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们一行四人吹雪陷入昏迷，我旧伤未痊愈又再添新伤，这双手在一个月内估计都会是处于报废的状态，我们这个团队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我们就近找到一家未锁门的二层商品房休息，这是一家售卖农用品的商铺，一楼堆满了售卖的化肥和各种农作物种子。卷帘门拉下后室内唯一的光线停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我们逐级而上，二楼有库房和一间休息室，正好将休息室用来安置吹雪。胖子仔细的将吹雪嘴角上的血丝擦净，又担心的向蒋欣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蒋欣面露难色，道：“脉搏摸起来和我们的一样，应该，没事吧……”

胖子早已将偷他车钥匙的人五花大绑起来，胖子打着手电回到一楼，我也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跟着胖子一起下至一楼。

那人像条死狗一样趴再地上还没有恢复意识，胖子将他靠在柜台边上，拍了拍对方的头，道：“醒醒！”

我打量起身前的此人，身高也就一米六，染着一头过时的黄发，面色如土，应该是经常在外面奔波。

胖子冷哼一声，“不醒是吧？”说着拿出一条毛巾塞进对方的嘴里，两只胳膊抡圆了一圈圈的耳光像风火轮似的扇在对方脸上。

没两下那人就醒了过来，嘴里呜嗷的乱叫。

“刚才不挺能蹿的么？要不是档里那俩蛋拴着你这会是不是已经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这倔强的小眼神，咋的？还他妈想逆风翻盘向阳而生呢？吹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会折磨到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胖子说完又对那人一顿猛踢。

我被胖子的话带动了，想起刚才一幕幕画面，如果不是我们都豁出性命去战斗，可能已经全死在那了，尤其是看见蒋欣已经怕的要命却丝毫不后退硬撑在那的时候。我喉咙中喘出一串粗气，眼中迸发出寒冷的杀意，刚想脱口对胖子说“杀了他”时蒋欣从楼上走了下来，手中还拿着那把黑色的手枪。

蒋欣径直走向了那人，扯掉了他口中的毛巾，道：“你明明有子弹，为什么不装？”

那人吐出一口唾沫，“老子要真个想杀你们，你们早就去阎王那搓麻将去喽。”

胖子抬脚又踹了几下，“你意思我现在还得谢谢你不杀之恩呗？”

“老铁，有啥话咱不能好好说嘛？整这尿性拨了盖都让你给踹秃噜皮了。”

他这一套东北话切换的如此自如，让我和胖子一阵错愕。

蒋欣又问道：“你叫什么？”

“小黄。”

“好，小黄，你为什么偷我们的车钥匙。”

“俺还以为你们是‘疯子’的人嘞。”

“疯子？”我和胖子异口同声道。

我看向胖子，道：“你认识？”

胖子皱着眉头道：“听说过，是个罪恶滔天的犯罪分子，和他有关的消息都被传得特别邪乎，听说他将围剿他的近百名特警都杀了，反正我是不信。”

小黄又改用标准的普通话和播报员一样的口吻道：“他现在已经控制了北区的码头，他们有人有枪，到处抓幸存者。”

我想到之前胖子和吹雪出去换药的时候，那人曾说过有一伙人专门抓幸存者，心想难道就是小黄口中所说的这个“疯子”？

胖子摸着下巴道：“北区码头我去过，码头这种地方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四周都有高高的栅栏围着，出入口只有一个，的确是个很好的防守阵地。”

蒋欣低头微微思索片刻继续向小黄问道：“你以为我们是和他们一伙的，后来你怎么认定我们不是的？”

小黄看了看蒋欣，道：“他们从不带女人出门，那不等于带了个累赘么……”

我知道蒋欣最讨厌的就是听到什么累赘、拖后腿之类的话刚要反驳却被胖子抢了先，胖子将小黄的脸捏成了V型，逐字道：“她不是累赘。”

“咳……咳……”

楼上传来吹雪的声音，我正打算起身上去便被胖子按住叫我还是别乱动了，自己急忙走上二楼。

听着楼上的脚步声，还没过一分钟胖子又走了回来。

我急切的向他问道：“吹雪怎么样了？”

胖子叹口气，道：“他说自己无大碍，但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这一行我们损失的比想象中要惨重的多。现在这种情况让胖子一个人去找发电机已经不现实了，如果出现意外我们谁能开车？谁还能战斗？明明已经到了目的地，需要的物资也近在眼前，却只能无功而返了。

我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良久后我对胖子和蒋欣道：“撤退吧，我们已经担不起一丝一毫的风险了，吹雪也需要静养。”

