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考夫特与莉莉安

——尼尔特历490年2月2日清晨——

从村外森林走回来时，我让戴斯缇娜裹着本用于野外扎营的营布，避免她过于显眼的外表惹来关注。

而我只是用残破的盔甲遮蔽住自己的心脏处的伤口，用巨大的樟树叶裹住双手来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的袭击情况。

来到了村门口，在这时候本应除了守夜的卫兵外无人出来活动，但我已经料到定有人在等着我——果不其然，两个人影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罗斯克！喂~~！”考夫特在村口远远地朝我招着手，这家伙虽然平时很靠不住，但其实意外的很重感情。

飘逸的黑色马尾作为一种非我们村主流的发型让考夫特一直以来备受关注。虽然艾美特教官数次下令让考夫特剪掉避免影响战斗，考夫特总能想办法蒙混过关。就圆滑的程度来说，我远远不及考夫特这人。

咧着标志性的坏笑嘴脸，考夫特总是给人一种在盘算坏主意的感觉，也没少被村里的姑娘嘀咕嫁人绝不能嫁这种靠不住的家伙。

而另一位在门口等待的妙龄女子似乎发现了我的踪影，合上了手中的书籍扶了扶眼镜。她是我和考夫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莉莉安。

莉莉安留着引以为傲的家族传统银白色长发，作为从尼尔特王都艾尔斯提城发派到边疆在当地进行研究的魔物学家之女，莉莉安浑身上下透露着学者的气息，几乎从不离手的书本里记载的大多并非通用语而是他国的文字，在小时候还是她帮我们补习通用语课程，不然我和考夫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现在莉莉安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知性的眼眸不知道俘获了多少村里青年的芳心。不过听说再过段时间她可能要回到王都进修魔物学，也许我们相处的日常也快要结束了吧……不，在昨晚就已经结束了。

我本能地把戴斯缇娜往我身后藏了藏，并非信不过这两人，而是现在如果告诉他们情况肯定会引发混乱。

靠近村口后，考夫特和莉莉安小跑了过来，而在他们看清了我的现在的惨状后立即投以了惊讶乃至惊恐的神情。

“喂喂喂——罗斯克你这家伙……发生什么？难道被魔物袭击了？！”考夫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跑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用他的肩膀给我扛了起来。

“伤得怎么样？我马上去联系医馆！”莉莉安惊讶地书本都掉落在了地上，惊慌地打算跑去找医生，被我急忙摆手拦下。

我拿出了之前就已经在上面刻好字的树皮展示在两人眼前。虽然我的通用语学得不好，但还是勉强用符号来辅助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在巡逻时遇到这个少女被神秘魔法师袭击，冒死救出了她，魔法师不见踪影。】

“魔法……师？”考夫特震惊之余又用怀疑地眼神打量着我，“你该不会是开玩笑吧？尼尔特王国境内可是明令禁止非奇迹魔法的滥用。就算是正规魔法师也只能在魔法协会的监督下使用魔法，法外之徒的魔法师更是少之又少了。”

诚然，作为目前这一块广褒的艾芙琳大陆上最繁盛的骑士国度，尼尔特王国盘踞了整块艾芙琳大陆最为肥沃的东南部平原。以骑士精神为文化中心的尼尔特王国全境内实行了限魔令，所有的魔法师都要去王国中心的魔法协会登记，并在协会的监督之下使用初阶及中阶魔法。在魔法协会监督之外的区域使用魔法即视为违法，当前尼尔特境内的魔法师大多集中在王都的魔法学院处，为何这个东南沿海的小村镇附近会出现如此可怕的法外狂徒……

回忆起了击中我的那一发紫色闪电，虽然我并不懂魔法，但是无论是速度还是杀伤力来看，这绝对是高阶魔法之一。这样可怕的人物居然已经混入了我们生活的地区，想想就不寒而栗。

“难道是……邻国的塔斯克公国派来的间谍？”莉莉安思索着。

位于尼尔特王国的正西部是以山地为主要领土的塔斯克公国。与崇尚骑士精神的尼尔特王国不同，塔斯克公国热衷于研习魔法，崇尚知识。大多数塔斯克魔法师对于奥秘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也自然窥视着尼尔特王国的魔法学识。虽然明面上尼尔特王国与塔斯克公国目前处于中立通商阶段，但暗流涌动，互相刺探情报也并非不可能……

“————你……你就是那个被魔法师袭击的女孩？”莉莉安注意到了躲在我身后的戴斯缇娜，好奇地探过头去。考夫特也仿佛才注意到般，用好奇地眼神打量着怯弱的少女。

戴斯缇娜立刻躲到了我身后，抓着我的衣摆，微微点了点头。

对啊，不论如何，一切事件的中心都在戴斯缇娜身上。魔法师追杀的是她，将我转化为活尸的的也是她，失去了记忆的还是她。如果能让她想起以前的真相，也许事态会明朗很多——

我抬起樟叶包裹着的手，摸了摸戴斯缇娜的头，勉强微笑着点点头，告诉戴斯缇娜他们两人的话可以交流。

“我叫……戴斯缇娜……是罗斯克大人救了我……”

