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宣战

当久弥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长时间。他的腹部依然在向大脑输出痛苦的信号。久弥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旁边守着的蓝轩姐立刻靠了过来。

“久弥！”她说，“你感觉怎样？”

他隐约记得风舞川信一郎拿出了完全实力攻击了他一下。他似乎不该这样做。那一下实在是相当恐怖的一击，感觉就像被一辆飞驰的摩托车直撞了一下一样。

久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郁闷地骂了一句。如果他连这件事都得忍，他未免也太没骨气了。

“啊哈哈，”蓝轩无奈地笑笑，“他的确不该那么做的，宗彦爷爷还在教训他。”

“是啊，他大概觉得如果杀了我就一了百了了。”久弥说。

“容易情绪化的确是他的一个缺点不假。”蓝轩说，“可是，久弥你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久弥朝蓝轩眨眨眼睛，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地心情不好。

“……怎么？”久弥问道。

蓝轩犹豫了一下。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她问。

久弥依然茫然地盯着她。他试图自己去回忆，脑海里但一片模糊。

“……久弥，”蓝轩说，“信一在那个莲茵里被关了半个小时它才消失。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久弥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莲茵？他？

仔细想来当时确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深层次的力量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喷薄而出一样。可是……久弥再次抬起手，尝试释放一点什么东西，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这说明你是可以释放灵法的！”蓝轩依然不懈气，“你只是需要勤加练习！”

“哼，是啊。”久弥又闷闷不乐地把手放下了，“抢在他想办法杀了我之前。”

蓝轩的表情变得难堪了起来。

“哎呀……他肯定不是那么想的！”蓝轩说，“他只是有点……有点……”

“有点怕我。”久弥补完了这句话，“是吧？”

他看见蓝轩慌慌张张地想遮掩自己的表情，居然觉得有点有趣。

“唉，好吧……其实我，昨天晚上在藏书室里。”久弥趁着现在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心理，干脆跟蓝轩和盘托出。

蓝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

“不过，该说的话我早上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久弥耸耸肩，“那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久弥希望自己的话语在以自己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变得更有分量。

其实很奇怪，因为「灵附身者」这个名词，在各类书籍中往往都与非常糟糕的人类恶性事件相伴。其中往往闪现著名连环杀手和恶性劫持犯罪的事迹，早在很久以前谒灵师们就提出过猜测——恶灵可以强化人类的负面情感。在身体内寄宿着恶灵的时候，他们可以简单地混迹人群，隐藏自己。

而且最关键的，他们会“变身”。

身体上浮现不属于人类的肢体，长出翅膀和犄角都是常见现象。而久弥现在正是谒灵师中唯一会改变外观的。

久弥谨慎地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但他的确不觉得一个在关键时刻杀进现场，救下蓝轩，救下元浩，救下外场所有人的人，会扮演“人类的敌人”这个角色。

“那么，蓝轩姐又怎么想呢？”久弥接着问，“你觉得我会是「潜在的最危险的灵附身者」吗？”

蓝轩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笑了一下。

“哈哈，也是呢。谢谢你不瞒着我，久弥。”她说，“你觉得你能吃东西吗？我去给你拿一点来。”

“唔……对哈，现在几点了？”

蓝轩抱歉地笑笑。

“下午五点半。”她说。

“真该死……”

他点了点头，蓝轩的笑容变得更轻松了点。她温柔地揉了揉久弥的脑袋，起身离开了房间。

久弥平躺在床上。也许信一郎说得有道理，也许最初不论是咖达穆还是宇都宫，都是被叫来对付他的。

他带着一丝残忍的**发现这种想法比起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潜力的谒灵师更有冲击力，更能让他感到实感。

他回过头去摸枕头边的纸笔，可是它们不见了。也许被蓝轩收起来了？

他感到自己的脑袋底下有个什么硬硬的条状物硌着他。他翻身拿起枕头，纸笔就在枕头底下。

久弥瞪大眼睛。拿起了那张写着字的纸。

上面写着：“别再随便被人打晕过去了，你死了我也没了。如果信一郎继续这样恶心我们，他一定会吃到苦头的。”

久弥呆在房间里吃了雅美亲自送来的晚餐，她似乎想向久弥传达一下她的歉意，不过久弥直白地告诉她，他并没有对此事斤斤计较。毕竟雅美阿姨是雅美阿姨，信一郎就是信一郎。

“啊啦是吗？”她听了之后不知为何显出高兴的样子，“如果是那样，久弥君打算怎么办呢？”

