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在北斗大地卷动风云时,地球上,许宸音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地生活着,写新书、教古琴、做公益、教养孩子、照顾老人,日子平淡如水。
时间一年年过去,当年被全家人小心呵护的孩子长大了,身材高大颀长,一张白皙的脸庞综合了父母的优点,俊秀帅气,只是幼时活泼好动的性子早就淡去了,如今的叶宸气质高冷,性情霸道强硬,也就是在家人面前才会露出柔软的表情。
此时叶宸正蹙眉看着伏案疾书了一上午的母亲,上前一步,坚定地按住那只犹在书写的右手:“妈,休息一会儿吧!医生说你该多休养,不要长时间做这种费脑费心的事情!”
自从去年外公外婆相继过世,他的母亲一度情绪崩溃,大病了两场,病愈后身体便彻底垮掉了,整个人苍白虚弱。医生说她长年操劳奔波,身体负荷过重,心力损耗过度,寿数大为折损,如今必须好好静养,否则随时可能猝死。这种糟透的状况令全家担忧不已,他和祖父祖母强行禁了她手上所有工作,将人圈在家中好好照顾。
许宸音不好意思地撂下笔,拍着她儿子修长的手讨饶道:“只是多写了几个字罢了,累不到什么的,你别担心。”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多好,怕一个不小心出什么意外,所以在儿子刚刚成年便开始将最费心的基金会事务逐渐转移给他打理。二十多年下来,当初小小的基金会在她坚持不懈的投入与操持下规模越来越大,早已是蜚声国内的大型公益组织,帮助了无数遭遇困境的人们。好在儿子不曾辜负她的期待,自幼便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叶宸将基金会打理得相当好,于是去年病重之后她便彻底松手将之交到叶宸手中。
只是被儿子和公婆拘在家中的休养的日子实在太枯燥,日常活动大概只有弹弹古琴、养养花、陪着老人聊聊天,连文字都写得少了,难得灵感上涌多写了一会儿,结果就被儿子逮了个正着,她对此也很无奈啊……
“怎么能不担心呢?我知道你写了二十多年的书,早就养成了习惯,但是写书这种事当真是件耗心血的事儿,你没事儿写两笔也就罢了,我哪敢由着你一写便是小半天!”
叶宸认真地看着她,脸上一片严肃。
许宸音无奈地抚了抚额:“可我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啊,很无聊的!”
叶宸抿了抿唇,再次提起老话题:“妈,我们搬家吧!西郊那边环境好得多,有林有湖,也有很多休闲项目,那里更适合你休养。”
许宸音低低一笑,轻轻摇头:“不了,我只想留在这儿。”
她嘴角的笑容柔和而温暖,“少年时生活的卫星小城早就并入b市区了,结婚前住了十几年的小区十年前也规划了,只有这里还没有变。我要在这儿守着,省得他回来后找不到人。”
闻言叶宸眼底划过一道酸涩和一丝郁结,但也没有反驳。
这些年来,他早就看清了母亲对父亲的执着牵挂,就如祖父祖母,他们对父亲归来的希望从不曾消失。可是,对他而言,父亲不过是他幼年幻想中的影像,长大后的符号,母亲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只是蹲下身,伏在母亲的膝上,一双亮如星辰的墨色瞳眸满是认真,还有一丝不自知的忧惧:“妈,儿子只是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许宸音眸光更软,抚了抚叶宸顺滑的黑发:“好孩子,妈都明白的。别怕,妈会一直好好的。”
她拥着伏在身前的青年,轻拍他的后背,心下却是微微黯然。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连逛个院子都内里发虚,而且整个人闲下来之后心也空了一大块,这些年里强行镇压埋藏的思念牵挂全都涌上来,将她整颗心都淹没了,又哪里能安心静养?
