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烬
超小超大

泛黄纸作

八时零五分,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不远处的集市,阵阵吆喝飘向天空,再化为碎片轻落在每一个行人的耳边,覆盖住蜷缩在大脑中的瞌睡虫们。

“我讨厌这些家伙。”

略显昏暗的酒馆里,一个身躯魁梧的大汉被叫卖声吵醒。

“扰了老子的好梦。”

壮汉有些生气,半睁着眼睛,随手抓起手边隔夜的酒就往嘴里灌。

“噗!”

味道似乎不错呢。

“呀~醒了嘛?”

成熟女性的声音来自扎潘身后,酒馆的前台处,女馆主正打趣地看着还在埋头干呕的大汉。

尘埃在泛黄的百叶窗下,飘舞在几缕阳光中,如此美妙的表演,却只换得大汉与女店主两人心不在焉地欣赏。

女馆主名为曼蒂,高挑丰满的她正带着微笑,优雅地擦拭着酒杯,在阳光照耀下,玻璃制酒杯映照出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

“美丽只能沉淀在这样狭窄的空间中了吗?真可悲。”

曼蒂心底惆怅道,甩了甩自己棕黄色的马尾,似乎这样就能甩掉些烦心的事情。

曼蒂身着较为宽松的蓝黑色衣裤,将苗条身材所隐藏的同时也更显几分成熟与高贵。她脖颈处还系有一条金色的围巾,纹饰美丽而又充盈神秘气息,这是由她丈夫——钢毅骑士团副骑士长亚摩斯所赠,据说能够保护持有者,在物质意义与精神意义上都可谓一件珍宝。

作为酒馆馆主、情报员、“追猎者”一员,曼蒂身手敏捷,擅使极少见的特殊兵器——双刃剑。追猎者以敏捷、致命、神秘而闻名,擅使弓、弩、匕首等轻武器,常负责伏击、刺杀任务,大多为女性。

“空腹饮酒对身体很不好哦。”

“你咋跟塞恩一个样了?”

大汉抱怨一句,他名叫扎潘·伯德(Bold),职为佣兵。头顶着富有威陵盖(Vikingar)人色彩的牛角头盔,灰黑色胡子杂乱而又邋遢,未被衣物遮掩的右半胸膛与右肩露有结实发达的肌肉。在扎潘脚边,一把漆黑色的大斧正静默着沉睡。斧刃上那闪烁着的微弱却又骇人的光点,便是这家伙的鼾声连连,洗磨不掉的血腥味中似有无数亡魂在哭吟哀唱,但这似乎并不影响它的美梦,这点着实令人嫉妒。

扎潘用粗糙的手掌拭去残留在嘴角的隔夜“美”酒,懒洋洋地靠着墙,就像一只慵懒的黑熊,无精打采的凶恶外表反差出几丝憨厚可爱。

“该洗漱啦,乖宝宝。”

“哈?你忘了我老妈子被我卖了吗?”

“你还能把塞恩卖了不成?”

“你......”

就像往常一样,曼蒂的玩笑已经成了塞恩最好的提神铃。

“吱嘎——”

就在扎潘与曼蒂有说有笑之时,酒馆栅栏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希望我的老门没有影响到您激动的心情。”

曼蒂擦拭着玻璃世界,头也不抬地招待道。

“弄坏了我赔!”

客人面带笑意,止步于柜台处曼蒂的面前,如是高声回道。

这家伙名叫拜尔德(Baird),有着“侠盗”一称。

不同于扎潘,拜尔德备受人们欢迎,一撮山羊胡与一对狐狸眼,以及腰上系着的高龄帆布包,便是“侠盗”的名片,尽管与大学士的外貌打扮有些相似。他的身高不高不矮,体型适中,不健康的肤色由老旧的大衣所隐藏,不经打理的土棕色头发缀有点点“白雪”。

每当有人就像面前的曼蒂,向他的头顶投以嫌弃的眼神时,他就会笑着为自己的邋遢狡辩道:

“黑尔若伯恩可不是个多雪的国家,免费让你领略一下北方的冬景,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我满脸都写着高兴。”

曼蒂微微偏过头,向后退了几步,她可不喜欢异国风光。

“你小子发什么财了?口气这么大?”

“哟,扎潘也在啊。”

“怎么?才知道吗?”

