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子再得子

“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还是最小的那个，生了儿子以后就不生了，这样的子女结构要是放在我穿越之前的中国，人家听了肯定以为是就为了生这个儿子才生那么多的，有了儿子了完成任务了就不生了，一定会问：‘你家是不是有皇位要继承啊？非要儿子不可？’更何况这家人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刘原这样想着，心里不禁还暗自好笑。要不是自己很清楚地知道这家人的底细，说不定也会这样认为。

俄国和中国的皇位继承制度不一样，虽然有儿子的话，皇位肯定传给儿子，但是如果没有儿子，女儿也是可以继承的，甚至有时候妻子也可以，所以并没有一定要生儿子的必要。武则天这种情况在古代中国是个例，在俄国尤其是18世纪俄国属于正常符合规则。沙俄的几个女沙皇还是很有名的，就连原本历史上末代沙皇结束生命的地方——叶卡捷琳堡，名字也是来源于一位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一世。所以孩子的性别纯属概率问题。

亚历山德拉是血友病携带者，这病来自于她的外祖母，有“欧洲祖母”之称的英国女王维多利亚。血友病的遗传特点是“女性携带，男性发病”，女性病人极少，所以之前生了四个女儿，起码看起来都健康，生下儿子以后，却在儿子才一个月大的时候就发现其表现出了血友病的症状，所以是生了一个有病的不想再生一个有病的，孩子的性别又没法控制，干脆以后就一直避孕，不生了。

理论上，女性携带者如果和正常男性结婚，生的儿子有一半发病一半正常，女儿则一半正常一半也是携带者。但是就如生男生女理论上也是一半一半概率，尼古拉二世却是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一样，这四个女儿里面又起码有三个是携带者，只有老大奥尔加应该、貌似完全正常吧。

以前刘原以为血友病携带者的表现和正常人是完全一样的，不去特意检查遗传病基因根本不知道谁是携带者。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血友病携带者的凝血因子水平还是要低于正常人的，所以老二塔季扬娜、老三玛丽亚、老四安娜斯塔西亚在长到几岁以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凝血时间延长，容易产生淤青这样的症状。然而具体每一个携带者的凝血因子水平究竟比正常人低多少这完全是随机的，谁也不好说，所以老大奥尔加只能说“看上去应该正常”，没法说“肯定正常”。

实际上，就连皇后亚历山德拉的凝血时间也是比一般人要长的，所以她生孩子冒的风险也比一般人更高，还连生五个，真的是很拼了。因为没有必要非得生儿子，或许，她心里想的也是：“多生几个，总有没病的吧！”

就算是男性患者，也有病情轻重之分，通常情况是预期寿命和发病时间成反比。维多利亚女王最小的儿子利奥波德公爵到5岁才发病，活了31岁；而这个家族里面有几个很早就发病的，只活了3-4岁。相比之下，出生一个月就发病的阿列克谢王子能活到现在的14岁已经是奇迹了——代价就是整个罗曼诺夫王朝的灭亡。

这次，全家人一起不眠不休地守护着阿列克谢——但是能做的也只是守护着他而已。到次日凌晨，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一点磕碰的阿列克谢口鼻突然喷出大量鲜血，根本止都止不住，他的一个姐姐慌乱中拿布去给他捂着，结果却使得血呛进他的气管引起剧烈咳嗽，反而流血更多更快了。他的母亲，虔诚的东正教徒亚历山德拉只能双手合十，为阿列克谢做临终祷告，刚念了一遍祷辞，阿列克谢就咽气了。

见被百般呵护的小儿子还是没能逃脱这个结局，亚历山德拉悲痛欲绝，哭得肝肠寸断。但是，刘原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就不再哭了。原来，刘原对她说的是：“儿子已经去了天堂，无可挽回。你肚子里的那个，可别出事了！”是的，刘原发现亚历山德拉怀孕了！

亚历山德拉自己还不知道此事，刘原也是刚知道——给她搭脉出来的，亚历山德拉还不懂刘原把手放在自己手腕上是干什么。原本刘原只是想用这个方法知道她究竟有多伤心，发现她怀孕纯属意外收获。刘原穿越之前虽然没有正式学过中医，但是出于好奇和好玩，曾经给几个确切知道怀孕的亲戚搭过脉，并和没有怀孕的作过比较。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刘原很肯定自己没有和她亲密接触过。刚穿越的时候命悬一线且不说，开始那几天还被捆绑住了手脚，后来虽然不捆了，也是那么多人一起被塞在车厢里，等到到了莫斯科，刘原又被一再找去问话，亚历山德拉还真以为他是求饶去了，生怕他一个应对不好就是杀身之祸，根本没这心思，加上之前被塞在车厢里的时候休息不好，现在精神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再说，如果怀上时间太短，搭脉也很难搭出来。那么，一定是穿越之前，在叶卡捷琳堡怀上的。这么说，历史上在那里被杀的一家子里面还有一名孕妇了？

