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彷徨与决断

“骑士先生……”

戴斯缇娜用附近的大樟树叶制作了简易的杯子，给我舀了杯湖水。

“咕嘟咕嘟——”我一饮而尽，倒不是因为口渴，而是本能地觉得不能离开水源。

我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如果长久保持这样的状态，在维罗镇这样的夏天气候下，可能不出一周身体就已经腐烂掉了。

放下了水杯，看着远处森林中的小湖泊，一股冲过去看我现在的面貌的冲动油然而生，但是又害怕自己可能冲动地拔剑自刎。毕竟，行尸这类邪物可是我们尼尔特国的骑士长久以来征讨的敌手。

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尝试走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太多力气，但是目前简单的行动还是做得到的。戴斯缇娜紧紧跟着我，好像生怕我一个不稳倒在地上似的。

“对不起……”看来这可能是她的口头禅。我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但是想到我那血肉模糊的手掌也许只会给她带来不安，只好作罢。

我坐在了附近的泥地上，戴斯缇娜也跪坐在我的面前，如同一个犯错了的孩子，全然不顾纤细的双脚被淤泥浸脏，我这时才发现她没有穿鞋子也没有裤子和袜子，难道是匆忙中跑了出来吗？还是因为跑得太快弄丢了？

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是我还是尝试和戴斯缇娜进行简单的交流。

这个孩子能把我变成行尸，还被一个极度危险的魔法师追杀，还失去了记忆，长得又如此楚楚动人，简直是童话中的女主角一般，神秘又充满了吸引力。

必须要搞清楚她的来龙去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收集信息。

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小房子，随后指了指戴斯缇娜。

她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家……”

这可难办了，我挠了挠头。

“当我醒来时，就在树林里……孤身一人。”戴斯缇娜缓缓开口，“唯一记得的是……名字……和要【逃跑】。”

逃跑？为什么要逃？从哪里逃？追杀你的是谁？

戴斯缇娜似乎看懂了我疑惑的眼神，低下了头。“我只记得……必须【逃跑】……其他都不知道了。”

我沉思了一会。看起来这个孩子被不得了的家伙盯上了，不得不逃命，而那些家伙的目的应该是抓她回去而不是解决她，不然那个魔法师早就可以和我一样对她一发穿心了吧。

想到这里，我低下头去，能看到自己的胸口靠近心脏的部分已经被魔法击穿了。看起来自己的心脏已经不见了，一个直径五厘米的大洞虽然被戴斯缇娜简单用附近找到的药草包扎了一下，但似乎还是渗着血。

戴斯缇娜见状也低下了头，只是靠近我帮我加固了一下胸口药草的包扎敷料，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距离有些过于近了，低头就能闻到她长发的淡淡清香，这是少女的稚嫩气息，让我不禁产生了一下保护欲。

“我在树林里徘徊了两天……靠吃野果生活……终于发现了远方好像有炊烟，应该那里有房子，我就朝那里走过去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人……”戴斯缇娜一边为我处理伤口，一边朝我的怀里轻声说道。

早已没有了痛觉的伤口被戴斯缇娜精心呵护之下，似乎包裹的更严实了。感受着戴斯缇娜柔软双手的触感，若我还活着的话，也许愈合会更加快吧。

加固了辅料之后，穿上新兵护胸的话应该看不出来这个可怕的伤口了。不过一想到我之后就一直要拖着这副残缺的身体行动，心情就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来。

“……骑士大人……您……”戴斯缇娜抬起头来，仰望着我的脸庞。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近距离盯着脸看，我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看着别处。

我捡起树枝在泥地上缓缓写下了“Rosk”几个字样。

“R……o….s…k……罗斯克……大人？”戴斯缇娜转过头看着我，大眼睛眨了眨，让我心生爱怜。

点了点头，确认这是我的名字，虽然不用加大人两个字，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值出来会很破坏气氛。

