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蒋欣拿出食物分成五份，她将吹雪的那份小心的包起来。小黄已经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道：“这太好吃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种牌子的狗粮，那进口的狗粮也没这好吃啊……这真、真、真好吃。”

我苦笑着看向小黄，他的心态起码还好，我不难想象现在会有多少人因为食物问题而被逼疯，他们可能冒着死亡的风险去找一粒米，或者将别人冒死收来的补给品一抢而空。

胖子向小黄说明了我们到五金街的来意，小黄连声道：“好办好办，我帮你们抬回去就是了。”

胖子又对小黄道：“吹雪的武器没了，这怎么办？”

小黄毫不在意的答道：“不就一把剑么，在弄一把不就好撒。”

胖子似乎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我这哥们能用破铜烂铁吗？咱们市的博物馆就在西区和中心区的交界附近，镇馆之宝是一把黑金古剑，我要那把剑。”

小黄急道：“你开啥子玩笑呢？那博物馆一天人流量多大嘞，咱俩去还不够塞牙缝呢。”

我和蒋欣也觉得胖子这个提议有些过于勉强，胖子却笑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异变那天是星期几了？星期一！全国博物馆都休息。”

我恍然大悟道：“那也就意味着博物馆里只有值班人员。”

胖子打了个响指，“没错。”

小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道：“那你看哈，帮你们抬发电机，帮你们找剑，这俩活都挺费力的……”

小黄没说完就被胖子打断了，“这俩活是你欠我们的，要不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我用得着你啊？”

“不是……那不都误会。”

“干活去！”

小黄悻悻的和胖子一起走出店外，我对蒋欣道：“收拾一下装备，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走，估计姜之岛他们都等着急了。”

蒋欣道了声好便开始收拾行囊，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连拿瓶水都做不到。我心中叹着气，又走回二楼看望吹雪。吹雪的面色有些微微发白，我心中一股无名火窝在胸前喘不出来，即使今天没有遇到小黄，也许明天、后天我们也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困难。而我们不是超人，没有特殊能力，连战斗力最强的吹雪都……我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高楼，这钢筋水泥构成的世界变着法将一盆盆冷水扣在我头上。

“吴浩。”

不知道蒋欣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我没敢回头看她，我不想她看见我脸上的失落。

我假装镇定道：“胖子叫你跑的时候为什么不跑？以后不要逞英雄。”

蒋欣走到窗前缓缓道：“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是天生神力的人？还是战无不胜的人？”蒋欣稚气的脸庞却透露着倔强，坚毅的眼神更是丝毫看不到动摇的存在，“都不是，而是那种会痛、会害怕、会流泪、会流血却仍咬着牙坚持的人，逞英雄的，不是我。”

我把额头贴在窗前，胖子、小黄二人已经回来了，皮卡车的货箱上也装载好了一台汽油发电机，胖子看见窗前的我，在楼下挥着手示意可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将吹雪安置在后排，蒋欣也在后排照看吹雪，我坐在副驾驶，小黄没有地方坐只能安排到了皮卡的货箱里，正好可以让自己的耳根清静清静。

到了酒店的停车场胖子叫小黄把厨房后门给打开，小黄掏出一串开锁工具，两三下就将绿色的铁门给打开了。两人将汽油发电机抬进厨房，胖子捣鼓里几下，发电机发出“嗡”的一声便开始运作起来，几台冰柜也相应亮起了绿色的小灯。

之后胖子背着吹雪往上走，说什么也要把吹雪背到顶层的豪华房，让他在最好的房间休息。安置好吹雪后胖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姜之岛和小宝站在一侧有些不知所措。

姜之岛看到我手上的伤，道：“还有药，我去给你拿来。”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小宝递给胖子一瓶水，怯怯的说：“吹雪哥哥怎么了？他不会有事吧？”

胖子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道：“没事，但是他现在需要安静的休息，我们都出去吧。”

我们一起来到了我的房间，这次虽然拿回了发电机，可我们的损伤也不小，一个月内肯定无法战斗了。

胖子将小黄介绍给姜之岛和小宝，道：“我们此行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我们拿回了发电机，两个月内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吴浩和吹雪需要养伤，这段时间没有意外就不再外出了。”

胖子又对小黄道：“今天你就在这住下吧，明天和我一起去博物馆。”

小黄摆手道：“我还得回去看我那群孩子呢，而且要是去博物馆的话必须带大黄去。”

胖子皱着眉头，道：“大黄又是谁啊？你哥？”