蒋欣握着拳头脸上写满了不甘，对胖子道：“我们两个去。”

胖子将两只手掌放在脸上来回搓了两下，似乎能让他更加清醒的认识现状，“小巴，我也不甘心，但是现在必须走，我们现在冒不起险。”

“等一哈！”小黄急忙道，“那俺咋整，你们要给老子丢在这哈？”也不知道这小黄是哪几个地方的方言结合后说出来的话。

胖子连话都懒得说了，捡起地上的毛巾就要塞回去。

“别别！我跟你们做个交易！做交易！”小黄唯恐我们把他扔这一边把自己的身体往后拱一边急道。

蒋欣拦住了胖子，示意看看他怎么说。

小黄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忙道：“真的是误会，我要真心害你们，我还拿把空枪去指你干嘛？我当时就想先吓唬吓唬你们，看看你们来这里究竟是啥子目的。这给我电的，老子还以为自个让雷劈喽。”

胖子不耐烦道：“你丫的就不能好好说一种话吗，一会四川味，一会东北腔，普通话说得比播音员还标准，你到底哪人啊？”

小黄呵呵一乐，“我走四方，路迢迢水漫漫，哪家的话都会一点，见笑了。”

“我他妈不是在夸你！”

蒋欣赶紧喊停，对小黄道：“你想怎么交易。”

胖子抢道：“我们昏一个，重伤一个，想好了怎么说，要是条件让我不满意，你就在这饿死吧。”

小黄咽口唾沫道：“老铁……”

“说普通话！”

“好好好！之前的确是误会，你看这样。这枪我就给你了，我当赔不是了行吗？还有你们来这是找什么的？我给你找去不就完了么？”

胖子冷笑一声，“枪还给我们？我压根也没寻思还你啊。你帮我出去找？我要给你放出去，你还不飞天上去？”

我对小黄道：“我要知道你藏身的地方，这是我们可以继续交易下去的前提。”

小黄低着头眨巴眨巴眼没说话，可能是在做思想斗争，过了一分钟才道：“我之所又去找你们，是因为看了你们的战斗后觉得你们有情有义绝不抛弃同伴，应该不会是坏人，所以才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我藏身的地点在西区第二小学，开车五分钟就能到。”

我又继续问道：“你们有多少人？还有多少武器？”

小黄看着我，道：“没有人了，只有我自己，还有一屋子的狗。”

胖子似乎想起什么，道：“怪不得你包里全是狗粮。”

小黄又继续道，“我告诉你路线，这么走绝对安全，就算出现几个怪物，你开车撞飞了就是。还有，我的包里面有钥匙，那些孩子闻到包上有我的味道，也不会对你乱吠的，但是你要记得给他们喂吃的啊。”

我对胖子道：“半个小时内如果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小黄气的鼻孔狠吸了两口气，“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点……”看着胖子一脸凶相的瞪着他，小黄把最后几个字憋进了肚子里。

胖子走到小黄身边，“别废话了，告诉我路线。”

蒋欣记下了路线，对胖子道：“你再去看看吹雪吧，顺便整理一下装备，有什么能用的全都带上。”

胖子点点头，走上了二楼。过了几分钟，胖子一切整理妥当，想要下蒋欣手中的路线纸时蒋欣却没有给。

蒋欣转头对小黄道：“把你刚才说的路线再重复一次，一字都不许少。”

我心中对蒋欣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没想到她的内心这么细腻。

小黄虽然很气愤，但迫于胖子的淫威仍是重复了一变刚才复述过得话，蒋欣仔细的核对了小黄再次重复过的路线，将记录好的纸条和枪一起交给了胖子，道：“注意安全。”

胖子点点头推开门离开了我们的视线，随后是皮卡车的启动声响起，下一秒便飞驰而去了。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寂静，小黄明显对这种感觉很不适应，我也看出来这小黄典型的碎嘴子，要让他一天不说话都能憋死他。

我主动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黄自豪的答道：“兄弟，俺不是跟你吹，就本市贼圈内没人不晓得我滴名号，道上的人都咋称呼我滴你晓得不？”

我试着找出胖子的感觉回道：“狗腿子！”

小黄气得腿直抖，“你这个娃……对了，我还没问你们几个又是谁呢？”

我随口胡诌道：“我们是国内最后一支偶像天团。”

“偶像天团？那大白胖子也是偶像？”

我想了想那胖子的确和这不沾边，便转移话题道：“那个全身肌肉块的感染者什么来头，你怎么碰着他的？”

