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离岩峰说的十天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我们仍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以前的每一次决定都是因为我们没有选择而做出选择。而这一次，我们真的有选择吗？

面包车在道路上快速的行驶着，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开到这里已经离家不远了。

身旁的张雅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稚嫩的语气说道：“你把我的橡皮弄丢了，明天必须赔我一个，要不然我就告诉老师。”张雅穿着红色的格子衣，显得皮肤更加白嫩，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波光潋滟。

我耍赖般的说道：“不是我弄丢的，是被人偷走了，我晚上写个通缉令，明早贴在黑板上，你的橡皮肯定会被找出来的。”

“上次你贴寻物启事，一个月也没找回来，明天找不回来你就别再找我玩了。”张雅因赌气鼓起的脸蛋简直可爱的令人无法抵抗。

张雅是我的邻居，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上了小学也在一个班级里。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就像一对快乐的小二货，去河沟里摸鱼，抓蛤蟆，上树摘果子，偷西瓜……总之在我的带领下这个文静的小女孩开始变得越来越有女汉子气质。

“这次我有奖通缉，奖励一颗大白兔，电视剧里说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张雅噘着嘴道：“切，肯定没用。”

面包车驶上一座拱桥，忽然车头九十度急转冲向左侧的桥梁围栏，车内的学生就像簸箕里的豆子，从这边被甩到另一边，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巨大的撞击便把所有人都抛到了半空中。紧接着，车内的一切都开始做自由落体，我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座椅靠背，另一只手抓住了张雅的手腕，我刚想对她说一句“抓住”，可车体坠落的速度远比我的嘴快，校车与地面的撞击把我的双手震开了。

我已经忘记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过去了多久，只记得那时眼睛里朦朦胧胧的看到司机的身影在推门。

“救……救命。”我虚弱的说道。

身影在我的眼眶里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我的视线，我依然记得那时的感觉，通体的绝望如同黑夜般向我袭来，似乎只要我闭上眼睛，等待我的就将是生命的终结。

“吴……浩。”

这个声音是，是张雅的声音！

我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胳膊、腿，手、脖子，虽然都很疼，好在还能动。我顺着声音寻找张雅的位置，可这一回头，那画面便永久的镌刻在了我幼小的内心，所有的人横七竖八像死狗般被扔在了车底，他们的脸上、衣服上全都是血。我运气好一些，卡在了倒数第二排的座椅上，卡住我的位置是腹部，腹部传来的疼痛尤其剧烈，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样。

“救……我……”张雅的声音变的更加无力了。

张雅离我不远，只要我能撑起身子稳固住现在的位置，就能够伸手拉到她。

我的嘴里一股子咸味，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那是血的味道。我强撑着身体改变自己的身形，冲着张雅伸出手，她的眼睛闪出一道微弱的光，随后便又暗淡了下去。我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所剩无几，但我更知道张雅现在也就仅剩下一点点意识还残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张雅……我来救你，我还要给你揪出偷橡皮的小偷呢。”

张雅的瞳孔开始涣散，眼看着就要无法再次聚焦时我憋足了气大声对她喊道：“张雅！别放弃！”

那时的我也不知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力量，忘记了所有的伤痛，只用一只手拽住她的衣服就将她提了起来。我和张雅都靠在了座椅上，接下来只要从旁边的窗户爬出去……

“吴浩……谢……谢你……”张雅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随后眼中仅剩的一丝光就从我眼前消逝了……

我张大了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喉咙中就像被塞进了一块石头，让我无法呼吸。我抱着张雅的身体，两眼空洞的望着窗外的世界，这就是——绝望吗？

那场车祸死了五个学生，其余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残，司机仍在通缉中。自那以后，我每天上下学都选择自己走路或者跑步过去，如果是经过那里，我就会绕更远的路。

直到我搬到城市里这件事才慢慢被我放下，我选择将那个可爱的女孩保留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也就是那时，心里一种信念毫不动摇的与张雅一同扎根在了我内心的深处。

如果有人即使没救了你还愿意去救他吗？那我的回答是——会。

只为了能让他在死前看到的——不是绝望！

我来到了胖子房间，发现吹雪也在胖子的房间内坐着。胖子嘴里叼着根烟并没有点燃，他侧站在窗户前深锁眉头，似乎想从眼前的两扇窗户看到自己的未来究竟被写下了怎样的定数。

吹雪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胖子，率先开口道：“吴浩，你想好了吗？”

我走到吹雪和胖子的中间，“我想好了，你们两个呢？”

胖子将两只手插进裤兜，把嘴里的烟吐在了地上，摆出一舍我其谁的样子道：“知道我曾经的座右铭吗？”胖子对着窗外轻蔑的一笑，“人生看淡，不服就干！”

