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爱与仇恨

花雪还是被捆在那根圆柱上，没有人敢放开她，还多加了几道绳索，并派了三个武者看守。

武者听叶木说要控制这妖怪离开，但希望他们能回避一下，很爽快的离开了，因为降伏时他们也在场，可不敢怠慢这个一脸稚气的少年。

转过脸，他的瞳仁倏然亮起：“离开她，做我的式神，你依然可以活下去，可以品尝食物的味道、可以看见世间繁华。”

似是在思索，二口女垂头沉默不语，许久后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脖子，后脑上的大口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稚儿的声音：“可是这个女人杀了我！不报仇我是无法安心做你的式神的！”

他皱皱眉，继续用柔和的声音蛊惑道：“你已经报仇了！让她在那么多达官贵人面前作怪，曾经被妖怪附身的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也没有人敢接触她，这不是很痛苦的事吗？她会在痛苦中生活一辈子……如果你不离开的话，天亮之后就会有法师来消灭你……”

听到“消灭”这个词，大口牙齿咯咯的上下对碰，打起寒颤，很害怕的样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女子悲泣的声音，飘飘乎乎，隐约可以听到“孩子”这个词。

大口停止颤抖似在侧耳倾听，然后长叹一声用哀怨的语调低声道：“那是我的母亲……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无论我怎么哭闹，就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也会笑眯眯的抱起我……一直温柔的抚慰我……可、可是现在，她那么悲伤！都是这个女人害的！害得我失去这么好的母亲！恨啊！我好恨啊！！”

随着大口尖利的啸叫，满头黑发竖立如针，狠狠穿透了花雪两边的脸颊，带出淋漓血肉！

剧烈的疼痛让半昏迷状态的她生生痛醒，

发出惨历的尖叫。

“花雪！！”不放心女儿来看望花雪的主母不管不顾扑过来抱住她，哭喊道：“不要杀我的女儿，求求你妖怪大人！你要杀就杀我！”

“呵呵……没有母亲爱我了，可是这个女人还有一个那么爱她的母亲……啊！”大口哭喊道：“今天你必须死！”

黑发如刀，带着破风声刺向女孩柔嫰的颈子，“扑、扑”入肉之声！

是花雪母亲将双手护在女儿的脖颈上，被黑发穿透了手掌！尽管痛得浑身发抖，她还是咬牙握紧了掌心的头发，鲜血流淌。

武者听到动静进来看到这一幕忙上去拉扯：“夫人，很危险的！快离开！”

“你们走开！”她尖叫道，转而对大口谦卑的说道：“妖、妖怪大人，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女儿的命，求求你放过她……她还那么小……”

恢复意志的花雪见母亲如此的牺牲，泣不成声道：“不！母亲大人……呜……不要求他！这是花雪应得的……只要母亲能快乐……”

“什、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她盯住女儿的眼睛迟疑问道。

一直在冷漠旁观的叶木冷笑接口道：“确实是你女儿应得的！因为她杀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被她弟弟的怨灵附身，那个刚刚出生百日的孩子。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这样歹毒，夫人你平时是怎么教她的？”

闻言，花雪母亲呆滞住了，眼珠木呆呆的望着女儿，又像是在望那个依附在她女儿身上的婴孩。

该怎么说呢……她也没想到自己偶尔私下里叨咕的话竟然入了女儿的心，而她女儿竟为了她高兴真的去杀了人。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是作为正室嫁进来的，婚后夫妻恩爱，很快就有了身孕，产期是在冬天。

那时冬天的第一场雪花悠然落地时她生了，是个皮肤白皙的女儿，长得很可爱，像她。

大概是冬季生产受了寒邪，除了花雪她再没诞下过孩子，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花雪的爱，或许是因为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还要更溺爱些。

但是，她满足，她的丈夫可不会满足，堂堂藤原氏族的分支、一城之主怎么可以只有这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

于是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是不孕就是生女儿，现在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立马当成宝贝疙瘩儿来宠。