久弥耸耸肩。

“也许是找他本人算账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就留给你们年轻一辈自己处理这件事咯。”她带着笑意，微微欠身后，退出了房间。

但很明显，蓝轩和琉璃被他这话给惊到了。她们俩同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程度不一的惊讶表情。

“等一下，久弥……你是认真的？”蓝轩第一个问道。

久弥把蘸了鱼子酱的金枪鱼寿司放进嘴里。

“我本来就不可能怪雅美阿姨嘛……”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说……”蓝轩似乎有点慌了，“虽然你今天是释放出了一次莲茵没错但是……你的意思不会是主动去找信一郎麻烦吧？”

久弥细嚼慢咽地将那块寿司吞下，然后无所谓般地摆了摆手。

“相信我，如果你一连好几天连做梦都会梦到一个拿着刀的家伙对着你只说‘来吧’‘杀过来吧’和‘攻击我吧’这样的话，你也想找他麻烦。”他说，“我不知道我身体里有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我的思想大抵还是个人类的思想。这个圣人我当不了。”

琉璃好像有点被久弥这一串绕来绕去的话给绕晕了。久弥打趣地看着琉璃说：“翻译过来就是……我想让你哥吃点苦头。”

琉璃怔怔地看着久弥。

“琉璃不想冒犯久弥君，”她说，“但琉璃认为现在的久弥君客观上离哥哥的距离还远得有点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久弥耸耸肩。

蓝轩有点担心地看着久弥。

“我已经忘了……上次见到你如此直白地表露情绪是什么时候了。”她忧心地说道，“而且表露的是一种我没看出来的情绪。”

久弥拍了拍手，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我就老实说了。”久弥说，“虽然感觉姐姐你好像跟那家伙关系很好，但事实就是，他讨厌我，所以我也讨厌他。”

“久弥……”蓝轩责备地说道。

“我不觉得他会为了早上的事情对我产生多少歉意，哪怕他真的表面上向我道歉。”久弥直白地说，“但实际上，如果不是我亲手击败他，就不会让他有任何改观。”

“这句话琉璃认为很有道理。”琉璃对蓝轩说，“哥哥的固执……唉，难以动摇。这一点蓝轩姐应该跟我一想清楚。”

蓝轩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久弥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出去走走。”他说。

久弥离开了门廊，来到藏书室里，把昨天自己犹豫的几本书一股脑都抱在了怀里。然后走向庭院，准备横穿庭院到那个亭子里面去，趁着天还没黑的两个小时在外面借着天光读读书。

可是亭子里已经有人了：宇都宫里奈正坐在这里。

他走了进去，她朝他点头示意。

久弥朝她微微行礼后坐在她的对面，翻开了那本讲述美国犯罪史上最典型的几个灵附身者和他们的访谈记录的书。

然而他发现只要他坐在这里，这位巫女小姐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让他很困扰，但老实说他很喜欢这个亭子。即使是现在也能远远地眺望到森津市。

巫女小姐突然从她的座位上离开了。她轻盈地，向久弥走了过来。久弥看着她越走越近，头也抬得越来越高。

“呃……”他发出一丝声音，但既然对方不懂中文，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雅蠛蝶吧？

宇都宫里奈伸出双手，捧起了久弥的脸。虽然不该提这个，但她的手掌非常温暖。她认真地看着久弥的眼睛，脸上显出几分疑惑的神色。久弥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眼瞳居然是好看的紫色。

“Er...What are you...”

久弥尝试使用英语。

“ 誰?”可是宇都宫却开口说道，“あなたは、誰?”

她离得太近了，久弥看见了她长长的睫毛，她的头发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他拿起一只右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想让她远离自己。

“喂！夜久弥！”

久弥听见了一个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他和里奈一起侧过头，风舞川信一郎正带着怒不可遏的表情站在门廊的另一头。

“你……你竟敢……！”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里奈一下子松开了手，久弥立刻心知肚明，这个巫女大概是不让碰的。

信一郎大步朝这里走了过来，久弥责备地看了里奈一眼。她带着歉意低下了头，退后了一步。

“我早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知道！”他嘴里念叨着，“竟然敢触碰神圣的御子大人……！”

“喂喂，讲点道理好吧！”久弥站起身说，“明明是她来碰我的！”

不过他猜想信一郎也不会听他说话，最危险的是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信一郎さん、待て……”巫女小姐也好像明白这次是她闯祸了，她向前一步想挡在久弥身前，可是久弥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

反正总有一天会碰上这种事。

不狠狠地揍他一顿他是不会明白的。

久弥朝信一郎毫无怯意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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