戴斯缇娜眼睛盯着地上，总算是鼓起勇气开口了。因为先前的事情，戴斯缇娜似乎一直神经紧绷着，也难怪她随时提防着除我外的任何人。

“喔！戴斯缇娜酱！不用怕，哥哥和姐姐都是好人~会好好照顾你哒！”考夫特用几近危险的口气向她搭话，很明显地起到了反效果，戴斯缇娜浑身一抖，缩在了我的脚边，跟受惊的猫咪一般敏感。

“——呜噗！”我给了这家伙一肘子。

“考夫特，不靠谱的话放在之后说吧，现在先把罗斯克带到医馆，然后去和骑士事务所报告案情。”莉莉安虽然也有些慌乱，但思路一直很清晰，也是我欣赏的一点，“戴斯缇娜，姐姐带你去找骑士大人，他们会保护你的，到那里就安全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缓和一下气氛嘛。”考夫特摸了摸被我打到的下巴，“好了，我扶这个家伙去医馆，你带着小女孩去骑士事务所吧~。话说你这家伙怎么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不说？”

医馆……糟糕！我可不能去那里，如果被医生检查的话，变成行尸的事情就要败露了。

我立马后退几步，摇摇头，摆了摆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就算这样你也挂彩了吧，去给医生看看有没有受伤啊，还有你咋不说话呢？”考夫特越发疑惑，靠近盯着我看。

糟糕，现在告诉他们的话我可就要败露了，但如果他们不接受，甚至把我当成了伪装成罗斯克的行尸异族的话可就万事休矣了——！

“罗斯克大人……被黑魔法击中……”戴斯缇娜突然抬起头，看着两人开口了。

“伤到了内脏……无法说话……医馆没办法治好这种……但他说家里有买的旅行商人的魔法伤药……用那个……就能治好！”戴斯缇娜虽然仍旧怯弱，但坚定的眼神看着两人，似乎透露出了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场。

“这……真的吗？”考夫特和莉莉安面面相觑，看向了我。

戴斯缇娜……虽然表面怯弱，但是内心意外的强大呢。

我连忙点头，指了指村子里自己家的方位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喉咙比了个“NO”的手势。

“真的……没事吗？虽然你经常会乱花钱，不过没想到连这种黑魔法的伤药都买了。”莉莉安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考夫特。

考夫特奇怪地看了看戴斯缇娜，随后看了看我————

拜托！一定不能去医馆，不然我就玩完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如果让莉莉安知道，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如果我不说出真相的话一定不会放我走的。在这里必须得和戴斯缇娜一起撒个谎了。

我也盯着考夫特，拜托啊，一定要明白我的意思！

“……啊！啊，对啦，这家伙的确买过，我想起来那次商人来的时候，我还买了火龙皮要做皮盾呢，哈哈哈~”考夫特夸张地附和着我，“既然这样的话就相信这笨蛋吧，莉莉安你带着女孩去事务所吧，我陪他回去取药。”

好兄弟！果然懂我！

“……哈……好吧，那你如果有问题一定要立刻去医馆！”莉莉安不安地叮嘱着我，随后靠近戴斯缇娜蹲了下来，“先和姐姐去一趟骑士事务所好吗？我们把狂徒魔法师的事情告诉骑士们。没事的，姐姐和骑士们都会保护你的，到时候你把事情和我们说就好了。”

似乎总算蒙混过关了，但是让戴斯缇娜离开我真的好吗……我看向戴斯缇娜。

她牵着我的衣摆的手虽然颤抖着，但是回望着我，给了我一个认真的眼神。

也许，她真的很坚强呢，我回了一个微笑。

【结束之后，在我的家碰面吧。】我悄悄指了指我家的方位，想传达给戴斯缇娜这个信息。

“好了，我们走吧。”莉莉安温柔地牵住了戴斯缇娜的手，随后担心地看着我们两，“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乱喝药！”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盯着这家伙的！”考夫特上前借了我一个肩膀，朝走向骑士事务所的莉莉安与戴斯缇娜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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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我家的方向时，晨光还没洒在街道上。我庆幸现在时间足够早，村民们还没起床，不然在路上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子，我能顺利回到家的概率就小很多了。

“你这家伙，每次都是乱用一通劲。”考夫特埋怨道，“以前训练时没怎么受伤简直是奇迹了，现在真的出了事，你看可把我们两担心死了。”

我回了个歉意的微笑，决定等这件事告一段落请这家伙和莉莉安吃一顿羊肉大餐。

“……你也有苦衷吧？”考夫特突然说道，“不知道你在喉咙受伤时是怎么和戴斯缇娜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你遇到了魔法师时丢掉了剑和盾是怎么活下来的。”

果然，这家伙虽然轻浮，但多多少少猜到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走到了我居住的小房子门口，考夫特叹了口气。

“如果和莉莉安说的话她肯定会怀疑这怀疑那的，也许还会担心你被那个小女孩骗了吧？”考夫特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但是下不为例！以后可不许再这么瞒着我们了。这次就信你一回。”

“那我就在门口等你吧，如果出什么事了就立刻敲门和我说。砸桌子也行。”考夫特靠在门边上，帮我看着街道。

多谢了兄弟。我带上了门，放心地把背后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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