扎潘的睡眼稍稍睁开几分,歪着嘴问道,眉头捏着的是玩笑式的一钱怒意。

“怎么可能,就你那体臭味,老远就能问到。”

“放屁,什么体臭味,这可是男人的味道。”

侠盗听后,以食指指了指扎潘,再指了指自己: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其实他俩都一个样。

“好了好了,”曼蒂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美丽世界,“说吧,拜尔德,又偷到了什么好东西?”

“侠盗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咳咳,不扯了不扯了。”

当扎潘曼蒂两人以为这家伙要讲正事的时候,侠盗突然向曼蒂问上一句。

“小曼蒂~你从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曼蒂装作思考的样子打量了他一眼,得出了结果——

“猥琐。”

“诶,你这样会减客的。”

“还有欲望。”

原本将身子不断凑近,几乎快压上柜台的拜尔德听到这里,立刻缩了回去。

“我可不想被你丈夫亚莫斯射穿。”

“知道厉害就好,”曼蒂笑笑,之后转为一声轻叹。

“近春了,教国的军队也要来了,不知道今年亚摩斯还能不能同我一起赏雨。”

“什么雨还得两个人一起看?流星雨?”

扎潘对曼蒂与亚莫斯的情调不解地嚷嚷道,曼蒂听后微微扬起嘴角:

“新鲜的头颅遍地,能把天空染红的腥风血雨。”

“嘿,我喜欢。”

“不错的风景,是发生在养鸡场还是养鸭场?话说,亚摩斯知道你这样吗?”

扎潘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而侠盗拜尔德可不是他那样的好战分子,只是稍作打趣地问问。

“她就喜欢我这样。”

女馆主如是答道。

曼蒂当然没有杀戮的嗜好。作为一个女性战士,像这样扯扯可是基本功,或许能掩盖住本性中的温柔与胆怯,不至于在男人们面前丢脸。她不过就是想待在丈夫身边,一起微笑,一起杀敌而已。

很浪漫啊。

“好了好了,”曼蒂拍了拍手,以掌声作为正题的序幕,“到底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嘛......有点渴。”

“要求真多。”

曼蒂嘴上抱怨道,手上的动作却不若语速那样轻缓。以一系列娴熟而优雅的动作盛上半杯清酒,不轻不重地放到柜台上后再轻轻一推,给玻璃舞者打上节奏。着有琉璃彩裙的舞者转动着转动着,曼舞至侠盗面前,不折损一滴醇香。

侠盗顺势接下这杯美人,品尽它的甜美,只留下一杯余香。

“味道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喝烈酒。”

“你果然没什么品味。”

曼蒂回笑到客人的评价,随手给一旁眨巴着眼睛的扎潘也来上一杯。

“闹也闹了,喝也喝了,要是再卖关子,扎潘吞完这杯怕是要给我脑袋开朵大红花了。”

想到这里,拜尔德鼓捣鼓捣自己的老帆布包,新鲜的战利品还没摸索出来,几缕青光便从中流出。有些黯淡的幽绿色光芒予小酒馆内一层轻纱,一瓶色若翡翠的药剂出现在三人的视界中。

“乖乖......”

佳酒的美味与翡翠散发出的光芒将扎潘的睡意轻轻拭去,见多识广的情报员曼蒂也不禁有些惊讶。

光泽度与颜色纯度是药剂的价值标签,能用钱衡量的东西从来不缺作假的手段,嗯,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假货本来就不少。尽管可用魔法伪造出高光泽度,但伪造不出纯度与真货特有的自然感。

扎潘平时也就带上几瓶泛用性低价治疗药剂,不怎么了解药剂,但从拜尔德那得意到欠砍的小胡子,便知其价值不菲。而对药剂略知一二的曼蒂,则是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稍稍敛起自己的惊讶,向拜尔德问上一句:

“黑尔若伯恩有点炼药能耐的就那几个:塞恩、迪莉娅(Delia)、斯图登忒。你从谁那儿取的?”

在这名为黑尔若伯恩的沿海大国上,拥有着唯一一支,也是全大陆规模最大的一支骑士团“钢毅”。统领这支骑士团的便是骑士长塞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迪莉娅是一个老猎户的女儿,也是副骑士长亚摩斯的妹妹,年纪轻轻的她已是“追猎者”一员,并任职前线游骑兵大队副队长。迪莉娅已有“鬼讯使”兄长亚摩斯高超箭术的大半成,将雷元素与箭术完美融合而被称为“驭雷齿”,在炼制药剂上也有一定能力,似乎是从猎户父亲那儿学到的。

斯图登忒则是辅导公爵之子佩伍德的大学士,才能出众,在魔法与炼金炼药上都有一定造诣,但人们对于他的人品,众说纷纭。公爵比图萨并不怎么计较手下大臣的品性优劣,只要有能便用,这也是他不同于别国领导者的一点。

怎么可能不计较,要是国力够强,比图萨也不会这样。

“塞恩先生的东西我是不会拿的,我可不是什么恩将仇报的家伙。”

对于曼蒂提到的第一个人,侠盗眼中闪过一丝少见的严肃与坚决,话音落之时,心海又被惆怅与苦涩回忆泛起阵阵黑色轻涛。

“你们还记得那时候吗?”