许宸音无声叹息,她所求不多,惟愿余生等到他归来。
北斗大地,入眼尽是汹涌混战,血色遍地。
自十余年前开始,沉睡了数百万年岁月的太古族群便陆续破封而出,其深厚的底蕴和嚣张的态度给人族带来无比巨大的压力。恰逢幽皇弥罗界开启,聚集了整个北斗的目光,才算暂时维持住一个相对平稳的局势。然而十年后,随着弥罗界的关闭,种族间的对抗立刻随着各方优秀传人的回归骤然爆发开来,整个北斗都陷入到混乱中,人族更是全面落入下风,无数人沦陷在太古族的威压之下。
叶凡从幽罗山海界归来,见到的便是这等危急局面,于是时隔十九年,他再次踏入紫山,想要唤醒无始钟,借无始威名震慑古族,途中巧遇北域大寇老瞎子圣人和犹擅风水盗墓的道士段德,便结伴进入紫山探索。
沿着地下古脉,穿行过一处处险地,三人终于来到了紫山最神秘的所在。
古路尽头,巨大的道台下方长满了龙草与神兰,上面成千上万缕混沌气缭绕,一道又一道如神瀑垂落,每一缕都可压塌万古诸天,中心之地更是一片不可知的迷土。
三人想要靠近,却被恐怖的大道气息狠狠逼退。叶凡沉默了一下,终是捧着颈间的白玉璧再次向道台靠近。在随行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垂落万丈混沌大瀑布退却了,密密麻麻的帝阵道纹也模糊了下去,他们一步一步顺利攀登至道台之上。
只见中心一尊藏青色身影背向盘坐,黑发如瀑,雄姿伟岸;令他们震惊的是,旁边那道与他十指相牵的女子身影。墨发雪肤,冰肌玉骨,姿容绝世,明净无暇,一袭雪青色云裳清渺出尘,至纯至美。更为神异的是,侧身而坐的女子竟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刹那间,三人恍若从那双温柔而沉静的瞳眸中看到了花开花落,沧海桑田,因果轮转,大千生灭。
“她……是谁?”
良久,两道人影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段德与老瞎子犹自沉浸在那绝世的美丽与高渺的道韵中回不过神,只恍恍惚惚地喃喃出声。
叶凡更沉默了。亲眼目睹这样一幕场景,明明尚且不能确定妻子与幽皇间的关系,恍惚中他却感到自己同妻子间的距离被瞬间拉伸得无比遥远——如果、如果她当真是她,那么芸芸众生中渺小如他,究竟算什么呢?
不能想,不敢想,叶凡强迫自己将一切杂念压下,只专心行走在脚下的道路上。
采了数株神药,将同行的两人送出紫山,叶凡重返紫山深处,用尽手段,终于达到了最初的目的。先有无始钟连响三月,又有太古王族神灵谷遭夷灭,一众古族鸦雀无声,惶然不定;直到西漠斗战胜佛颁下“天下安宁”的法旨,太古族群才有所动作,于瑶池圣地发起了一场汇聚万族的盛会。
万族盛会上,人族圣人强势出手,镇压数倍于己的古族祖王,更有长生八千年的准帝强者镇压全场,终于维持了古族与人族之间的相对和平局势。至此叶凡终于可以全心地沿着这些年来掌握的回归线索探查下去。
中州羽化祖庙旧地,无量神藏出世,叶凡所寻觅的回归要素亦在其中。闯过一重又一重诡异莫测的小世界,直到最后一重,他终于如愿地发现了一片真正的古星域图。第一时间将那开启地球五色祭坛的星域钥匙抓在手心,随后毫不犹豫地斩却路上一切敌手,叶凡义无反顾地闯入荒古禁地,开启了归去的星门。
冰冷的宇宙幽静森寒,黑暗无边,凄寂的星空古路偶有星光透过空间节点摇曳着亮起,叶凡行走在这条漫长而孤独的道路,带着奇异的不真实感。二十五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恍如大梦,而今终于要回家了,他心中忍不住忐忑战栗——
他的孩子长大后模样如何?性情如何?会不会对他心有怨恨?
他的父母身体好不好?他会不会回得迟了?只能面对最残酷的结局?
还有他深爱的妻子……前半生她被他捧在手心爱护,后半生却要独自担负起四位老人和一个孩子的重担……她这些年究竟会怎么过?碰到多少难事、流过多少泪水……
有些事是真的不能想,想了便令人心魔丛生,再没有哪一刻,叶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近乡情怯”的真意。
忽然,星空古路剧震,时空通道扭曲,叶凡以万物母气鼎护持自己连渡十八个粉碎的空间节点,星空古路方才稳定下来,只是他的心情相当沉重,唯恐那番变故导致轨道偏移使他回不到地球。
踏出古路时他松了口气,只因认出脚下便是荧惑古星,而这里与地球间的距离已经无法阻挡他了。
此时唯一的问题在于大雷音寺下那尊鳄祖的存在,而叶凡从不是逃避困难的人,所以他毫不畏惧地选择直面这潜藏的危机。
此时的叶凡并不知道,这一段偏离的轨道与火星上这一时的耽搁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他此生此世痛入灵魂的无边憾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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