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

西奥毫不犹豫的朝拐角处跑去，情况不允许他犹豫。武装审判官们被闵采尔所鼓动，主动进攻去吸引亡灵们的注意力，却是在对刑罚的恐惧下乱哄哄的一拥而上，此时已经略显颓势了。

闵采尔一脚踹开了一具武装骷髅，他的剑差点卡在骷髅的头骨里，身旁的队友持盾跨步向前，砰地一声撞退了一只准备上前补刀的干尸。

佩兰多旗队残存的数人在闵采尔身边牢牢抱团，形成一个小型的圆阵，不停的左冲右突，路径上留下了不少已经不再动弹的亡灵躯体。

“谢了，奎恩！”闵采尔向队友道谢，眼睛却时刻注意着亡灵们的薄弱之处。

“我们下一次进的酒馆，我要里面最贵的一杯酒。”奎恩半开玩笑，这名在西奥带人突入奴隶商店时负责外围警戒的武装审判官来自博杜安王国，此时他打理得非常好的棕色碎发已经被汗和灰尘搞得一团糟了，看起来极为狼狈。

顺便一提，他就是那个中了头奖出门打猎一箭射死当地主教的苦命男爵。

“我再多一句嘴，”奎恩继续说，同时又砍翻了一只扑过来的骷髅兵，“我觉得继续打下去没什么胜算，或许你记得我们光明正大走进来的那扇大门，如果你不介意，那扇门能让我们走进来也能让我们跑出去？”

“晚了，”闵采尔喘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话好像太多了，口腔里有点干干的，“接应巴托雷克旗队用了太多时间，那帮骷髅干尸兵粘过来的时候就跑不掉了。”

这奎恩当然清楚，他之前好歹也是一个小小的军事贵族，在交战力量悬殊时回撤会有什么后果他一清二楚。

“我指的是我们可以跑，”奎恩耸肩，“带上神父继续往前，就当没有北方人和巴托雷克的人存在过。”

闵采尔摇头。

“我觉得西奥不会喜欢这个建议的。”

西奥当然不会喜欢这个破建议。他已经跑过了拐角，如他所料，靠山的这堵墙与军官营地是连为一体的，更令人惊喜的是这堵墙已经有一半向军官营地内垮塌了，刚好形成一个小斜坡。

西奥反而吓了一跳，缇丽莎尔对我也太好了，之后不会要收什么利息吧？

薇薇丽安仍在观察着局势，有好有坏。好消息是标枪不可能无止境的投下去，主战场一团乱麻已经不再适合可能伤及友军的标枪，闵采尔也赌对了，虽然普通的亡灵不会在乎同类的生死，可这帮玩意儿可是旧帝国的军队，依然坚持着战斗条例，不会往友军头上砸标枪，众人头上已经有小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要人命的家伙了。

坏消息是，由于标枪无法使用，居后的标枪百人队可不会傻站着，整个队伍开始快速前压。过不了多久，六十多个教皇鹰犬就要被近三百名旧帝国的亡魂进行一场全方位的围殴。

薇薇丽安瞳孔剧烈收缩，她看到了那名杀死了帕庭恩的百夫长。

百夫长与它的近卫并没有随标枪队一同进攻，而是疾步朝军官营地内走去！

薇薇丽安立即伸手去摸背后的箭壶，她要给西奥警告。

手向后探了过去，却没有任何箭支的触感。薇薇丽安脸色一青，刚刚俯身去拉人，箭壶里的箭估计在那时候全都倾倒了出去。

“您……您在找这个吗？”西奥留下的那名武装审判官声音颤抖。

薇薇丽安扭头看去，奥托的手伸过来，手里拿着一支响箭。他的手还在发抖，却还在尽量保持表情的恭敬。

薇薇丽安一把抓过箭支，捞起之前被抛在地上的长弓，抬手一箭射向军官营地。

对危险袭来毫无察觉的西奥依然在奔跑，眼看要顺着斜坡滑下去就胜利在望，突然听到了不断逼近的尖啸声。

薇薇丽安的响箭？为何……

西奥猛醒，缇丽莎尔来收利息了。滑下斜坡后顾不得背部和屁股的疼痛，绕了一个小圈，跑到了一处帐篷的残骸旁边，那里有一个同样已经腐朽的武器架，散落了一地的标枪。

标枪枪头略带锈迹，木制枪身居然是全新的，西奥哭笑不得，它们居然还在进行武器的保养。

西奥捡起了一支掂了掂重量，还能接受，军官营地的小门处已经出现了几个人影。

西奥叉开双腿给自己找了个支点，在小门露出半扇盔甲的时候将标枪平掷而出，走在前面的两只亡灵恰好露出全貌时被扎成一串。

西奥一惊，那是两只持有束棒的亡灵，它们来打头阵，那亡灵百夫长很可能就在门外。

这不是个好消息，西奥之前全力减轻了负重，连匕首都丢了，他现在可谓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

百夫长当然在门外，标枪的枪头在穿过了它的两名部下后停在了它胸前。当然不是主动停下的，亡灵腐朽干枯的身体无法提供足够的阻力，按理来说全力投掷出的这支标枪足以穿过三只亡灵，但枪头在百夫长胸前时被它徒手捏住了。