看着丈夫流连在那个女人身边，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却对她的女儿正眼都很少有，嫉妒的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为什么她没有儿子？！为什么那个出身不高贵的女人却生下了藤原氏的儿子？！

要是那个小东西死了就好了！病死！从床上滚下来摔死！被妖怪吃掉！随便什么都行！去死吧！

漆黑的夜幕下，母亲对着那个方向低声诅咒的瘦弱身影犹如不散的梦魇，时时浮现在花雪心头。

今夜的百日宴是那么的忙碌，以至于小公子的乳母被花雪支使去做事也没有怀疑，或者她以为一个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孩不会做什么。

“就是你让母亲烦恼吗？名为‘弟弟’的小家伙。”

花雪捋起衣袖，冰凉的指尖试探性的触上婴孩软弹的脸蛋道。

大概是不舒服，婴孩睁开了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花雪手猛的一缩，自言自语道：“只是一个百日宴就有那么多人为你奔忙……呵呵。”

说着她的一双小手游离到婴孩脆弱的颈间，隔着薄被往下用力扼住……

婴孩挥手挥脚的挣扎了起来，花雪害怕被发现，慌得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直到发出“咔”的一声；直到婴孩乌溜溜的眼睛失去神采再也不动为止……

花雪母亲长叹一声：“花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把你害成这样。”

“不！花雪高兴这么做，只要母亲快乐，花雪就快乐！”

花雪母亲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一眼，随即将掌中兀自尖锐的黑发刺入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她的脸上绽开一个柔和的笑，甫一开口，血便涌了出来，她说：“放过花雪。”

“啊――！母亲！”花雪拼命挣扎想要扶住已经软软倒地的女人，奈何全身被绑的结实，她只能无助而绝望的哭喊，渐渐的哭声止住了，她的神色变得出奇的冷静。

“都是你们害死了我母亲！去死吧！这里的人全部去死吧！”她不停呢喃着，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疯狂和怨毒！

“碰”的一声巨响，绑缚她的绳索竟被齐齐挣断！烟尘中隐隐显出一个头生尖角的影子……

“居然变成鬼怪了……”叶木瞠目结舌自语道，见那个武者还在发呆，急步上前将他扔出去，转身把门锁死：“唔，没办法，只好开打了！”

“咔啦啦……”

一连串急促的木板碎裂声停止后，叶木从被他“犁”出来的沟壑中拔出双脚，甩甩因为和花雪对撞而发麻的手臂，真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变成鬼怪后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过他也没吃亏就是，看他利爪上的血肉就知道。

花雪已经满身浴血了，可就算这样，她伤痕累累的脸上依然狰狞。

“啊――去死啊！”她尖叫一声，后腿蹬地，再一次如野兽般冲向叶木。

叶木轻巧地跳跃躲开，谁知她去势不减，直接凭坚硬的鬼角撞开了板壁，扑进屋后的平地中，周围是曲折的渡廊……

而渡廊上早已布置有全副武装的武者，事实上这间屋子都被包围了。

“啊！妖怪！”

“杀了她！快！”

越来越多的武者往这边涌来，被刀剑翎箭包围的花雪冷冷地看着他们，眼中是嗜血的疯狂，她狂笑：“你们都给我去死！”

她跃进廊中，不顾刀剑加身，利爪尖角如刀，再加上可将人生生撕裂的巨力，所到之处血光飞溅，既有武者的，也有她的。

叶木躲在殿角投射下的阴影中望着那里犹豫不定，他现在出去，狐尾狐耳银瞳，只要看到的人都会知道他是妖怪，不用等杀了花雪就会连他一块对付；可是不用灵力对上那女鬼怪就是个死！

正在他犹豫之际，武者竟被花雪撕开了包围圈直入后院，那里住的都是女人小孩，这跟放狼入羊群没什么两样！

“这么多人都堵不住！真没用！”他气得一垛脚，身形如电般追赶而去。

由于花雪速度极快，对地形熟悉，没两下便甩开武者长驱直入，但她甩不掉跃上屋顶紧追不舍的叶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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