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邪妖邪（九）

戴着青色帽子的小沙弥在伙房里忙碌着，虽然只是一个人，却要负责白马寺许多人的膳食需求，再加上日常的清扫工作，不得不说是相当辛苦的，但要说这沙弥有多讨厌这样的生活，倒也不尽然。

尽管不会承认，但其实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活法，天不亮便起来煮饭，打扫寺院，整备烛火，整日沐浴在那梵香味与低低的佛经吟诵声中，有时候天光正好，伴随着这些司空见惯却美好的光景，他便坐靠在墙边，打几个舒服到了极点的盹。

这种生活从他记事起，被他现在的师傅捡回来之后就一直延续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

这八年间，他的生活一向是闲适的，偶尔会有一两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发生，或是觉得生气的事情，但随着时间流逝，这所有的一切也就渐渐被淡忘了。

现在的自己，对以后的人生也不是如何好奇，他有时候坐在寺院的门槛上，极力看着天上的太阳，会朦朦胧胧的想着自己的未来。

说不定，自己也会像师傅一样成为一个和尚，虽然自己对这样的生活并不如何向往，整日生活在寺院内，除非有重大的事态发生，否则从不走出白马寺一步，这样的生活是被尚且年轻的自己所不理解的，所惧怕的……但如果那真的发生，好像又不是难以想象的。

以后的……人生啊……

小沙弥用木质的大勺搅拌着锅里的青菜粥，嗅着那诱人的食物香气，一边感叹着。

在他将这粘稠的粥逐个舀入碗中的时候，有什么奇妙的触感从脚边传来，他疑惑的朝那里看去，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小狐狸。

那狐狸讨好似的用脑袋摩挲着他的脚腕，如琥珀般透明的眼睛朝他看过来。

“诶？小家伙，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沙弥睁大眼睛，蹲下身子。

“你不能呆在这里，若是被师傅发现，等着我们两个的可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小沙弥尽管这么说着，身体却好像不受控制似的抱住了那白狐，他珍重的将它抱在怀里，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我得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

这小沙弥转身从伙房走出去，只余下那满锅清香扑鼻的素粥仍在冒着泡。

玄武街，那英武不凡的将军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身上的盔甲，坐在军帐前擦着长剑。

那长剑锋利，剑面能倒映出将军的脸。

将军的眼睛变得血红，牙齿变长，上下齿间咬合得如同浑然天成。

他坐在那里，并没等多久，便有两道马蹄声传来，那马蹄声滴滴哒哒的。

也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吧，将军叹了口气，他把雪亮的长剑拄在地上，昂首挺胸，风声传来，呼啦呼啦的响着。

“御者，让我来吧。”

这声音是奔驰中二骑之一发出来的，坐在马上全副武装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他手里也握着一把和将军手上差不多的剑。

这骑士便是牛千翎，因为刚刚进入公主麾下，急欲展现自己的武勇。

他用双腿夹紧马肚，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朝将军冲过去，那将军又叹了口气。

狂风袭来，骑士一剑斩飞将军的头颅，那头颅在沙尘中翻滚了好几圈。

二人汇合，黎烟皱眉，奇道，“分明坐在帐前，为何他完全没有防备？”

“是自愿寻死？”牛千翎猜测道。

“唉，殿下本意是让吾等抓住活口的。”

“我看它们不会开口。”

“也罢，我们先去城主府。”

城主府，夏怜正和夏征说话。

“叔叔，城内妖魔聚集，虽不知道有多少，但一定不止一两只，我们得早做防范才行。”

夏征坐在首座，看着堂下作为证据的妖魔尸首。

那由狱卒化为的妖魔身体已经被分为两截，此刻却草草的缝合起来了。

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沉吟不语。

“叔叔……”

夏怜再次呼唤道。

“如果连军中也被渗透，且不知道规模如何，我们该怎么才能做出防范呢？”

夏征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能去白马寺了。”

白马寺内，小沙弥小心的将狐狸放下来，“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啊小狐狸，你可是吃肉的。”

那狐狸刚落到地上，便有白光从它身上蔓延而起，下一刻便有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从白光中走出来，小沙弥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妖、妖怪？”

“是又如何？”

王修明笑起来。

“呃，我可不好吃，天天吃素的，满脸都是菜色。”

“我没兴趣吃你。”

“那你的目标是师傅们？”小沙弥眨眨眼，“先不说师傅们的肉好吃不好吃，恐怕你也打不过他们吧？”

“哈哈，谁说我打不过他们？”

“要是你打得过，也不用变成狐狸混进来啊。”

“啧，我是有特殊的原因。”

“特殊的原因？是怎样的原因？”

“我为什么要把这告诉给你听？”

“好吧好吧，不告诉就不告诉……”

小沙弥觉得自己正在面对此生最大的危机，直面妖怪的机会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十分稀有的，他看着那少年的眼睛，不知为何没有从其中看出残忍好杀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更加纯净的东西。

这是一种令人甘愿沉浸其中的东西。

难道是什么妖法吗？

抱着这样的疑虑，小沙弥被一袖子扫晕了过去，王修明还在说道，“人类真是胆大包天……”一边从这小小的别院走出来。

阳光正烈，照得他闪闪发光。

在寺庙外还没有察觉，一进入里面就能闻到浓烈已极的妖气，这种强烈的同族的气味甚至让我觉得晕晕乎乎的。

看着洞开的寺院大门，我大喇喇走了进去。

耳边能听到佛经吟诵的声音，眼前见到的，是环绕着房梁屋角的十二个泥塑雕像，每一个都坐在莲花模样的座位上，有的手上拿着柳枝，有的拿着镜子，有的空手却拈个兰花指，各个宝相庄严。

还没有往深处仔细看，那十二个雕像原本紧闭着的眼睛，齐齐睁开，恶狠狠的朝我瞪过来。

金色光芒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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