吹雪道：“那你现在的座右铭是什么？”

胖子自豪的说：“能原谅女人谎言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纳闷的问道：“原谅女人的谎言？谁欺骗你了？”

胖子笑着道：“我今早问小姜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我到无法自拔了？”

“她怎么说？”虽然知道姜之岛会怎么回答，我还是象征性的问道。

“做梦去吧！”

“我就知道……”

“所以说，我原谅了她的谎言。”

我看向吹雪，道：“那件事你怎么想的？”我已经断了和胖子沟通下去的欲望。

吹雪沉默了几秒，道：“去了，等同于飞蛾扑火，可如果不去，我们等同于放弃了这末世里唯一的希望。”

胖子走到我身边，道：“我们两个早就有答案了。”又凑到我耳边，“这次，就我们三个。有什么想说的话想干的事，这几天抓紧时间吧。吹雪，咱们接着训练去。”

看着两人离去我又陷入了深思，这次的行动几乎是自取灭亡。小黄已经帮我们很多忙了，这次危险的行动自然不应该再将他牵扯进来。至于蒋欣，如果我们不幸出了意外，起码还有她能保护小宝和姜之岛。我怎么已经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了……好吧，的确没办法乐观的去看待这件事，那就是异想天开。

我走到1008房，只有姜之岛一人在食材前忙碌着。

姜之岛看见我放下了手中的食材，走到我身前诚恳的劝道：“你们是不是要去总医院？你们没有必要去做这件事，别去了好吗？”

“我们没说要去啊，我只是有点饿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我没有说出我们的决定，她一定无法理解的。

姜之岛露出一副放松的表情走回到食材前，说：“你在等一会，马上就做好了。”

“嗯，对了，胖子最近总是骚扰你，别介意，他就是闲的慌。”

姜之岛笑了笑，道：“没关系，蒋欣会替我去教训他的。”

“也是，小宝呢，怎么没来帮你。”

“蒋欣给他上课呢，这节课应该是语文课，他们就在隔壁呢。”

“那我过去看看他们。”

“好的，再过十分钟带他们一起来吃饭吧。”姜之岛微笑着说道。

我来到隔壁房间，蒋欣正专心致志的念着课文，我悄声走了进去。

小宝看见我进来高呼一声“下课啦！”一溜烟就跑出了房间。

“这孩子！你来干嘛啊，打扰我上课了不知道吗？”蒋欣嗔怪道。

“姜之岛说过十分钟开饭，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蒋欣将课本收拾整齐后摆在了电视柜上，“你们决定了吗？”

“啊？决定什么？”我明知道蒋欣问的什么，还是故意装傻。

“还能决定什么，当然是去总医院的事。”

“哦，那，你怎么想的？”

蒋欣找个沙发坐下后缓缓道：“我……想去。”

蒋欣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她是一个对未来抱有希望的人。

“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我们的人数和装备都不足以支撑我们去那里，现在去只是白白的徒增伤亡。”我没有说出实话，我想让蒋欣打消这个念头，“所以，我们决定不去了。”

蒋欣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我也有考虑这个，仅凭我们几人，的确太危险了。那就，先暂停吧，反正总医院又不会长腿跑了，等以后我们兵强马壮了再去。”

“蒋欣……”我又叫住了她，叫完后又发现自己并不敢对她再多说什么，深怕会被她发觉我有哪里不自然。

“怎么了？”

“小宝最近状态还好吗？”我想起了小宝，赶紧把他拿来挡枪。

“小宝……他是个很坚强的好孩子。”蒋欣的眼神有些暗淡。

看着她略微失落的神色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前去总医院的想法。

天空刚刚擦亮，我、胖子和吹雪三人不约而同的从房间内走出来，三人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径直的向走廊尽头走去。

“你们去哪？”

蒋欣忽地从我们身后出现，我回头看去，她已经穿戴整齐，腰间别着电棍，手里握着十字弩，脸上夹带着不满的神色走到我们身前，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瞒着我，凭什么丢下我自己走？”

胖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堆着笑，道：“您真是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住你，那就一起吧。”胖子说完悄悄递给吹雪一个眼神。

吹雪心领神会，在蒋欣走过身前时忽然出手向脖子劈去，蒋欣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身子一软瘫倒了下去。我迅速接住倒下的蒋欣，她的身体很轻，感觉就像一个孩子的体重。

“赶紧放床上去，可别再醒了。”胖子在一旁催促道。

我轻手轻脚的把蒋欣放到床上后又仔细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这一次，可能就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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