长年不休而已成惯例的战争,大量劳动力随之损失,黑尔若伯恩虽处于沿海地区,降水丰富,海贸发达,但耕地面积与生产力都不及强大的教国夏欧克斯。那时,为提高黑尔若伯恩的军备实力,只好加重对平民的税收以弥补军费的不足,然而过重的赋税造成了后方的混乱,前线部分将士也因担心后方亲友安危而士气大减。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多数平民本就生活拮据,以斯图登忒为首的大臣与贵族仍旧奢侈骄横,若不是当年比图萨公爵强大的号召力、统帅力,以及卓越的军事谋略,屡次击溃夏欧克斯的大军,得以鼓振士气并在一定程度上稳定民心。在作风上,比图萨以身作则,勤俭节约,并大胆地制衡贵族的权利,肃正斯图登忒等贵族的骄奢风气,人民对比图萨的怨声才渐渐缓和,黑尔若伯恩也得以没有崩散分裂。

不过平民生活仍旧艰苦,命运是自己的,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自主掌握。每年已成惯例的战争之后,是长达数个月的萧条与愁怨,何况那一年尤其严重。不少人在这几近“易子而食”的绝境下铤而走险,选择了偷盗甚至劫杀等不耻行径,犯罪行为频发,法律在破碎的秩序下显得那么可怜又可笑。人们渐渐对温暖麻木,掺杂着因彼此情况不同而产生的不信任,他们知道无力减轻痛苦,便在互相倾诉之中把劝慰之酒一饮而尽。人们之间的关系只有机械地生活,在机械死城中像没有上油的齿轮那样僵硬地转动。人们毫不激动地听别人叙述苦难,把死亡视作贫困问题的解决方案,贫穷使他们对最可怕的垂死状态竟表示冷漠。

书写下传奇战役的比图萨,对于这片等待解放的混沌,也只是一味变律更法,然而只是治标不治本,秩序微弱的光点被混沌吞噬殆尽。

监狱中囚犯满满,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准确来说,连提出问题的人都难以“解决”,若处刑过多,民怨更加难以平稳。

拜尔德,被苦难束缚住的奴隶中,较为幸运的一人。凭借着多年送信跑腿与游猎的经验本事,拜尔德对于自己的新职业——盗贼,感到很是轻松如意。

但并不怎么顺心。

最初的行窃目标,无论贫富,无论老幼。直到有一天,拜尔德成功得手准备溜走的时候,破旧的衣角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

“请不要拿走......叔叔......我的爸爸打仗死了,这是我和妈妈最后的食物了......”

步伐在这一瞬变得无比沉重,拜尔德帆布包中的窃物也是如此。那丑陋的帆布包中,只有正哭泣着的

——几十粒可怜巴巴近乎看不清原色的小米。

就像面前这个皮肤土黄、眼泪流静了沾染灰尘小脸的小女孩。

她的“家”,狭小、不洁,只有眼泪与手心的执着,还有几丝余温,只需拜尔德冰冷转身离开就会消逝尽。这样的小女孩,可不会出现在稚嫩的童谣里。

家国,先家后国,对于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很难解释什么爱国情怀。如果没有了家人,那家还是那个家吗?国还是那个国吗?她的父亲,赢得了为国死生的哀荣、虚无的光荣,却连自己的妻女都守护不了......

这算什么?

受英雄童话熏陶的男孩们,英雄们的剑映照着他们满腔热血与好战的本性,而渴血战争中那胜者脚下的亡魂们,它们,他们,也有朋友、家人、想守护的东西、对荣耀的呼唤、对美好的憧憬。

为什么要有战争这种东西???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人!都是人,都是人啊......

......

“妈妈!吃的我要回来啦。”

“只要妈妈吃了这些食物,身体一定会暖和起来的。”

“啊——张嘴,就像以前一样......啊——张嘴,张嘴啊妈妈,你张嘴啊......”

......

“小酌几杯却又醉意,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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