小黄不满的咂咂嘴，“大黄是个金毛，特聪明，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攻击动物？”

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看来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小黄继续道：“他们除了人以外不攻击任何生物，大黄可以帮我们去探路。如果前方有敌人他就会用爪子挠地，挠几下就是几个。”

胖子道：“有这神兽你不早说，走吧，我跟你去把神兽接回来。”

小黄道：“那还回来干哈，你跟我住在二小，明天一早就去博物馆撒。”

胖子撇撇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让我安那些仪器。”

小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啥都瞒不过你。”

原来胖子早就搜过小黄的背包，里面除了狗粮还有安保用品，主要是红外线对射报警器。小黄搜集这些东西也是为了防人，因为狗在他的眼里是家人，可在别人的眼里那就是食物。小黄不识几个大字，哪里看得懂说明书，和我们交易无非也就是想让我们帮忙安装这些设备。

蒋欣问道：“报警器需要电源，你那还有电力供应？”

小黄回道：“电没有，但是我有便携式储电箱，可以太阳能充电，这几个小机器足够用了。”

胖子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小黄的要求，对我们道：“照顾好吹雪，明天中午我就回来。”

胖子出发前又特意去找了蒋欣，我心想他应该是说现在只剩你能保护大家了之类的。我们目送两人离开后，姜之岛带着小宝去忙乎晚饭，蒋欣也去帮忙打下手，我无所事事就来到了吹雪的房间。

我观察了半晌，吹雪的呼吸平稳，胸口起伏平缓，希望他只是静养一阵子就可以恢复。我踱步到窗前，看着曾经车水马龙的城市如今萧条破败不堪，楼宇倒塌、黑烟笼罩，市中心的方向还冒着零星的火光，可能还有幸存者在市中心做着最后的挣扎，那里是重灾区，突围基本无望。如果是我在市中心现在会什么样？估计能活到今天一定是一种奇迹了。我闭上眼睛开始反思今天的事情，我非常追悔自己当时射出的那一箭为什么没有瞄准太阳穴，如果能够在那时做出冷静的判断和行动，那还至于如此狼狈吗？我又回忆起自己曾经历过得每一场战斗，无不是在心脏狂跳中度过。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之战，我仍旧会心悸不已，我试图在自己的内心中找出答案，慢慢的，脑海中生成了一幅幅画面在慢镜头下开始播放，我站在幕前看到了自己在学校、在小区、在工地、在五金街……

我睁开眼睛，看着玻璃上反映出的自己，我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做到吹雪那样心如止水，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我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大家。

“吴浩？想什么呢？”

循声望去，蒋欣站在门口。

“没事，我过来看看吹雪。”

蒋欣走进室内，看了看吹雪又对我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心里的失落全都写在脸上了。”

我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抱歉，我之前，哎……”有很多时候我嘴笨的要命，没法像胖子那般口吐莲花。

“胖子走的时候叫我给你带句话。”

“给我带话？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我纳闷的问。

蒋欣的眼神游离在我的身体周围，道：“他说我的声音甜美温柔，能安抚所有受伤的心灵。”

我傻笑道：“那他让你说啥？”

蒋欣轻咳了两声，道：“你个大傻叉，今天帅爆了。”

“我……”我微微低下头露出一副无奈的笑容。

“有安抚到你吗？”蒋欣站在我面前笑嘻嘻的看着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脑袋差点就被捏碎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自己真是太丢人了，还要让蒋欣和胖子来安慰我。蒋欣走到我身前用小拳头作势打了我胸口一下，她又看了看我的伤口，嘴里叨咕一句，“只能喂你吃饭了。”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泛红。

我猛然想起胖子曾经对我的警告，满怀歉意的说：“那麻烦你了。”

“啊？没事，你是不是该换药了，我想想，药让那死胖子放哪来着了？对了，在隔壁那屋。”蒋欣连忙走出去，还催着我快点，全然忘记我其实上完药并没多久。

我再次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由黄转红，落日的美景此刻却照耀出的是一片苍凉。

第二天中午胖子如约回到了酒店，胖子的衣服褶褶巴巴还透着汗渍，看起来很疲惫。姜之岛围着胖子转了好几圈，确认胖子没受伤后才安心的回去准备午饭。

胖子担心吹雪，忙向我们打听他的状况。

蒋欣道：“早上醒了一会，喝了口粥就又睡下了。小黄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回二小了。”胖子又看了看我的伤口，“这段时间我们都安心休养吧，我去看看吹雪。”

胖子向吹雪的房间走去，他的身后背着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黑色的剑鞘上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光秃秃的感觉怪异无比。

