的火光下变得摇摆不定。
今天,又是格外漫长的一天……
“等一下,带我一起走吧。”小李哥突然跑到我们面前说,“这也是峰哥的意思。”
胖子抬起头,道:“怎么说?”
“峰哥和我说过他亏欠你们太多,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幸,让我务必带你们去那个地方,就算作对你们的补偿。”
“去哪?”蒋欣问道。
“去一个让你们几年都能衣食无忧的地方。”
我侧坐在窗台上,依靠着身后的墙壁,借着朦胧的月光又望了一眼挂在高处的时钟,时针与分针一同指向了十二点,宣告着崭新的一天于此刻开启。
我轻叹一口气,试图唤出此时体内该有的困意,却只觉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像块棉花糖似的。睡,睡不着,站,还站不起来,就那样瘫坐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就连身边的空气也被我所感染,像一层哀怨的氤氲环绕着我。
“这位爷,赏月呢?”胖子眨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走到房门前说。
“你怎么醒了?”我问道。
“本来睡好好的,梦里就听见有人在那长吁短叹的没完,这可倒好,下一幕就梦见自己睡人家坟头上了。”
“抱歉啊,没想到吵到你了。”我歉意的说。
胖子坐到我的对面,同时从身后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听已经打开的啤酒。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我笑着说。
“不给你丫喝晕我能睡安稳么?”
两听啤酒在黑暗中轻声相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酒水在罐内的激荡声。
随后我们两人只是望着黑夜发呆,时不时的小口喝着啤酒。
些许的沉默后我开口道:“他去时代金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一仰头将剩余的啤酒悉数灌进了胃里,“他烧了补给,说明他不缺食物;他没带走任何一个人,证明他不缺出苦力的人。那他来干嘛?赶尽杀绝?可他并没有真的下死手,否则我们绝不会有命逃出来。”
胖子将啤酒放在窗台上,表情沉重道:“你注意他的笑了吗?”
我眨巴着眼睛回道:“很干涩。”
“是。”胖子微微点头轻叹道,“他不是真的在笑,而是在应和自己。”胖子直视着我的眼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像是我在讲出一个笑话的时候我应该露出个微笑给观众看的那种感觉。”
我把弄着手中的啤酒罐,一圈圈在手中旋转,随后看向胖子的双眼,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的迷茫。”胖子仰起头喝光了他的啤酒。
“他怀疑自己?那他证明了什么?虽然我很讨厌并恨不得杀了这个人,但我不得不说他的智商可以把我甩出几条街,这样一个可以预先计划好一切,掌控住全部,甚至能……”我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表达心里的想法,“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需要做这种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吗?”
胖子把头靠在了窗户上凝视着夜空,道:“也许他是在挣扎吧。”
胖子的话着实让我消化了好久,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的去思考了。
“无论精神多么独立的人,感情却总是在寻找一种依附,寻找一种归宿。”我想起了路遥写下过的这句话并说道。
“人总是这样,对吧,不为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有人为了权利,有人为了金钱,又或者是爱情、家庭、梦想等等之类的。但如果有一天……”胖子在空中虚握拳,随后撑开手掌,“有那么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的依附破碎了,怎么办?”
我沮丧的揉着脸,各种各样的思绪冲击着我的大脑,也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我的脑容量已无法承载这么多的思绪同时涌进,整个人在模糊中爬到了床上。
但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我之所还能心向希望,是因为——有你们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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