“我也不知道他打哪来的啊，我刚到这没多久就遇到他了，给老子吓得颠颠的，然后我就跑到那个小厂子里躲起来，那瓜皮找了我半天也没找着，就在那干杵着。后来我趁他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来，结果刚出来就撞见你们了。”

“你说你的屋子里只有狗没有别人，异变后你都经历了什么。”

小黄闭上眼睛眉毛拧在了一起，似乎在回忆着很久远的事情。

“俺记得，那年俺十八岁……”

“说重点！”我真后悔为什么刚才要搭理他。

但是我的话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直接影响，他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像机关枪拉开了枪栓，突突起来了……

小黄在异变后凭借着自己敏捷的身手躲过了一次次的危机，在逃亡的途中他发现西区二小空无一人，正面的大门也被锁的死死的。因为西区被波及到的时间晚一些，学校遣散的也及时，所以当时在学校内没有造成伤亡。小黄就鸠占鹊巢，入住了二小。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不太好过了，偷东西他是拿手，可现在他却无处可偷了，因为周边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其余幸存者扫荡一空。食物变成了不可再生的资源，幸存者之间的竞争也更为激进。刚开始大家还把自己锁在屋里，可当储存的食物被消耗殆尽，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就在小黄弹尽粮绝时他遇到了一条流浪狗，小黄看着骨瘦如柴的流浪狗突然眼珠一亮，狗粮没人抢啊！现在这种情况，能吃狗粮也行啊！

小黄牵着狗奔着最近的宠物店跑去了，虽然大门紧闭但这根本难不倒他灵巧的开锁手艺，大门打开后一屋子的腥臊味从鼻孔直奔脑门，给小黄熏得差点把前几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他只得捂着口鼻尽量控制呼吸的频率。

进入店内就看见好几只狗饿的贴在笼子的最底部，它们的眼中一点神色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滴水未进，还在这么恶劣的环境生存，已经磨灭了这些动物生的希望了。当它们看见走进来的小黄，就如同看见了救星，喉咙中发出阵阵沙哑的叫声，那声音仿佛是在求救，也像是在哀求。

小黄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从眼睛中看到自己被需要的感觉，它们和人类一样失去了一切，在苍凉的世界下只剩一条狗命。小黄把那群狗都带去了二小，从此小黄就开始遍地扫荡宠物店，救回来的狗也越来越多。这次来农副产品街是因为在这附近有专门批发狗粮的店铺，他来探探路，谁知道命运的安排就让我们撞到了一起。

蒋欣听完唏嘘不已，道：“你心地挺善良的，为什么要当贼？”

小黄无奈道：“要是命运给我选择的权利你当我愿意做贼？命运是不公平的，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狗，你们能上学、能交朋友、能过正常的生活，而我只能在唾弃中苟延残喘。”小黄说完这句话自顾自的喃喃半天，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了刹车声，看了一眼表，不到半个小时胖子就回来了，看来小黄交待的地址应该没错。

胖子进来后兴奋的对我道：“看看这是啥！”

小黄惊呼一声，“你咋个把我手榴弹也搞来了。”

我和蒋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手榴弹？”

胖子挥了挥手，道：“什么手榴弹，有没有文化，这是音爆弹。”

小黄似乎不太在乎那是什么弹，紧接着向胖子问道：“你喂狗了没？”

“放心吧都喂了。倒是你，哪弄来这么多武器？”

小黄回答道：“异变的时候，警察全部都是实弹出警，能用的装备全都带上了，这些就是从那些牺牲的警察身上捡回来的。”

我更关心胖子手中的音爆弹，“音爆弹是什么东西？”

胖子拉下店铺的卷帘门后，屋内仅剩下一把手电的黄光散漫在店内。胖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道：“音爆弹是一种非杀伤性武器，它里面有两种化学用品，就是铵和镁粉，这东西爆炸的时候会产生约八百万支烛火的强烈闪光和一百七十分贝的巨大噪音。人眼的视觉细胞有画面停留效应，至少需要五到十秒才能恢复视力；但它最突出的表现还是在爆音上，人在处于一百至一百二十分贝的环境下一分钟，就可以造成暂时性失聋，一百七十分贝的噪声，能直接把人震晕过去。”

胖子一脸兴奋的看着我们，而我和蒋欣两人面面相觑，小黄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胖子，道：“虽然没听懂，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你应该是个文化人。”

胖子懒得和小黄扯皮，道：“行了，说吧，你想怎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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