“罗斯克大人……谢谢您……救了我……”戴斯缇娜再次端正地跪坐在我面前，似乎是在向我道谢。

是啊……我作为一个训练兵，甚至连见习骑士都没够资格，这样的我居然已经出手相助了一位陌生的女孩。虽然堕落成了行尸，但内心的骑士之魂仍不死！不过更加重要的是——

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骷髅，指了指我，再画了个“？”的符号。

戴斯缇娜看了看，顿了一顿，随后带着有些纠结的语气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躲在树丛里，等那个人走后……就跑了出来，看到您倒在地上，胸口已经……”

说到这里，戴斯缇娜痛苦地低下头。我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我跪在您身边，祈求您不要就此死去……我一直这么祈祷着……祈祷着……然后……”

“一股黑色的气息从我手中出现……涌向了您……”戴斯缇娜闭上了眼睛，微微颤抖，似乎心有余悸。

“下一刻，黑色的气息全部涌入您的身体，随后您就……睁开了眼睛……”戴斯缇娜似乎更加害怕了，”我是不是……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让高洁的您……堕落成了行尸……”

我本想安慰她，但是……老实说，现在的我也在怀疑，也许在那个时候直接死掉会好一些呢……

行尸属于异族，是这一片大陆上不管到哪都不被待见的存在。几乎绝大多数区域的士兵遇到行尸都是直接击杀，毕竟绝大部分的行尸都无法正常沟通并且有很强的敌意。

我困扰地挠着头，毕竟……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看向戴斯缇娜，她也在胆怯地等着我的回复。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应该是……黑魔法……”戴斯缇娜低下了头。

黑魔法……老实说，我对于魔法这块并不了解，也许莉莉安会有所涉猎，但是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极为可怕的禁忌之力，如此力量居然已经在我体内涌动，驱使着我从死亡回归……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让黑魔法玷污了您……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存在，对不起…对不起……”戴斯缇娜又开始了哭泣，这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必须想办法安抚她……

必须想办法……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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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骑士，就是为了守护什么而存在的。”

练兵所里，父亲在旁边指挥着我。才十几岁我的不得不拿起盾牌抵挡着比我大好几岁的士兵的攻击。

“砰————呜哇！”

我被士兵的一发直刺打翻在地，圆圆的盾牌顺着石子路滚了很远。

“……罗斯克，记住。”父亲捡起了盾牌，走过来递给我，“要成为真正的骑士，必须要有什么东西是你毕生要去守护的。即使在数年后你通过了骑士考核，完成了游学，在王都成为了标准骑士，若你没有心中真正想守护的东西，那你就是不完整的。”

结果父亲的盾牌，我还不明白他所说的话。

要守护的？当然是国家与人民，还有骑士的荣耀咯？如此简单的事，难道有人会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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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在当时，我冲向那个魔法师时，骑士的荣耀啊，人民的信任啊什么的，我都没有顾及，唯一占据了我内心的，是守护那个少女的想法。

现今，着一股强烈的意志已经渐渐清醒，我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向了不远处森林中的泉水。

“罗斯克……大人？”

她是无辜的，我必须要想办法保护她。

是因为自身的骑士崇拜？还是因为想要建功立业？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些早已是不可能……也不重要了。

只是因为她向我求助了，仅此而已吧。

靠近湖面，望着湖中倒映出的我——

胸口心脏处被彻底贯穿，脸色煞白，一直引以为豪的金色短发也失去了光泽，变得颓靡不堪。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生气，虽然还保留着人类的外观，但也不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现在自己的衣服都被胸口的缺口处流出的血染红，双手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被魔法的余波震到，皮肤已经被震得剥离，只留下殷红的血肉。真是可怕的魔法，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伤及脸颊，如果带上手套的话还能隐藏下去。

我蹲下用泉水清洗了一下染血的双手。身上的新兵护甲已经被魔法的余波震碎，不过内里的衬衣没有被破坏多少，还能遮蔽住自己的这个非人的苍白躯体。从今以后，得要成为行尸，活下去了吗……

“罗斯克……大人……！”

稍稍清洗后，我站起身，转头看向了她。

我会守护你——给了她这样的一个坚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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