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我晚点到家,可能以后都要迟些了。嗯,有点事。”晚饭时,杨玥如此对我说着,我则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刚清空了的餐碗,轻轻回应了一声,多多少少听了一点进去。
沉默少顷,杨玥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试探着我,我视而不见。她带有些许莫名其妙情绪地问了一句:“不问一下……我去干什么?”
“不,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我用简单急促的短句践行了[话题终结者]的准则,而后站起身,双手揣进兜里,右脚脚尖顶住椅子的一个角,把握好方向,发力。椅与地板摩擦发出一连串“嗤嗤”声,然后嵌入下方凹陷的空间处。
我并没有选择继续留在这种气氛里,而是转身、回房间、开灯、关门,惟其如此,才好像能抓住在我面前飘游、若隐若现的那一丝安全感。于我而言,不是将自己禁锢在真空中,而是借着隔离内外、泾渭分明的一层类似于纸罩却又无比坚固的东西,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
我在门上靠了一会儿,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冰凉触感及门外世界的寂寥无声,长吁一口气。不知为何,最近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窗外灯光星星点点透过玻璃映入我的眼中,月光淡得几乎无法察觉,柔和过头,只是对面楼房屋顶上的水箱泛起微弱的银光,从窗口往外看,仍不见平日常伴厚重夜幕、清凉徐风出现的那弯皎洁玉月。相比无缺的满月,反倒是残缺不全的月牙在我的脑海中刻下深深的烙印,前者犹如无边湖面上的涟漪,才刚漾起,便又归于无形之中,令我完全无从记起。亦或说,我对满月的印象,总是模糊不堪的。
迄今为止,没有哪次月圆能有幸被我记下来。不晓得是我自身的问题不是。还有几次,纯然是某个家伙的缘故。
而当我看到此夜的月亮,心中开始泛出波澜。它毫无疑问呈完璧之形,表面光滑如玉盘,却让我感受到了名不符实的深刻。或者说,它拥有的仅仅是徒有其表的完美,在我目力不可及之处,便如同菠萝的表面般,沟壑纵横交错,尖刺倒勾杂草似的竖立,究其一切后,只留下水母触手类似的感知以及无可名状的柔软部分。
毫无悬念的深刻。
那缕月光倏忽而至,于我头顶正上方的空间倾泻而下,仅在半途中,无法抵御的困意袭来,我已管不了它到底是不是冲我而来,加之我习惯回家立刻洗澡,至于洗漱……
思至于此,我已倒头大睡。
偶尔不卫生一会,没什么关系吧……
我从未想过,所谓音乐室是如此一个地方。并不是说此地过于偏僻破旧,恰好相反我素不知市中心地段还有这般地道正式的地方。
椅子整整齐齐围了一圈,中间是一张雷同会议桌的长桌,何等正式我无法表述,总之超出想象的正规。剩余地方充满各种绿色室内植被,看上去打理得很好,叶片漫反射出灯的颜色,微微泛着橙光,却遮掩不住原本的饱含生命力的绿意。
东北角,一个书架悠然自得紧贴着两面墙,举高面下看着我。透过玻璃可依稀辨认出其里的一些书籍侧背上的文字,不愧是摩音社,大部分都是《古希腊音乐》、《欧洲古典音乐史》之类的书,唯一一本小说书是《约翰·克利斯朵夫》,好像还是和音乐扯上关系了。
大门并没有锁,未经保险便暴露在这条人流纷杂的街道上,实在不安全,不过也正因此我才得以轻易进入。除了这个房间,两边分别有两扇门,我试过,是锁上的,应该连到别的房间,而那里怎么样、有些什么就无从知晓了,且房间主人似乎不愿让人知道其中是什么。
我比预订时间早了十几分钟到。出发之前,我莫名有些心急,只是想不要迟到即可,不知不觉提早这么多站在房间靠门那头的地板上,由于一扇窗都没有,双肩开始紧绷,有如玩第三人称视角游戏时的感觉陡然浮现。看着书柜,我本想拿出一本书来读,既然唐沐芸已邀请我加入,我也应约前来,那我也算是社团成员了吧!这共有财产稍微借一下也无妨。
手伸到把手上时,我兀地收回手,心想还是不动为妙,暂且不知此地是否来对,虽然书架上的书已经证明这里可能就是摩音社……
一种小学春游时的慌乱感油然而生。自己带了一书包吃的,就怕今天不是春游而是自己记忆出错,到学校后发现别人带了书而自己只能默默把包里的乐事拿到课桌里藏起来。直到看见另一个背着一包发出包装袋摩擦特有声音东西的小孩,才会放下心。至少不止我一个。
“啪嗒!”正在我胡思乱想一通时,开门声响彻这片空间。我恍惚间抬起头,思绪还未抽离“春游猫”事件,不知怎么竟不是看向来者,而是盯住了一座与室内的繁茂植被相得益彰的西式大摆钟,巨大的表盘上,分针秒针正在将彼此间的距离不断拉大,这让我心中升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悲戚。
无论怎样,它们都会再次重合,执行各自的使命。唯一摆脱局限的方法,是让两者同时定格倘若如此,摆钟必定会生成某种缺陷,此种存在也就不能被这个世界称之为完整的,更不能说相同。一旦停下脚步,且无人问津,也只能待在原地,寸进不得,眼睁睁目睹无处不在的无形巨口一点一点吞咽下自己的身体,最后归为涅灭。
下一秒,我心中一直若有若无的惴惴然得到证实。开门的人,使空气中一度消失的虚幻感卷土重来。
杨玥木然站在原地,知道风忽然大作,把门狠狠摁回原处发出“嘭”的响声。他幡然醒悟:“不是、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缄口不语,强烈的无力感流淌在四肢百骸。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昨天晚上,杨玥说今天有事时,我便冥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脑中闪过好几种可能性,都因为我以为自己近期被人来疯感染脑子不正常而全盘否定,如今,其中一种荒谬的设想在我面前呈现。
看来,我不知道的逻辑……还有很多。
在对视的时间里,我对时间这一概念本身已毫无感觉,它未曾回光返照。随后,门又一次打开,我突然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有多么戏剧性,心绪掀起大浪。
此门像是一个开关,无形中打开了我思想中的某个闸门,让积蓄已久的不可言喻之物倾泻而下,倒了个痛快,不痛快的只有我吧!
我与杨玥的目光同时锁定在了开门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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