它的左手烂得只剩下了指骨与掌骨，却仍然牢牢攥住了那支迅猛的标枪，甚至脚步都没有往后退。它捏着标枪慢慢向前推，强迫被贯穿的两名部下前移让出一条能让自己通过的路径后，一脚将部下向前踹去，手依然抓牢了标枪。

两名被标枪贯穿的亡灵猛地向前扑倒，标枪依然在百夫长手中。它将标枪转了过来，西奥后背一凉，直接弯腰抓起一支标枪后朝营地左侧的石制旗杆狂奔起来。

百夫长全力一投的同时西奥扑倒翻滚，他觉得自己脑后带风，那支标枪差点就砸穿了他可怜的脑壳。标枪错过了西奥，狠狠的砸在一座帐篷的残骸上，早已腐朽且布满青苔的木制主梁支撑不住，整个帐篷轰然垮塌，带出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好机会！西奥起身朝百夫长冲去，灰尘遮盖了他的身影，混乱土元素也会扰乱他作为活人的气息，这是发动突袭的好时机。百夫长绝对不会对闯入军营要地的西奥视而不见，想要把鹰旗挂上旗杆解放亡灵们的怨念，就必须击败它。

一道剑光从灰尘中一闪而逝，西奥一惊，下意识的用标枪去格挡，亡灵百夫长令人惊惧的面容突然出现，随之而来便是旧帝国制式短剑的寒光。那绝对是一把做工精良的剑，在千年的岁月中都不曾染上一丝锈迹，轻而易举的切断了标枪的木杆，遗憾的是受限于帝国短剑特有的长度，还差一点就能将西奥开膛破肚。

西奥丢弃了一半木杆，用还带有标枪头的那一端由下至上攻击百夫长的下颌，百夫长的短剑极速上抬又重复下压，成功将产生威胁的标枪头扣在剑刃下。西奥的左手握拳猛击敌方头颅，百夫长的脸已经骷髅化，但西奥还是感受到了一丝轻蔑。它的头居然在那一瞬间歪向一边，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西奥的拳头，随后以更快的速度转了回去，将西奥来不及收回的左手死死的压在了右侧颌骨与肩膀之间。

西奥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两块钢板挤压，钻心的疼痛迫使他张口惨呼，但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百夫长还了他一记拳头，猛击了西奥的腹部，西奥感觉肺里的空气随着这一击从鼻腔口腔中疯狂涌出，疼痛和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再没有供他惨叫的精力。

西奥跪了下来，猛烈的咳嗽着，在间隙趁机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百夫长还保持着压迫西奥左手的姿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吊在了骷髅头上。

凄惨的完败，即使化为亡灵，旧帝国的百夫长也不是西奥这种武装特务能轻易羞辱的。

西奥抬头看向百夫长空洞的眼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耿直啊？看来我对你会不会上当的担心是多余的。”

HaKanNut，这是之前那名潘涅法师召唤火球的法术回环，这玩意儿是与元素交流的必须的精灵语，西奥能看懂甚至拼出很多法术的回路，废话，看不懂怎么拆解。但是要将其变成具有攻击力的实体，必须要念出的关键的一句。

教廷不会教这关键的一句，于是西奥在潘涅法师约瑟嘴里弄到了，他毒打了可怜的法师一顿，并保证不会将他就地处决，约瑟咬着牙告诉了他，这可是法师的大忌，同样也是武装审判官的大忌，但他不说西奥不说，没人犯大忌。

西奥欺骗了罗伯特，即使在几乎被死灵法师宰了的那一刻，他也没有选择释放能让自己脱离险境的魔法。

这时不一样了，周围没有活人，还有一个自己十有八九打不过的干尸。

火元素在西奥的左手掌心肆虐，轻而易举的烧穿了百夫长的颅骨，灼烧着头内的怨灵。百夫长张大了嘴，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西奥猛的起身，伸出左脚从侧面绊住了百夫长的右腿，大力下压，这是他在那个庄园里看到索菲娅的皇家骑士对付食尸鬼的那招。百夫长不出意料的失衡，一屁股坐在地上，西奥趁机将它的头颅死死的抱在怀里以防它脱逃。

火元素继续聚集，百夫长的眼眶里冒出恶臭的浓烟，伴随着剧烈的挣扎，西奥侧喘着粗气，越勒越紧。

西奥感觉时间都放慢了，百夫长无规律的手舞足蹈像是被放近了粘稠的泥潭，缓缓的抬起又落下，像是马戏团滑稽的小丑在故意扮丑。他仿佛又能听见空气被吸入肺部时的尖啸，吐出去时又凝结成微不可见的水珠浮在空中，煞是好看。

百夫长头骨上的一块碎片崩了起来，打在了西奥的脸上，他瞬间惊醒，被拉回现实。

他居然硬生生的将亡灵百夫长的头颅勒得裂开了，无数或明显或微小的裂缝遍布头骨，火元素也刚好消失，他还没有能力与知识能将火元素变成火球砸出去。

百夫长静静的躺在西奥的怀里，像是战死了千年的勇士被人挖出了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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