话说，刘原从沙皇的记忆里回想了一下，自从儿子出生不久发现他有病以后，两人的确就一直避孕所以才十几年来没有再生。但是退位以后被囚禁那段时间，是没有条件采取避孕措施了。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也做不到完全禁欲，那么久才怀孕估计是因为一来之前长时间避孕难免会有影响，二来亚历山德拉年龄已经不小了，生育能力没那么强了。至于会不会有人猜测孩子是拉斯普廷的？别逗了，这人都死了几年了。

闻讯赶来的负责看守这一家子的人，拉了一辆板车来准备抬走阿列克谢的尸体。亚历山德拉大喊：“你们要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带头的冷冷地说：“只能跟过去一个人！”刘原走了出来：“我去！”于是，两个人推着板车，两个人走在刘原一左一右一起走了，剩下的人则依然看守着哭泣不已的一家人。

亚历山德拉和女儿们哪里想得到，刘原跟出去根本不是为了送儿子最后一程，而是为了掩盖自己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因为刘原内心对沙皇身份的排斥，所以即使接收了沙皇的记忆，实际上对这些“便宜家人”还是根本没有感情。只不过，这几天看到亚历山德拉和女儿们很关心自己的安危，毕竟还是有些感动的，可以说从穿越以后多少重新培养出了点感情。然而对这个面都没见过几次（一路上都是刘原在车厢里，儿子在驾驶室），话也没说过几句的儿子，刘原还是觉得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刘原一路走，一路记着路线。幸好，没走出多远一行人就停了下来——这年头即使是莫斯科，没人的地方也还是很多的，留下一个人依然看着刘原，另外三个人拿起带来的铁锹挖起了坑。刘原知道，没让他动手可不是为了照顾他，而是对他还是不放心，不准他有机会拿可以当武器的物品。

坑挖好了，刘原擦去儿子脸上的血迹，小心地抱起儿子，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轻轻吻了吻，轻轻地放进了坑里。小王子到头来一副棺材也没有，“陪葬品”也仅仅是他身上那一身浸渍了不少血液的衣服而已。

掩好了土，刘原找了两根比较粗，长度合适的树枝，扎成一个十字架插在了儿子的坟头。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表现显得还算“正常”而已。

回去的路上，刘原又一次记住了路线。回到住处，他连沾染了血迹和泥土的衣服也不换，把自己往房间里一关，一声不响地半躺半靠在那里，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也不出来——昨天一晚上没睡，这时候他撑不住了，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男仆和女仆已经把王子先前睡的带血的床单被褥拿去洗了。厨师给他送来饭菜，他这才“勉强”吃了起来。

吃完饭，刘原把御医叫来，要他去给皇后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御医吃惊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刘原只能含糊其辞：“凭感觉。”亚历山德拉之前已经生过五个孩子了，御医以为刘原也有经验了，倒也没怀疑。

刘原想，历史上的尼古拉二世在签署退位诏书时，声称“传位给弟弟米哈伊尔大公”，理由是不愿与爱子分离。但是后者拒绝接受这个位置，罗曼诺夫王朝由此灭亡。然而，没有当过一天沙皇的米哈伊尔大公仍然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比他哥哥死得还要早一些。但是，刘原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尼古拉二世哪怕不被杀，难道就这么不愿意接受爱子终究要与自己分离的事实吗？

过不了多久，御医回报，说皇后的确“很可能”已经怀孕。刘原也奇怪，这年头又没有验孕试纸，也没有中医的把脉技术，怎么得知妇女早期怀孕与否呢？不过又想了一下中世纪到19世纪的欧洲人，是通过观察妇女尿液的颜色甚至是味道来辨别她是否怀孕的，不过这相当考验医生的经验是否丰富。刘原只能提醒御医，皇后已经46岁了，这个年龄再怀孕生孩子会很危险，但是如果流产或许更危险，只有多加小心，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在之后的日子里，虽然丧子（弟）之痛渐渐淡去，但是一家人依然提心吊胆，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刘原也显得心神不宁，可是其他人哪里知道，他担心的却是列宁会怎样。

欲知列宁这回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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