来到吹雪的房间后我们都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胖子站在床边将身后的古剑放在了吹雪的身旁，悄声道：“兄弟，哥给你把这世界上最好的剑拿来了，你可得早点好起来啊。”

我们退出房间后一起聚到了被姜之岛作为厨房和餐厅的1008房，小宝迫不及待的问胖子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胖子一反常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沉之气，完全没了往日那种大大咧咧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

姜之岛看出了胖子的反常，便呼唤小宝和蒋欣过去帮忙，看他们二人走远我靠近胖子身边问道：“发生什么了？”

胖子斜眼看了下小宝，嘴唇张了又闭，反复两次后才对我低声道：“我杀人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胖子说的杀人自然不可能是杀感染者，一定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胖子起了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很烦闷。

午饭后直至姜之岛把小宝哄睡胖子才和我们讲述起今天上午他和小黄两人的经历。

早上四点多天刚擦亮胖子和小黄就已做好了出发准备，胖子打算开车去被小黄阻止了，小黄的意思是万一在开车的过程中吸引了百十来号的感染者怎么脱身？这趟路程虽然没有真正的涉及到市中心区域，可也是向中心区前进的，在未知的情况下这么贸然突进太不明智了。再者，前去博古馆的路哪条已经因交通瘫痪被堵死了也不清楚，所以开车绝不是明智之举。

小黄能在外奔波这么久却还毫发无损自然有其自己的本事，胖子就听从小黄的指示步行前往博物馆。这一路碰到过很多的感染者，多亏了大黄的探路报信，让二人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与感染者接触。就这样在两个小时的脚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博物馆。

这座博物馆是长方体结构，白色的墙砖大气恢弘，占地面积达18700平方米。这一片区域的车辆无几，几乎还保持着曾经的原样。

小黄找到了博物馆的后门，拿出一串开锁工具，不出一分钟就将门打开。他们进入的地点是员工餐厅的后厨，两人拿着手电正打算仔细搜查此处时，就听大黄突然对着餐厅方向狂吠，狗叫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倏地被放大了好几倍，大黄龇牙咧嘴的又连吼了好几声，胖子顿觉菊花一紧赶紧拿出手枪警戒，小黄则蹲下按住大黄的头阻止它乱叫，两人关掉了手电筒在黑暗中屏气凝神，足足有一分钟过去了，两人都没听见有任何的脚步声或异响。

胖子将手电打开四处照了一圈，低声道：“你哥是不是谎报军情呢？”

小黄气道：“你见我哥……呸，这一路你见着大黄乱叫过一次吗？”

胖子想了想也是，对小黄道：“这博物馆里有什么熊啊、狼啊的标本，也许它是闻着这些东西的味了，要是感染者怎么着也该有点动静了。”

小黄觉得胖子分析的有道理，附和道：“肯定的嘛，再说了，这博物馆的大门锁的死死的，后门也没有破坏过的痕迹，这说明只有咱们来这了，就算是有感染着，最多也就两个值班人员。”

两人重新开始探索进入的房间，冰柜因为停电里面的食物已经发出馊臭味，一些厨具里面还有食物的残渣。出了厨房就是一个只有四张圆桌的小餐厅，二人没有过多的逗留走出了餐厅。餐厅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左右两侧各有几个房间，胖子和小黄分别向左右两侧的房间探索，并约定如有异常就大声呼喊对方。

胖子从餐厅出来后走的是右边，来到的第一个房间是食物储存室，这间储存室的空间有十平米左右，储存的都是土豆、白菜、萝卜一类比较能存放住的食物。胖子的背包没有多少的空余，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走，抓了几根胡萝卜塞进包里就走向了下一个房间。第二个房间是储藏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折叠梯、水桶、大拖把等等。胖子在里面寻摸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来到了第三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员工的休息室，一进门的两侧是两个铁皮柜，能挂衣服也能装东西，正中央是一张长两米的木头桌子，桌子的左右两边各有两张床铺。

胖子从空气中闻到了微微的香味，从而判断这里应该是女寝，打开铁皮柜后也进一步证明了他的想法，里面挂着的都是女士工作服。长桌上凌乱的摆放着一些小镜子和化妆品，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出了寝室的下一个房间仍然是一间女寝，和上一间女寝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桌子上的一个棕色笔记本吸引了胖子的注意。胖子打开笔记本刚扫过一眼就觉浑身发冷，两只眼睛也被牢牢锁定在了第一页，因为那上面用血写下了五个鲜红的大字：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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