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魏帝所封征燕大将军穆王元齐,副将魏舒烨,率领二十万大军兵压燕北。他们表面上佯攻美林关,实际大军经由赤源渡直逼红川城。
而红川城,除了留守的第二军和守城的秀丽军,其余都是老百姓,所有将士加起来不过两万多,与大魏二十万人马对上,无异于螳臂当车、卵与石斗。
高高的城墙之上,楚乔一身金色铠甲,抱着残虹剑遥望远方。广阔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而她目光坚定如铁,瘦弱的身躯稳稳立在那,莫名散发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凄烈气息与坚毅决心。燕北,是她对于心中大同的寄托,支撑着她熬过了长安最艰难的那三年。所以,红川城她必誓死保卫!
贺萧:大人,那些难民已经安置好了。
贺萧大步而来,神色焦虑。
贺萧:刚刚前方来报,魏军离我们只有百里地了,估计后日就会抵达红川。
如今他们的父母家人都在城中,若是城破,魏军势必会将百姓屠戮一空,三年前的悲剧再一次上演,那秀丽军就真成了千古罪人,纵然苟活下来,红川城中死去的冤魂也不会饶过他们!
楚乔沉吟了一下,问道。
楚乔:城中粮草武器有多少?
贺萧:粮草只够支撑半个月,兵器库里弓箭武器还剩下一些,但大多都被殿下带走了。最关键的是,我们缺少守城器械,而魏军装备齐全,一旦对上,我们赢面太小。
楚乔:我手里有一些武器图纸,马上召集城内的工匠就地取材,连夜赶工做出来。
楚乔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楚乔:燕洵带兵去守美林关,收到求救信后最快也得七日才能赶到。我们只要死守红川十日,等援军一到,两面夹击之下魏军一定会溃败,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萧:可是大人,如今守卫红川城的主力是第二军,他们一向看不起我们,属下担心若是他们不肯合作,红川城的形势会更加严峻。
楚乔:我会找第二军的统帅协调,尽快统一调度。大敌当前,我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铿锵有力的话语在风中飘散,暮色下,楚乔冷静的侧脸犹如一尊冰冷的雕塑。她望着远方的血色夕阳,昏黄的光线从她头顶穿过,斑驳的光影投在城墙之上,像是一曲壮烈的悲歌。
乱世博弈,牺牲在所难免,但谁也不想长眠于地下,都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无辜的生命,不该成为上位者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贺萧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贺萧:大人,援军会到吗?
楚乔:会到的,燕洵不会抛弃任何一个燕北子民!
至少她认识的燕洵,不会。虽然如今他变了,但本质上应该还是那个温和善良的少年吧?
事到如今,她只能赌,用她与燕洵之间的情谊,去赌红川百姓的生死。
……
离红川城千里之外,少有人烟的山林里,一支队伍正悄悄地前行。连日来的急行军,将士们脸上都有了几分疲惫,但每个人的眼里都仿佛燃着一团仇恨的火焰,像来自地狱的复仇者一般。
程鸢:殿下,我们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不日便能抵达长安。
程鸢骑在马上,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家破人亡之仇,他夙夜不能忘,只有魏帝老儿的血,才能平息心底时刻翻涌的恨意。
这些日子,黑鹰军分成了数十支队伍,翻越贺兰山一路秘密潜入大魏。他们走的是荒郊野岭,与虫鸣鸟兽作伴,沿途严密封锁消息,只为了奇袭长安城,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燕洵勒马止步,询问道。
燕洵:粮草武器运到哪了?
程鸢:负责此事的黑鹰军传信,说是前几日就已经到达我们约定的地方。
上次从贤阳商会收缴的钱财,大半被直接用来购买粮草武器,负责此事的黑鹰军伪装成商队,暗度陈仓,早就悄悄地将东西运到了离长安两百里外的一个隐蔽之处。不然,拖着粮车器械,他们如何能够日行百里?怕是现在还在燕北与魏军拼死厮杀,死守红川。
燕洵:将士们随身携带的粮食还能支撑几日?
燕洵回头望了一眼策马而来的林袖,她的脸上沾了许多尘土,连月白衣袍都染了黑色的污渍,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犹如一汪冰泉,越发的冷冽刺骨,被她看上一眼,都要脊背发寒。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出所料看到了林袖的身影。程鸢习以为常地别过头,回答道。
程鸢:十日有余。
燕洵:嗯。
从马鞍侧取下水囊,递给疾驰而来的女子,燕洵眼中有关心,也有担忧。
燕洵:还好吧?
打开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将近一半,林袖随意地用袖子将嘴边的水迹一抹干净,抬手就将水囊扔回给燕洵。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洒脱爽利,没有一点女子的扭捏姿态。
望着身边将士们拍马而过的矫健身姿,林袖颇为感慨。
林袖:好些年没有松松筋骨了,倒是生疏了不少。
她也曾横鞭拍马,千里奔袭,只为了卫戍一方太平……
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两道阴影,昏黄的光线下,甚至有些微颤抖。想起往昔,除了痛,还是痛!那些微薄的美好,终究抵不过时间衍生出来的恨。
看着她的脸色沉郁下来,燕洵咽下想要问出口的话语。有些人有些事不要轻易开口询问,因为那些隐在内心深处的伤疤,一触便痛之入骨。表面上越是冷清的人,连伤口都合该在深夜无人时独自舔舐,也不愿别人对自己露出一点怜悯。
天已经完全黑了,燕洵看着面露疲态的将士们,下令道。
燕洵:前头翻过那座山,有一处隐蔽的山坳,让将士们好好修整一晚。
程鸢:是。
程鸢领命而去,明日就能到达约定地点,只要黑鹰军汇合,便能势如破竹,一路攻入长安!
林袖:燕洵,你的心可安定?
林袖突然问道。
林袖:楚乔如今还在燕北,你不担心吗?
燕洵:我已经让仲羽带她去蓝城,那里很安全。
林袖:若是她如今还在红川呢?
以楚乔的个性,就算她到了蓝城,也会返回去死守红川吧?
林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楚乔,她有崇高的信仰,有护着她的男人,有一心跟随她的秀丽军,正义凛然、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不禁想要撕开她兼爱天下、天下大同的高谈阔论,露出最肮脏可怖、自私自利的人性。
若是她也像燕洵一样,经历过家破人亡、亲人惨死,可会大方地原谅杀人的刽子手?
也许会吧,她不是也爱上了宇文玥?
燕洵:我……
别过眼,燕洵下意识地逃避了,他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虽说阿楚与他生分了不少,但他也未必真能狠下心来不管她的生死。
林袖:罢了,这是殿下的私事,不是林袖该问的。
看出他的迟疑,林袖也没有穷追不舍的劲头,拍了拍马,慢慢地走远了,留下若有所思的燕洵。
此时,他没有想到林袖会一语成谶,而抉择的时刻,竟来得那么快,快到他们连彼此的心意都只能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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